14 廢墟地牢,困鎖秦音

三個時辰前,西陵城。

雨,一直在下。

西陵城偏向于東面的地界有一片荒廢了許久的園子。這個時辰,這個園子裏黑沉異常,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而在這片廢墟之內,還有一間地牢。因為下雨的關系,雨水透入地牢之內,不時地滴落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水聲。不僅如此,地牢內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且不斷地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黴味與腐臭的氣味。

地牢裏,兩間相隔不遠的牢房內,分別關着一男一女,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那夜在西陵城外失蹤的音塵絕與秦樓月。在地牢外側,有一間廢棄了許久的廂房,地牢內的兩人若是清醒着,定然可以聽到微弱的人聲正隐隐地從裏面傳出。

“傳聞百年前的中原武林,曾出現過一對俠侶,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便是月吟秋霜與沐辰簫。”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哦?”緊随而至的聲音來自于一位少年,只聞得他興奮地詢問:“莫非就是盒子裏的這兩件寶貝?”

“不錯!少莊主有令,我們須仔細看好這兩件東西,若是發生任何意外,我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中年男子音色一沉,在這樣寂靜的夜裏聽來,倒頗有些威嚴。

“這樣的地方,有誰會來?”少年壓低了嗓音,帶着些許的撒嬌意味,“不會有人知道的,就讓侄兒見識見識這兩件寶貝,保證只看一眼。”

“這……好吧。”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妥協。

廂房之外,細雨連綿,冷風吹着破舊殘缺的窗扇簌簌作響。而這間廂房之內的燭火本就微弱,如今還随風亂搖曳,惹得室內陰影森森,無端端地撩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氣。

當中年人緩緩地打開放置于桌上的錦盒之時,數道華光陡地逸出,瞬間沖淡了四周的森冷之氣。

只見錦盒裏,月吟秋霜靜躺于內,一旁透出碧綠光澤的沐辰簫則緊緊地挨在它的身側。

“哇,不愧是位列天痕榜上的名器。”少年兩眼大亮,抑制不住心底想要觸摸的願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觸上月吟秋霜的琴弦,當那中年人發現并想要阻止之時,卻已是不及。

……

夜色濃重,陰雨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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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走動的人很少,整個西陵城靜悄悄的,只能聽到連綿不斷的細雨聲,覆蓋着城內的房屋小巷。

陣陣的寒意,随着春雨散落大地。

黑夜裏,一道雪色的人影急速地自屋檐之上飄忽而過,宛如一道鬼影,倘若這個時候有人不經意地掃到這道白影,定然會當場暈厥過去。

這道人影正是與寒雨夜分開的暮淺。

那些黑衣人已被她甩開甚遠,一時半會應當追不上來吧?

擡眼望了望不遠處的那片廢墟,就在她打算離開之際,一道琵琶的弦音伴随着慘烈的哀嚎驟然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得碜人。

那是……

美目微虛,霎時瞠大:那是月吟秋霜所發出的音律!

……

滴答,滴答……

随着雨勢漸急,破舊不堪的地牢內竟也下起了小雨。

琵琶的弦音傳入地牢的一瞬,一直深陷于昏迷之中的秦樓月陡地睜開眼,死寂一般的眼瞳內閃過一縷森冷至極的殺氣。

“夢兒?”

一道略顯遲疑的輕喚驀地響起,微微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嘶啞,卻隐隐地透露出聲音主人的欣喜之色。

秦樓月猛地一震,随後便是鐵鏈與地面摩擦時所發生的刺耳聲音。

“別動,我們現在被人關在地牢裏。”聽着鐵鏈的聲響,殷流雲慌亂地提醒,“你方醒來,先試着調适一□□內的真氣。”

雖然未得到秦樓月任何的回答,但是未再聽到鐵鏈聲的殷流雲悄然地松了口氣。靜默了片刻之後,鐵鏈相擊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殷流雲明顯地感覺到自秦樓月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氣。

“你……也中了化功散麽?”

他不由地扯出一抹苦笑,等待了片刻,卻依舊未等到任何的回應。

過了半刻鐘的時間,鐵鏈相擊之聲再次傳來,聲聲刺耳。

殷流雲全身一震,雖看不清黑暗中的事物,但是腦海裏卻清晰地浮現出秦樓月掙紮的痛苦身影。這一幕,宛如一只來自地獄的手,緊緊地扼住了他的要害,令他難以呼吸。

“夢兒。”他蹙起眉,低啞地道:“化功散的藥力未散去之前,你……”

“閉嘴!”

秦樓月忽地出聲打斷他。她的嗓音很輕,輕得像是一縷要飄遠的蒼白幽魂般,教人聽了不由地心驚膽寒。

“呵呵,你終于肯回應我了。”

殷流雲高提的心終于落下,黑暗中,他微微地一牽嘴角,揚起了一抹輕笑。就在此時,他的眼眸開始逐漸變色,并發出淡淡的藍光。

不好!

他快速地閉上眼,氣血翻騰之際,心底再度湧上一陣冰冷而熟悉的疼痛,一直壓抑住的那口鮮血終于嘔了出來。

同一時間,數道紛亂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地向地牢的方向逼近。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來人似乎進了地牢外破舊的廂房,暴戾的聲音裏暗含了濃烈的恐懼。

“這,這……”另有他人應該也受驚不小。

“還不快将月吟秋霜和沐辰簫收起來?要是被少莊主發現有人私自打開錦盒,我們一個都逃不了!”

“是是是……”

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過後,寂靜的夜裏,他們拖動屍體時而發出的聲響顯得分外清晰。

月吟秋霜!

秦樓月緩緩地擡起頭,木然的神情,冷然的眸光,一瞬之後,恢複成以往的空靈、漠然,仿佛對自身的處境失了所有的想望。

石門開啓之聲忽地傳來,一線微弱的燈光映入地牢之內。

秦樓月下意識地閉眼,耳畔卻傳入殷流雲嘶啞、疲憊的詢問之聲。

“閣下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們好生在這待着,等時機一到,二位自會知曉。”前來查探的黑衣人似乎不願多說,見他們二人還算安分之後便迅速地退了出去。

地牢內再次恢複方才的寧靜,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滴答滴答的雨聲卻是越來越急。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地牢的石門再次發出咯吱的聲響。

來人似乎對地牢內的擺設并不熟悉,當碰到地牢內的桌子後,只聽他/她四處摸索了一陣,緊接着,便是打火石相擊的聲音。

微弱的燭光,亮了,瞬間驅散了一牢的黑暗。

“辰女!”燭火旁,來人一身白衣已全然濕透,依舊沾有雨水的臉上卻漾起欣喜的笑容,“你果然在這。”

秦樓月漠然地擡起眸,待看清來人之後,死寂般的眼瞳內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縷訝異,“暮淺?”

“是我!”适應了地牢內的黑暗之後,暮淺小心翼翼地走至關押着秦樓月的牢房前,“我先救你出來。”

“不必。”秦樓月淡淡地出聲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又怎會出現在此地?”

“一言難盡,聽聞你被一些身份神秘之人帶走,我與紅衣三人便連夜趕來西陵。具體情況,等出去後我再詳細說明。”

“嗯。”秦樓月緩緩地閉上眼,平靜輕緩的音調卻難掩疲憊,“我中了化功散,你先離開這裏,半個時辰之後,我會自行脫困。”

“化功散?”暮淺微愕,随即伸手握上牢門上粗壯的鐵欄,眼底盡是憂色,“可是……”

“不必多言,你離開吧。”

不待她說完,秦樓月便阻絕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

暮淺清楚秦樓月的為人,自然明白她既已心有決定,他人無論如何也難以更改。輕輕地嘆了口氣之後,她松開了手,“好,那你多加小心。”

待她離開之後,地牢外的一處黑暗地域內忽地響起一人的聲音。

“裴少,需不需派人跟蹤?”

“不用,此女輕功非常人能力,我們只需在此靜待便可。”

“是。”

……

雨,零零碎碎,似停非停。只是,天,依然黑沉得厲害。

出了西陵城,暮淺便朝着與寒雨夜約定好的那座山頭飛掠而去。進入破廟之後,四周極為寂靜,靜得有些非同尋常。

這時,天已微亮,卻依舊極為陰霾。

她找到了寒雨夜為她所留下的記號,從中得知了一條訊息。

紅衣已先行趕回淮衛,既然如此,她便在此等候左使的到來也無不可。

就在她沉思的當下,一道冷冽的劍光忽然閃過,回過神,一柄利劍已迫在她的頸側。

“誰?”

她心下大駭,冷然喝問。

現下雖為早春,但是經過一夜的雨之後,清晨的風,凄冷異常。就在暮淺心神不定之時,一陣晨風拂進破廟之內,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氣息,竟讓她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

“告訴我,夜兒的下落!”

利劍分豪未離地架在暮淺的肩頭,站在她身後之人的嗓音很沉、很冷,幽幽的,仿佛剛從地獄之中飄揚而出。

“紅衣?”暮淺一愣,僵硬地微微偏頭,“你,你是龍騰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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