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江湖風雲,再遇北辰
此時的天空, 蔚藍得連一絲浮絮都沒有,仿佛被過濾了一切的雜色, 瑰麗異常。天空之下, 是一彎澄澈的湖。湖的岸邊、河灣坡地上, 甚至在臨近湖邊的深水中,都生長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楓樹。
湖是一張畫, 畫是一彎湖。
如此美麗的風景, 吸引了數位游人在此駐足。
在湖的低游之處,一剪湖藍色的清影倒影在湖水之中。她的青絲一縷縷挽留着醉人的清風,在她的心底蕩漾起一種無端惆悵的情緒。
“阿爹, 這裏真好看。等小飛兒長大賺了錢, 我們就在這裏蓋棟房子好不好?”
一道清脆的童音從不遠處傳來,稚嫩的想法引得寒雨夜不自主地回頭。
“哈哈, 那小飛兒可要快快長大,莫讓這三岔湖久等了。”
只見在河岸邊上的樹林裏,一位中年男子手提鋤頭,在他的身後緊跟着一位八歲左右的小男孩。
“阿爹放心,小飛兒一定會快快長大。”
小男孩小跑至中年男子的身側, 拉了拉他的衣擺,信誓旦旦地道。
“哈哈~”中年男子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 牽過他的手,道:“阿爹相信小飛兒定能如願。”
看着那對越走越遠的父子,寒雨夜微揚起唇,淡淡一笑, 轉眸回望向湖心之時,她的腦海裏卻忽地浮現出一幕仿佛已經深藏了許久的畫面。
畫面裏,是一片雲霧缭繞的山巒。在山巒的最頂峰,蒼茫的天地間水氣彌漫,若走在其中,定然有一種‘看不到前路,望不到歸途。’的感覺。
高聳的山崖上,一位年約十三歲的姑娘坐在巨岩上,指着山下道:“爹,你看,其他的山都變得好小,好像藏在雲裏一樣。”
“呵呵,‘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說的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直起身,和藹地笑道。他的肩上背着一只以竹子編織而成的籮筐,在這籮筐裏已裝滿各種藥材,很顯然,此人是一位大夫。
“嗯,這裏的風景好美。”姑娘微閉上眼,似在品嘗空氣中的花香,“要是我們能在山上蓋棟房子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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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青衣男子爽朗一笑,走至她身側道:“等我家夜兒再長大一點,爹就在這山上蓋一座房子。”
“果真?”姑娘欣喜地起身,向青衣男子偎去,“可是為什麽要等夜兒再長大一點?”
“因為等夜兒再長大一些後,就可以常陪爹爹上山采藥了。”青衣男子輕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眼底盡是寵愛之色。
“原來爹打的是這主意。”姑娘離開青衣男子的懷裏,在他的面前轉了一圈之後,期盼地望向他,“可是夜兒已經長大了,以後都陪爹上山采藥可好?”
“哈哈,你這小丫頭,是又不想跟着青姨學女紅了麽?”
“這……”姑娘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還是被爹您發現了……”
“哈哈……”
爹……
頭部一陣抽痛,寒雨夜下意識地輕揉太陽穴,待頭疼感漸漸變得較為輕弱後,她方擡起頭,再次向之前那對父子離去的方向看去。
忽然出現在腦海畫面裏的那位中年大夫,會是爹麽?與他一起的那位姑娘,依稀間,似乎與自己有一些神似。
她,就是曾經的自己麽……
寒雨夜還是第一次見到白天之中的西陵街道。
只見在這條繁華熱鬧的街上,小商販沿街排列致遠,店家酒旗随風飄搖。其間,一些文人雅士憑欄而坐,在樓閣之上高談闊論;一些青壯少年行色匆匆,似在為生計而奔波;還有一些姑娘流連在販賣胭脂水粉的小攤上,比較着花粉的色澤與質地。
将眼前的一切漸漸地收入眼底,漠然了許久的臉上隐隐地浮現出一縷微笑。這縷微笑,猶如暖陽之下的花兒,絕美而動人,但也只是一個瞬間,就被她眼底的迷惘所覆蓋。
何時,她才能過上這般常人所擁有的日子?
就在寒雨夜心澀難消之際,一抹怪異的感覺忽地襲上心頭。她頓住腳步,四處查看了一番,最後卻不見任何異常,然而,她心中的警兆是卻猶如一根鋼絲彈在耳邊,不住地嗡嗡作響。
那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了!
寒雨夜凝眸一瞬,一陣異動自街的另一頭傳來。不過片刻,街上的人群紛紛尖叫着四處逃竄。
原本祥和的鬧市,頓時充斥着淩人的殺氣。
寒雨夜迅速地閃至街的一側,擡眼看去,恰見一道微淺的紫色身影快速地飛掠而來,在他的身後,緊跟着數位面目猙獰的黑衣人。
近了,越來越近了……
那是……
寒雨夜陡地瞠眼,那紫衣男子的面容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
北辰大哥!
她下意識地踏出一步,但是已至十米之外的北辰卻猛地躍上街道旁的酒肆,手中的紙扇乍然大開。他頭也不回地一揚手,脫手而出的花扇以着詭異的角度向緊随其後的黑衣人攻去。
兵器交接,星光四射!
極強的勁氣随扇襲至,騰空躍起的黑衣人被逼得落回地面。他們蹭蹭蹭地向後退出數十步,撞倒了街邊的小商販,青菜、水果,落了一地。
飛旋的花扇重新回到北辰的手中,陽光下,扇面的牡丹花,色澤豔麗、富麗堂皇。
北辰收起花扇,緩緩地回過身。他面上笑着,但眼裏卻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意。
“不知諸位一直追着在下所謂何事?”
“少啰嗦。”領頭的黑衣人快速起身,一揮手,“繼續上!”
話落,他率先躍上屋脊,與北辰交手,其他黑衣人緊随其後。
“阿爹,小飛兒有點怕……”
“不怕,有爹在,爹會保護你的。”
似曾相識的嗓音傳入耳中,寒雨夜轉眸看去,一大一小的身影驀地落入她的眼中。
是他們……
在三岔湖邊所見到的那對父子二人恰好躲在北辰所在酒肆的屋檐之下,瑟瑟顫抖,顯然受驚不小。
渾厚的勁風随着黑衣人的掌勢不斷地呼嘯至北辰,在他們來回拆招之間,酒肆的瓦礫在勁風下不斷地被掀起,并墜落地面。
不好!
眼看着一塊瓦礫自那父子二人所站位置的上方直直下墜,寒雨夜身形一閃,掌風快速揮出,将瓦礫一掌擊碎。
中年男子頓時一驚,回頭看了下已碎成粉末的瓦礫,臉色乍然一變。再回頭後,他慌亂地朝她躬身言謝,“多,多謝姑娘。”
“不必客氣。”寒雨夜輕輕地将小男孩推入他的懷中,催促道:“快快離開此地。”
“是,是……”
目送着那對父子快步跑遠,回身之時,一具黑衣人的屍體自屋頂直滾而下,恰好墜落在她的腳邊。
所有尚未散去的行人這時方全然回過神來,尖叫着‘殺人了’便消失在街頭,唯獨留下她一人,異常醒目地站立在屍體的一側。
“姑娘,此地危險,快随衆人離開。”
一邊應付另外三位黑衣人的攻擊,北辰分神向她提醒道。
北辰大哥……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沖上心頭,寒雨夜擡起頭,望向激戰中的北辰。被困于中心的他并未落于下風,而是游刃有餘地應對着黑衣人的招式,微勾的唇角,含着一絲冷冽與探究。
是她令他陷入如今的境地,她又怎可只求自保,獨自逃生?
“想不到聖女教竟會為了一位弱女子而傾巢而出,着實令人好奇。”北辰嘲諷地道。
聖女教?
這些黑衣人的服飾與鑄劍山莊刺殺她的黑衣人明顯相同,難道……
由無辰宮珍藏的《江湖風雲錄》中記載:聖女教自端元一五年首現于中原武林的東湘一帶,教主豐淩宿乃當世少見的制毒高手。在教主豐淩宿之下,有一位身份神秘的聖女,此女精通醫術,後于端元一八年被同教之人打下萬丈深淵,蹤跡全無。自此之後,聖女教逐漸淡出江湖中人的視野,猶如一道流星劃過夜空,令人不禁唏噓。
寥寥數字,卻可見當年的聖女教在江湖之中定然掀起過一陣風雨。自端元一八年至今已過五十多載,聖女教重現江湖,将為中原武林帶來怎樣的變數,它與鑄劍山莊又有着怎樣的關系?
一連串的疑問自腦海裏不斷冒出,寒雨夜的心裏除了訝異便是震驚。
倘若任琦行便是當今聖女教的教主……
思及此,她猛地瞠大雙眸。
當年的聖女教教主豐淩宿乃制毒高手,莫非昨夜所遇到的那些藥人便是他或者現今聖女教教主的傑作?
不知為何,寒雨夜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腦海中忽地閃現出三年前在翎幻城外遭到死屍傀儡襲擊的一幕。
還來不及思索當年死屍傀儡與現今藥人之間的關聯,突然,一股陰冷至極的風猛地襲來,風中隐隐地含了一縷不知名的香氣。
“沒想到如今的江湖之中,還有人知道聖女教。”
一個低沉卻顯得有些森冷的聲音響起,給人一種悚然一驚的感覺。來人同樣一身黑衣,蒼白的臉上,眉細而修長,冰一樣透明的眼眸冷冷地直視向北辰,沒有絲毫表情的面容蒼白得仿如他已不是活人一般。
他站在離北辰不遠的飛檐上,雖身處和風暖陽中,卻帶着一股好似來自地獄的詭寒。
見他身形忽動,寒雨夜心神猛然一震,随之旋身而起,“小心!”
飛落至北辰身前,她揚袖揮去含着香味的詭風。冷眼看向已逼至身前的鬼魅身影,一聲輕吟從她口中逸出,仿佛是來自遙遠天際的回音。
“紫陌紅塵~”也沒見她如何動作,只見銀光一閃,一柄邪冷至極的劍已來到她手中,“為子邪!”
音色一落,劍光大亮,劍氣四溢間,只聞得轟然一聲,黑衣人被震得直直後退,而寒雨夜手中的劍身上赫然淌過一抹猩紅的血跡,轉瞬即逝。
“你!”穩住身形後,黑衣人的眼底閃過一抹震驚,緩緩地,他的薄唇勾起一絲鬼魅般的笑,笑得人頭皮不由地一陣發麻。而後,他微眯眼,似笑非笑,眼底露出冷虐般的眸光,只聽他一字一字地念道:“雙劍女邪,紅顏修羅浴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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