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無知無畏,樓主神威

西陵城……

天色微亮, 沉寂了一夜的街道旁,所有的店鋪開始逐一地敞開了門戶, 迎接新一天的到來。此外, 還有一些小商販挑着擔子、推着板車往集市裏趕, 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喧鬧的景象。

在相思樓二樓的一間雅室裏, 一名男子手執折扇, 靠在藤椅上。他的目光落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手悠哉地輕搖着手中的紙扇,一手輕敲着桌面。就這樣看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 他方緩緩地收起扇子, 滿臉怨怼,“唉, 本少爺何時也能過得如此無知無畏?”

“呃……”在擺滿菜肴的桌子另一側,一身淺紫的韶華在聽到北辰的哀嘆之後,正咬了一口的雞腿肉還來不及咀嚼便不受控制地滑下咽喉。誰知雞腿肉太過幹澀,一時難以下咽,急得她慌亂起身, 眨眼間,熱淚盈眶。

“唉~”北辰見狀, 無奈地搖了搖頭,紙扇指向韶華之時,一道勁氣不輕不重地揮向她的胸腔上方,“華兒, 在外人面前,你怎好如此失态?”

他的聲音,清雅之中帶着些許的慵懶。注視着韶華的眼眉之間,滿滿的盡是寵溺。微微上揚的唇角,讓他冷銳了一夜的臉部線條,也在這瞬間都柔和了下來。

今日的他,同樣一身淺紫,只有衣領與袖擺之處繡了一些花紋。若與韶華站于一處,定是男俊女俏,絲毫看不出主仆之分,倒更像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當雞肉順利地咽下喉嚨之後,韶華飛快地提起桌上的酒壺,仰頭一飲……

“華……”北辰臉色陡變,還未來得及提醒,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便猛地響起,“兒……”

“咳咳,少,少爺……”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韶華扁了扁嘴,手指一松,只聞得铿然數聲,整壺純正的相思引……

相思樓第一絕的名酒——相思引,一壺值千金的相思引,就這樣孝敬給土地公了。

“嗚……”然而,此刻淚眼朦胧的韶華并不自我反省,而是羞惱地瞪向另一側已然呆愣的北辰,“少爺是個壞蛋,為什麽不告訴華兒這是酒?”

“我……”

北辰一怔,看着韶華一臉無辜的表情,頓時啞口無言。

唉,可惜了那一壺絕等的好酒……

“你們主仆二人的相處方式,真是奇特得令人豔羨。”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的花幽靈舉杯輕啜了一口酒,眼梢掠過一抹嘲諷的笑,“辰時将至,谷主可有想好新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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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的花幽靈,依舊頂着寒雨夜的臉。她姿勢優雅地放下手中的酒樽之後,懶懶地以手撐在自己的下颚,眉兒一挑,盡是數不清的風情萬種。

“谷主?”北辰直起身,取過一具酒樽,把玩在手中。他的眸光悠然恣意,但隐約中又透出一股子犀利,“才一夜的時間,姑娘對在下的稱呼~怎就變得如此生分了?”他似笑非笑地擡眸,視線緊緊地鎖在她的臉上。

這道目光深沉似海,帶着鋪天蓋地的壓力直逼花幽靈而去。但是面對眼前如此強大的壓力,花幽靈只是媚然一笑,輕撩鬓前的青絲道:“谷主早就看出我并非寒雨夜,此時,又何必再裝做不知?”

經過這一夜的相處,如果她還察覺不出他對她的冷淡與警惕,那她便與那些傻子無異了。

什麽?韶華震驚地瞪大了眼眸,一張已被相思引熏得緋紅的俏臉布滿了不可置信。她一手指向花幽靈,音色乍然尖銳,“原來你真的不是……唔……”

不待她說完,一道指風及時地點了她的啞穴。

北辰冷冷一笑,身形已動,形影如風。

韶華只看到一陣紫色般的風自眼前迅捷地飄過,睜眼再看時,他手中的紙扇已架在了花幽靈粉嫩的頸側,就像是一柄冷銳的利劍,随時都有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姑娘是誰?”北辰刻意壓低了嗓音,周身散發出一股淩人的冷意,“你為何要易容成寒姑娘的樣子?”

“呵~”花幽靈微微擡眸,卷而長的睫毛下,那雙妖豔的瞳眸裏,一抹流光一閃而過。這一道眸光,宛如流星,璀璨華麗,邪魅異常。

“姑娘在笑什麽?”

“聽聞三年前,千回谷谷主便一直追着寒雨夜不放,不知~”輕柔卻不畏懼地推開架在頸側的紙扇,她微仰起頭,淺笑地看向他,眸中閃着媚色光華,“閣下與寒雨夜之間,究竟存在着何種關系?”

北辰聽後一怔,随即眯起眼,眼梢掠過一抹譏诮,“你想從本公子口中打聽出些什麽?”

“閣下不必心急。”花幽靈緩緩地側過身,一手托着香腮,一手輕柔地拂過自己的紅唇。她對北辰眨了眨眼,以着媚惑十足的聲音道:“自本姑娘易容成寒雨夜并散發出消息之日起,除了那些身分不明的黑衣人之外,閣下可是最先來尋寒雨夜的人。”指尖輕繞起散落在胸前的碎發,她一挑眉,說得異常暧昧,“原本,我以為最先出現的必然會是龍騰玥,卻不料……閣下對于寒雨夜之事,似乎比龍騰玥還要來得上心呀~”話落,她終于轉眸看向臉色愈來愈難看的韶華,嘴角牽扯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媚笑。

三年前的寒雨夜,只是一名柔弱的平凡女子。

本以為只要她易容成寒雨夜,定然可以将龍騰玥引至西陵,何曾想,真正的主角非但未露面,卻召來一群身手不凡的殺手。

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寒雨夜的身上,究竟隐藏了什麽樣的秘密,亦或是,與她曾經的身份有關?至于北辰,他關心寒雨夜的背後,又是否暗存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心思?

“哦?”北辰眸光一亮,如鷹般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着花幽靈,“聽姑娘的意思,你最初的目标是龍騰玥?”

他一腳踏上木凳,而後緩緩地伏低了身子,溫熱的氣息灑在她的耳側,似笑非笑地道。

花幽靈的眼底閃過一縷訝色,霎那間,就恢複如常。她微勾起唇,左手輕拍桌面,腳下一施力,整個人連同凳子向後滑出了一米之遠。

北辰見狀,直起身,雙手環胸道:“看姑娘臉色緋紅,莫非是被本公子說中了女兒家的心思?”

花幽靈聽他此言,不禁掩嘴輕笑,“閣下真是好眼力,無論最後我是否認還是承認,想必閣下也未必會相信。”

“姑娘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北辰一手刷開紙扇,另一手漫不經心地為自己斟了樽酒,原本含疑的眸光瞬間冰冷了起來。他唇角微微一揚,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冷笑。

此女子果然狡猾,看樣子,就算他繼續這樣試探下去,最後,她也會将問題抛還給他。

既然如此……

“月吟秋霜與沐辰簫的主人似乎是姑娘的朋友,莫非,姑娘是殘夢樓的殺手?”

千回谷谷主,不簡單!

花幽靈斂下內心的震驚,面不改色地擡眸,直視向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哈……”

就在北辰心生不耐之際,雅間那朝着街道半開的窗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輕響,仿佛清風經過後所留下的紀念。

“嗯~?”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北辰與花幽靈眸色乍冷。他們同時旋身而起,揚手之間,窗戶猛然大開,一把花扇與一柄銀刃以着極快的速度向窗外飛旋而去。

殺氣,瞬間凜人!

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自窗前一掠而過,眨眼之間,已避開索命的花扇與銀刃,躍上了相思樓對面客棧的屋頂。

“不好!”

北辰低咒一聲,顧不上離開相思樓的後果,緊追其後。

千萬不可讓此人将花幽靈假扮成寒雨夜的消息帶出去,否則定會為寒雨夜本人帶去難以估算的危險。

“诶!”

花幽靈伸手想要阻止,但是北辰卻已越窗離去。

突然,斜空裏,又橫竄出一道黑影。緊接着,一道冷冽的劍光直刺向站在窗前的花幽靈。

吓!

她猛地瞠眼,仰頭向後避開劍光。但是方欲起身的同時,數道銳利的暗器疾似冷電,險險地從她的頸側射了過去,鋒利的刃鋒割斷了她肩頭的一縷青絲,最後直插入另一側的牆壁。

但是,有一道十字形的暗器竟在射入窗口之後陡地折轉方向,目标竟是被點了穴道的韶華。

此時的花幽靈早已自顧不暇,根本無從伸出援手。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風吹入,已經吓得白了臉的韶華瞪眼再看時,十字形的飛镖已近在眼前,但是,這只飛镖卻被一人捏在指間,轉瞬,那人揚手一揮,飛镖攜帶着強勁的內力向窗外的黑衣人呼嘯而去。

一镖命中數人,只聞得哀嚎聲相繼響起,逐漸熱鬧的街道上,黑衣人宛如斷線的風筝,直直地墜落地面。

街上的行人頓時驚慌失措地四散跑來,待他們仰頭之時,一道儒雅至極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大開的窗前。

“既然已在相思樓外守了數日,為何等不了這最後的半個時辰。”白皙的俊容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如此沉不住氣,與我相思樓~可是毫無瓜葛。”

淡淡地瞥了眼街道上那些已然氣絕的黑衣人,儒雅的身形轉過身,向雅室的房門方向走去。

眨眼的瞬間,街上的黑衣人便被一群身手不凡的神秘之人搬離了現場。

“兩位姑娘,辰時将至,可莫忘了昨日與在下的約定。”離去之前,相思樓樓主半側過身,微笑着說道。

他的聲音溫潤柔和,但是那平靜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漠然得心寒。

方經過九死一生的花幽靈全身猛地一震,好不容易回過神的她深吸了一個口氣,向相思樓樓主行了行禮道:“多謝樓主提醒,時間一到,我們自會離開。”

“嗯。”點了點頭,相思樓樓主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糟了,北辰去追那黑衣人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來。一旦離開相思樓,她與韶華姑娘定然難以逃出黑衣人的包圍圈。

花幽靈眉頭深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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