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寸寸相思寸寸灰
“玥大哥?”她直直地望着他, 逸出的聲音微顫且虛軟。
來不及懊惱,眼前的他便已提步, 一點一點地向她逼近, 壓迫感十足。
寂靜的夜, 無聲,微寒。
他看着她, 如墨的瞳眸, 幽深難辨,猶如無底的深淵一般,将她牢牢地困在中心。那樣的眼神, 沒有了曾經的疼惜與深情, 有的,只是如寒冬臘月般的無情冷寒。
窗外, 忽地一陣強風吹進,吹得桌上的油燈不停地搖曳。
背對着燈光的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意透人心骨,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還不待她站穩,他已伸手迅速地拉過她, 一身的沉冷彰顯無遺。他看着寒雨夜的眼神冰冷如霜,聲音裏暗含着隐怒, “為什麽?”
他的嗓音,沙啞低沉,仿佛從胸口深處透出的一般,那麽沉, 那麽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什,什麽?”雙手抵上他靠近的胸膛,她呼吸急促,心頭下意識地一顫。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雙腿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若不是他一手緊扣在她的腰上,此刻的她,怕是已癱軟在地了。
“什麽?”龍騰玥冷然一笑,心裏仿佛被浪濤用力地拍打着,“為什麽?”他用力地收緊扣在她腰間的手,異常沙啞的音色好似已有數天未曾開過口,“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非要見那水逸君?”
他,字字清晰,漆黑的眼眸壓抑着翻天蹈海般的痛苦。
為什麽,她要一次次地逃避,究竟是怎樣不得已的理由,她要一次又一次地離開他?
他好恨,恨她讓自己輕易地陷于險境,恨他為她擔驚受怕!莫非,所有的因由皆是她……不夠愛他?
這,是他可以想到的唯一理由。
“玥大哥……”面對他的控訴,寒雨夜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心神,早已在他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便已不知所蹤。她,一臉怔怔地看着他,腦海裏,除了知曉自己那如鼓的心跳之外,只餘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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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玥再次将她向他擁緊,心中的酸楚卻越發得濃烈,滿眸的痛楚和迷茫夾雜着絲絲入扣的落寞與悔恨,“夜兒……告訴我,為什麽?”
夜兒……
當那久遠之前的名再次傳入耳中時,寒雨夜方回過神來。
“你,怎會在此?”她幽然輕問,心裏卻猛地湧起憂色。
一旦鑄劍山莊或聖女教的人發現了他的行蹤,只怕他會難以脫困。
思及此,她正欲叮囑他,卻忽地發覺她們之間的距離竟是如此的近,近到在他們的眸底,可以看到各自的容顏;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裏,交織着怒火與寒冰,以及無盡的失望。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們之間的距離又仿佛隔得很遠,好似相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呵……”龍騰玥緩緩地松開環在她腰跡的手,漆黑的眼眸一點點地黯淡了下來,最後只剩下一片悲涼,“呵呵……”他不再看着她,只是低低沉沉地笑着,一時之間,哀默大于心死的感覺,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生氣,邁步,緩緩地與她擦肩而過……
而此刻,她身後的門刷地被打開,一陣疾風吹來,伴着無盡的冷冽。
油燈忽地被風吹滅,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聽着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寒雨夜心下不由地一慌。轉過身,只見門外的月光,清冷、凄絕,映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麽的遙不可及。仿佛這一走,他就要消失在那無盡的光影之中,從此,再也無處可尋。
“玥大哥……”她慌亂出聲,那種即将徹底失去的感覺猛地扼住她的咽喉,令她一時難以再言。
然而,月下的颀長卻只是微微一頓,随即再次邁步,未有絲毫止步的意願。
別走,別走……
驟然而起的恐懼如絲藤般蔓延,随着他的走遠,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不希望他與她一同待在這危險的地方。
但是,這一次……
他似乎真的決定離開她了,還是……不會回頭的,永遠。
她不停地搖着頭,已經無法出聲的她只能在心底不斷地呢喃着‘別走’這兩個字,潋滟瞳眸,瞬間泛上淚意,接着,便是淚落無聲。
他的身影越走越遠,她的心如刀割般地疼痛着。
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死亡般的恐懼乍然湧起。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再也顧不得其他,施起輕功,向他追去。只見月下一道紅影飄然掠過,帶着絕望般的光影,向他籠罩而去。越是靠近,她的心便要沉上一分,自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冰冷仿佛要将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
近了,近了……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用力地環上他的腰際,将臉埋入他寬厚的後背,“別走,別走……”
她的身子不斷地顫抖着,但是雙手卻收得很緊,好像只要一松開,他便會決絕離去。想到此,她不禁再次收緊雙手,眼淚猶如開了閘的泉水,瞬間打濕了他的後背。
都是她的錯,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她咎由自取。
明明不可以再對他動心,卻還是忍不住向他靠近;明明答應了不再離開,卻還是一再地對他食言;明明心痛得難以言喻,卻還要違心地将他推得更遠。
在看不見他的日子裏,那無法埋葬的思念,其實早已成無解的劇毒,深入她骨,可是……
一念成執,寸寸相思寸寸灰。
不要再想,不許再想,難道非要在徹底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麽?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緩緩睜開的眼眸,透露出不再回頭的堅定。
不了,既然離開他,會讓她這麽痛苦,既然這樣的痛苦讓她這般的生不如死,那她寧願做一只撲火的飛蛾,看一看罂粟的絕美。就算是在下一秒死去,她也不會後悔。
寂靜的院落,雜草遍地。風起,吹過斷垣側的榕樹,發出沙沙的聲響。微冷的月光,自天際流洩而下,灑在他們的身上,形成了一幅夜的畫卷。
這一刻,她似乎想通了。
甜美的唇線微微揚起,就連那一直紊亂的心跳也開始慢慢地走向平穩。
夜,在這一剎那,深邃、寧靜。
“為什麽?”
忽然,清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詢問打破了這一瞬的安靜,是他的聲音。
寒雨夜一愣,情不自禁地緊了緊雙手,半晌,才緩緩地說道:“如今的我,是殘夢樓的殺手。”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如風一許,似乎這樣,他就可以忽視屬于她身上的罪孽。
她已不再是曾經的寒雨夜,這一點,他可知?
“當年,是雲染自死屍傀儡及地獄無間殺手的手中救下了我,若沒有她,便沒有浴紅衣,更不會有寒雨夜。”她的眼中流轉着濃濃的悲傷,聲音卻越發輕柔了,“我發過誓,這一生,絕不背棄雲染。”
聽到這裏,龍騰玥的眼中依舊靜默無波,他的面容還是一如方才那樣冰冷淡漠,可是他的心裏,卻如翻江倒海般,不斷地洶湧滌蕩。
“至于為何非要見那水逸君……”寒雨夜的眼裏除了困惑之外,更多的殺氣,“玥大哥,你可曾記得北辰大哥向我們提及過的血麒麟?”她頓了一頓,繼續道:“我,見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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