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懼

說起崂山道士, 殷參想了想, 他們在道門裏被稱為苦逼的一群人, 為什麽苦逼呢？這就要說到近代的歷史了。

崂山的地理位置太好了，靠岸港口, 分分鐘引得外國列強上山打砸搶, 被人用槍杆子指着那只能投降了, 修道的又不是修仙的, 吃槍子分分鐘狗帶。一番“糟蹋”，十不存三。好不容易休養生息下, 還不懂得安靜如雞, 畢竟其他道教自給自足, 崂山是靠皇權扶植起來的, 除四舊的時候沒安靜, 被除了。

盡管現在已經百花齊放，人家找道士也不管你出身如何如何, 但崂山不知道怎麽了就跟中了邪一樣, 就是無法恢複元氣，直到如今也不過小貓兩三只。你出去路上問問路人, 十個八個都會知道茅山道士, 崂山？抱歉，你誰啊！

所以這好不容易有個能打的上門, 竟然是個崂山道士，殷參其實也蠻好奇的。要不是認識這道士腰間的玉環，他還真差點沒認出來。說到底, 作為一個宅男，殷參并沒有見過太多的同道中人。

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十分嚣張，留着八字胡的嘴巴一揚，仇恨拉得妥妥的：“道友？就你！”簡直嚣張得一比，殷參覺得作為同行，必須好好教一下“後輩”！

明明就三十不到，非要留一撮這麽搓比的胡子，看着就礙眼，不如他就發發好心，幫你剃了吧，殷參袖中匕首一現，幾步便到了這道士面前：“既然聽不懂人話……”話還沒說完，匕首已經一刀劃下，劈開了道士控制鬼魂先生的符咒，殷參眼見鬼魂脫身，他立刻微微一笑，匕首瞬間抵了上去：“那就做過一場再說！”

瞬間，火花四裂，氣得對面道士的胡子都飛起來了。

兩人從客廳打到廚房，乒乒乓乓的，陸皆看了一眼覺得出不了什麽差錯，轉身對着門口圍着的人露出一個溫和而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自家孩子太胡鬧，将家裏的電器弄壞了，不好意思，造成你們困擾了，改日定登門道謝。”說着便福了福身，溫和得讓七大姑八大姨都說不出話來。

關鍵陸皆放了一絲氣勢出來，他人又長得好看，實在太占便宜，圍着的人看着也沒出大事兒，等下物業就會來人，就……不圍觀了吧？不過這人長得真是太好看了，什麽時候搬過來的，這可比電視上的明星帥多了，不知道找媳婦了沒有，要是沒有，她七姑姑那表侄子的小閨女……

門吱嘎一聲，将紛紛擾擾全部關在門外，幸好門雖然被沖擊開，鎖心還沒壞，雖然凹進去了，但關起來還是可以辦到的。陸皆一轉頭，樂了，臉上的酒窩隐隐可見，他也不懂什麽道法，上前将孟常身上的符紙揭了下來，符紙迎風起火，眨眼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孟常這才脫身，他本就掙紮了許久，一步就沖到了鬼魂先生面前，人是碰不到鬼物的，即便擁有陰陽眼，他着急地開口關心他的傷勢：“你沒事吧……有事你就說，我肯定會幫你的……你別吓我，你倒是說句話啊！”

“阿……阿……常，我……沒事！”

能出聲就好，能出聲就好，我再也不會逼你離開了，既然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好了，這麽傻的孩子，萬一去了地府被人欺負了怎麽辦，孟常伸手想碰碰他，卻又不敢碰，雙手停留下空氣中的樣子有些搞笑，至少……在道士面前是如此。

這崂山道士，道號開元，剛出師沒幾年，真本事是有的，只是沒有陰陽眼。雖然能捉鬼，那是靠着符咒才能瞥見影影綽綽的一團，看到個擁有陰陽眼的普通人，哪裏可能不嫉妒！簡直嫉妒死了好不好，道門中人誰不想要這種鑽石級金手指，做夢都想！

“今日是我大意了，若非是你用這匕首破開我的符咒，你以為你會擒住我！”依然是冷呵一聲，擺明了覺得殷參不會動他。

可是……子非魚，安知魚之兇殘呢！比符咒是吧，定身符是吧，吃了上次雲陽樓閣工地的虧，現在殷參每次出門都會帶符咒，反正現在冬天，藏多少都看不出來，他随手掏了掏，撈出一道黃符，也沒念動咒語，随手一貼就轉身去看鬼魂先生了：“匕首和符咒都是外物，搞得我不用匕首，你好像就能打過我一樣！”轉身給了嚣張的笑容。

你比我橫，老哥哥出來橫到時候，你不知在哪裏混呢！氣得道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怎麽樣？阿鬼他還好吧？”小孟同學十分緊張地盯着殷參，仿佛下一刻如果他搖頭說一句沒治，就直接哭粗來一樣。

于是，殷參果斷就搖了搖頭：“不太好，不過如果現在送他入輪回，尚可。”

入輪回？！

孟常緊緊交錯的手，頓時就松開了，臉上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嘴唇輕輕忖動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看得飄飄忽忽的鬼魂先生更加飄忽起來，事實上現在的鬼魂除了對孟常還有些回應外，其他都是模模糊糊的——這是消散的前兆。

鬼魂，只有在地府才能夠穩定，人間是不适合鬼的。

半晌，孟常似乎恢複了語言功能，看也沒看鬼魂先生，對着殷參筆挺挺地鞠了一躬：“麻煩你了。”既然注定要分開，便不要留戀，早就做好的決定，又何必婆媽！

鬼魂先生似乎聽到了孟常的話，飄飄忽忽的身影竟然不動了，有些懵懵懂懂地伸手卻發現自己的面前早就換了那個讨厭的天師。

“六道輪回，鬼魅自入……”

聲音一圈圈地響在耳邊，鬼魂懵懵懂懂的眼睛中，忽而就煥發了光彩，這光彩一圈圈地融入腦中，就像是跑馬燈一樣回顧了曾經的一生，那些消失的記憶忽而就全部回來了，晦澀、晦澀，除了晦澀就是黑白的片段……

殷參本來以為會很輕松，畢竟這鬼魂還挺好騙的，卻沒想到無意間激發了被封印的記憶，本來恍恍惚惚的魂體竟然凝實了起來，與之同樣增長的，還有他身上的怨念，好像……玩大發了，只不過似乎因為某一東西，怨念竟然沒有越過理智而去。

殷參的法術被打斷，應該說送鬼的儀式被打斷了，甚至還被反噬了一下，倒退了三四步才被陸皆扶助，沒有再往後倒去。但也因為自己的輕慢，臉色變得煞白，早前喝的姜茶在胃裏翻滾，難受極了。

他捂住胸口，還沒平息下來，一粒圓潤的丹藥落入口中，入口即化，一股柔和的藥力流入四肢百骸，讓本來有些萎靡的靈力瞬間得到了補足，臉色……一下子就好看起來了。

只是沒有了殷參的控制，空中的鬼魂先生就比較大條了，整間房子裏彌漫着陰森森的鬼氣不說，聚靈的陣法也壞掉了，若非殷參以前布置的隔絕陣法還在，一個鬼氣沖天的小區，估計不要三十分鐘就會有三四撥的同道中人趕來了。

幸好，這鬼貌似還有些理智，孟常都要吓壞了，他的膽子本就不是很大，不怕鬼純粹是從小見到大，怕也變得不怕了。對面的鬼比他見過的都要恐怖陰森，可是對方是阿鬼啊，他心裏湧起一陣勇氣，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樣将鬼安撫下來，本來以為會是撲空，卻沒想到……竟然摸到了？！

What！！！

“阿常！”一聲喑啞的嘆息，一個陰冷的懷抱，孟常一下子就被抱暈了。

……這都什麽事兒啊，殷參不由扶額，剛要出手就被阿皆攔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袋子，只對着空中的鬼魂一個招手，鬼魂便不受控制地鑽入袋中，瞬間就将一室的鬼氣收攏了起來。

“這是什麽？”

陸皆将袋子随意放在殷參手中，随手就将睜着眼睛的道士打暈，解釋道：“你寫的，難道不記得了嗎？”

殷爸爸眨了眨眼睛，他……什麽時候寫過這種東西？！算了，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他只記得寫過空間戒指啊，不會是——他的眼睛立刻直了，像只聞到肉香的獵犬一樣撲了上去：“阿皆阿皆，你是不是帶了空間戒指過來？能借我看看不，如果送我一只，那就更好……”

……你想得倒美。

半晌，索求被拒的殷爸爸捧着小心髒，撥通了京城特殊辦的電話，很快就有人過來将崂山道士提走。當然，小氣的殷爸爸不僅索要了巨額賠償，也沒忘記用桌上的水果刀幫人把胡子剃了。

果然，就順眼很多了。

然後又給孟常擺了個小聚靈陣，又看了看被鬼氣肆虐過的房間，最後只得拿出電話，和鬼打交道果然還是應該找專門人士：“喂——林道友，你找到傳人了嗎？……還沒有啊，最近有空嗎？我這邊遇上一個合适的……絕對比黎川合适，帶陰陽眼的……那我給你買機票，趕緊過來！”

隔日，等到孟常醒過來，林躍帶着狗皮膏藥紅毛敲響了大門。

一開門，紅毛就撲過來哭訴：“大師大哥，你竟然都不站在我這邊！那個姓孟的呢，我倒要看看比小爺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