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請柬

那副畫來得比殷參說得要更早一些, 黎川下午來上工的時候, 就收到了來自郾城最大拍賣行的同城快遞, 突然覺得這家老板莫名有些深不可測。

“哎，陸先生, 正好, 這是老板要的畫, 您給他送過去吧。”黎川是個很懂得看眼色的人, 一般能不去後院他基本都不去。

陸皆難得從外面回來，手裏拿着一個快遞, 聽到他的話點了點頭, 接過畫進了後院。

剛一進後院, 就看到殷參張着嘴巴坐在廳堂的門檻上打着哈欠, 羽絨服的拉鏈都沒拉好, 一看就是剛剛起來，眼睛都還是迷糊的, 看到陸皆, 才将下一個哈欠壓回去，有些含糊地開口：“這是什麽？”

他好像最近忙得沒有時間在淘寶上下單啊。

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 大概是屬于好友卻比只交好友更加自如一些的層面, 陸皆并不喜歡別人問他的事情，不過卻并不反感殷參的問話, 臉上也是輕松的笑容，他一向是個很愛笑的人。聽到這話當着殷參的面将快遞撕開，從裏面取出一張精致的請柬遞過來。

殷參眼尖, 立刻看到了外面“華夏書法協會”的戳，心中有些狐疑，手下的動作卻不慢，打開一看，咦？！

他猛地擡頭，正好落入陸皆含笑的眼眸之中。

他手一揮：“驚喜？”

陸皆卻搖了搖頭：“算是無心插柳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啊！”殷爸爸心裏十分欣慰，果然還是兒砸貼心，知道得了榮譽和他分享，還要帶他公款旅行，簡直棒呆！不，等下——“這份邀請好像是七天之後的，阿皆你有出席的衣服嗎？”

出于一種詭異的心理，殷參将人拉去購物中心買買買，在付錢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麽不稱職，除了第一次出門買了幾身衣服，其他竟然都是網購來的便宜貨。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購物中心，也在網上看過無數次，但陸皆的心情仍然十分好，甚至還十分應景地用APP下單買了兩張電影票，一起去看了場3D電影。

怎麽說呢，人類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無盡的，即便無法修煉，即便感知不到靈力，卻會以這樣的方式神奇地生活着，即便只有百年，也要在活着的時候發出最燦爛的光芒。坐在電影院黝黑的放映廳裏，他這個外來的人，穿着這個時代的服飾，帶着合時宜的3D眼睛，坐在狹小的座位上，身邊是創造了他的人，大熒幕上演着人間的生離死別和人生無奈。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殷參問他感覺怎麽樣，他搖了搖頭，沒說不好，也沒說好，只是短時間大抵他不會再來了。

後面的熊孩子和女孩子就是連縱橫修仙界的紅梅魔君大人也有些受不了。

——

“老板，你說什麽？風有點大，我沒聽清楚。”黎川手裏的抹布一扔，微微一笑。

“……”他家夥計說鬼畜就鬼畜了，難道他平日裏的調教太成功了？殷參回想了一下，果斷畫了個大叉叉：“其實我也不喜歡這種挖牆腳的行為，不過林躍道友回了一趟老家，沒找到任何擁有任何靈力感知适合接受傳承的人，回來就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傳承。當然了，作為老板，我十分尊重你的建議。”

講道理，黎川确實是個不錯的苗子，雖然在山溝溝長大，九年制義務教育也只讀過六年，在偏遠地區，即便是義務教育，說不上就不上的仍然大有人在。但即便是如此，黎川也是個十分熱愛學習的好孩子，至少比……如今高三，英語仍然不及格的某個和尚好許多。

殷參向來不吝啬錢財，看黎川這麽好學，就為他報了班，反正乘風閣生意慘淡（你也知道），想學就學嘛，他一向是個十分開明的老板。他家乘風閣，雖然不包五險一金，也沒有住房公積金，但是福利他是不會吝啬的。

所以……他家這麽好，不要去學什麽勞什子靈媒師啦！

……但是老板你的表情能不能稍微輕松寫意一點，這樣他很難點頭答應啊，雖然他對什麽勞什子靈媒師并沒有任何的興趣。看夠了自家老板表情，黎川終于又撿回了抹布：“好了，老板我要幹活了。”

“真的決定了？”

“……”

“靈媒師其實很賺錢的。”

黎川眉頭一皺：“老板，你這樣一說，我忽而有些猶豫了。”

“……”

“不過我都沒有見過他，他怎麽就要讓我當他的傳人啊？”

大概是來乘風閣踩點的時候見過你吧，殷參想了想，什麽都沒說，浪到後院去回電話，按他來說，不如就紅毛吧，這孩子雖然缺心眼還容易坑熟人，但心性真的沒話說，絕對的講義氣。

不過這事的後續，殷參并沒有去關注，直到他和陸皆離開郾城去京城帝都，林躍似乎也沒有找到傳承之人。

所以說，傳承還是要靠緣分，急是急不得的，清業住持等了三十年等來了三言，他爺爺等了五十年才等來了他，這年頭，要有耐心:)。

自郾城飛往帝都的飛機平穩地降落，殷參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帶上棕色的毛線帽子壓下一頭炸毛的頭發，看了一眼旁邊一頭烏黑柔亮黑發的某人，心中暗搓搓地嫉妒。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坐飛機，落地後頭發都會炸毛，簡直不科學。

“是不是比禦劍飛行要慢很多？”

兩人一起随着人流出去，旁邊有個小年輕，聽到殷參的問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道這兩人是不是仙俠劇看多了，這都走火入魔了。本來以為只是一個沒吃藥，卻發現另一個好聽的聲音似乎也一起棄療了：“還好，禦劍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舒服。”一般修仙界出行，只有為了趕路才會禦劍，一般都有飛行法器。

“好吧。”殷參想了想，又覺得不贊同：“可是我覺得飛機并不舒服。”

這話他贊同，小年輕點了點頭，他也是能不坐飛機就不坐飛機。

不過很快，人流就彙入出機口，小年輕再擡頭，已經沒有那兩個仙俠劇愛好者的蹤影了。真可惜，他還想認識一下這兩人呢，感覺怪有趣的。

他們是提早一天來的，殷參對帝都很熟，他大學就是在帝都念的，還是國內排行第一的帝都大學，學的專業……不談也罷。他在帝都大學附近是有一間公寓的，因為大學期間在公寓裏安了陣法，又放了很多普通人不能接受的東西，所以即便他已經回郾城發展，公寓也沒有賣掉。

雖然很久沒住人肯定有很多灰塵，不過誰讓他家兒子會除塵術呢:)，自從确定陸皆用法術無礙後，後院就幹淨得不得了。

先将行李放下，時候尚早，正好是下午四點的模樣，飛機餐并不好吃，說實話殷參早就十分想念學校附近的小吃了，匆匆洗了個澡就帶着陸皆去逛學校了。

不過很顯然，殷老板的心思全在學校周邊上的店上，逛了一會兒就拐着陸皆去了旁邊一個小巷子，走了大概五十米的樣子就進了一家店，邊走還邊說：“這裏的飯菜超級棒，要不是這家店的老板不願意離京，我都想挖他做乘風閣的專職廚師。當初我和同學就經常來這裏。”

正說着，殷參就看到了小桌子上的老板。

老板四十歲的模樣，長得十分憨厚，一看就是老實人，看到殷參顯然也十分驚喜，臉上帶着笑容和他寒暄。陸皆打量了一下，很小的店面，幾乎和乘風閣差不多，只擺了四桌，外面有些塑料椅子，應該可以加個三四桌的模樣。

果然是小店。

“還是老樣子嗎？”老板對着殷參笑着說，又看了看後面長發飄飄的朋友：“小殷，這你朋友啊，長得真俊！”

殷參一楞，很少遇上第一眼就注意到陸皆的人啊：“對呀，我最好的朋友，陸皆！”

聞言，陸皆一怔，按照現在人的話說，這人總是每天都在刷他的好感度。

只可惜，陸皆還沒感動多久，憨厚的老板就拆殷爸爸的臺：“你這小子，多少年沒來了，蒙你老叔呢！你四年前來不是還說，小孟是你最要好的同學嗎？”

殷參：老叔，你可真是我親老叔！

老板憨厚一笑，看到殷參的表情笑得更加開心：“小孟那孩子，可不像你，說好畢業經常來，這都快四年了才過來，他可是每個星期都過來，上個月還帶了朋友過來，只比你這朋友差一點……”說着說着，老板的臉色忽而有些奇怪，看了陸皆一眼，拉着殷參走進一步，小聲道：“不過那孩子有些奇怪，小李給人上菜碰了他手一下，那叫一個冰冷啊！比冰箱冷櫃裏的食材還要冰。”

“……”

“而且你也知道，我家的剩菜都會喂給周圍的流浪貓，可是那天的剩菜放在後門，那貓舔了一口就死也不吃了。”

說到這裏，殷參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過他并未流露出擔心，而是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老叔，你放心，等下我就給他打個電話。”

老板是知道殷參有些手段的，一聽笑容恢複：“得咧，老叔這就去親自下廚，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