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回見江承這麽生氣的樣子,吓得不敢說話
過他?”
“難道你不知道江承他爸身上的病,就是被你們給氣出來的嗎?”
“你非要把江家折騰散了你才甘心吧?你安的什麽心?自己沒有爸媽,也恨不得別人沒有家?”
大頭聽見這句話猛地一震,朝江母看去,但江母根本就沒有看他。
六歲的時候,因為父母車禍雙雙去世,大頭只和奶奶在一起,等到十五歲,就連奶奶也相繼去世。大頭初中畢業辍學打工,之後就再也沒去上過學。
大頭的家事在俞槐鎮上,不是秘密,但江承這些阿姨都不是俞槐鎮上的人,就只可能是江母告訴她們的。
正是因為沒有家人,大頭對家人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
知道江承和家裏斷絕關系之後,大頭除了心疼,還有內疚,用盡一切地對江承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送給他。
他從江家偷來了一個家人。
偷的終究是偷的,有一天會被帶走。
明明知道江承這次回來是個變數,但大頭還是同意了,他不想江承和他一樣。
大頭捏緊了拳頭,問其中一人:“江叔叔生什麽病了?”
江承只是說江父的病很嚴重,需要做手術,其他的一概不提。
“肝硬化晚期!”
江承的二姨氣得咬牙切齒。“就是因為你們,要不是你們氣得,我姐夫能天天喝酒?就連查出了症狀也不願意醫治。他說了,就算活在世上也沒什麽意思,有一個你和一個江承氣着他,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大頭咬緊牙關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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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又道:“之前江承回來,跟他爸保證說和你斷絕關系,不再聯系,事事順着他,這才終于同意接受治療,這才沒幾天,你怎麽又來了?你真要看着江承他爸死才甘心?”
“要是等他爸知道了你和江承還在一塊,他會氣成什麽樣?你就不能為別人想想嗎?這樣拆散人家的家庭,你就這麽開心?”
大頭被一口一個“家庭”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我不是……”
他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半天才幹巴巴道:“我只是想要和江承在一起。”
“都說了不行不行!不可以!你怎麽就……”
江母這時候才走了上來,伸手拉開了擋在前面的人,直接走到大頭面前。
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阿姨……”大頭聲音啞然。
江母擦了擦眼淚,放低态度,朝他彎下腰。
“我求求你了,別再來打擾我們,我們家真的受不住了。”
大頭渾身一震,啞着嗓子道:“阿姨,你別這樣……”
江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低着頭道:“我求求你了,放過江承吧,讓我們吧,你真的想讓江承他爸死嗎?”
“不是,我不是……”
“那就別在纏着江承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但不是江承。”
跟來的幾個阿姨看到江母跪下來,都吓得要将她扶起來。
“姐,你跪他幹什麽?這樣的人……”
江母不為所動。“你如果不答應,我可以一直跪下去,只求你,真的,放過我們吧。”
大頭心中又苦又澀,緊巴巴地皺着。
他想要告訴江母,他們希望江承好,他也想要江承好,可是他放不開。
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個人,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松手?
可是不放手又能怎麽樣?
大頭閉了閉眼睛,如果今天江承和他走了,江父因為他們而死,江承會一輩子生活在內疚中。
在這樣的壓迫下,他們還能走下去嗎?
他的眼睛動了動,眼眶微微濕潤了。
“阿姨,我知道了,您先起來吧。”
江母擡起頭來。“你答應和他分手?”
“嗯。”
“那你……那你現在就給他發消息,告訴他你們要分手了,你不要他了。”
大頭咬着牙,心口一陣一陣撕裂的疼,像是被一瓣一瓣地剝開了。
他拿出手機,當着江母的面給江承發了消息。
江母這才放心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淺笑,緊張地抓着大頭的手。
“你答應我的,你別忘記了。”
江承在醫院裏幫江父準備住院,雖然合适□□還沒有找到,但醫院建議先用物理治療一段時間,緩解病情的同時等待手術機會。
他聽完醫生的囑托走出房來,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中央挂着一條短信。
“江承,我們分手吧,我真的,有些累了。”
☆、江承&大頭
江承看着手中的短信, 站了一會兒,回撥,沒有人接聽。
他調轉界面, 輸了一長串,最後手抖了一下, 按錯了鍵。江承氣得一下一下戳着屏幕把字全删了,就打了一句話:
我不同意。沒門!
“江承, 你在外面幹什麽呢?”江父的聲音從病房裏傳來。
江承看着短信發送出去, 轉身回了病房。
當天晚上,他去旅館找大頭,發現房間已經被退了。
他冷着臉回了家,坐在客廳裏的幾個阿姨看到他黑着臉進來,相互看了一眼,都安靜下來。
江母拿着泡好的茶水走出來, 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
“江承, 你爸那邊檢查得怎麽樣了?”
“挺好的。”
“那你這兩天就在醫院裏陪床吧, 你爸那性格你也知道,要是一看不住, 他保準要鬧着回來。”
江承點點頭, 沒說什麽就收拾東西去了醫院。
又過了幾天, 大頭還是不接電話。
江承聯系了俞槐鎮的幾個朋友,知道他回去了,當天下午,趁着江母在醫院陪床, 他直接買了票回俞槐鎮,找大頭。
他不分手,死也不分。
他偷偷回了大頭的家,房門緊鎖,就翻牆越了進去。
大頭正在睡覺,江承沒有靠近,而是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
窗臺上花盆裏的土已經有些幹了,裏面的薄雪草還在堅強地生長着。
他給花澆了水,又悄悄地去找了肖昊,讓肖昊幫他看着大頭。
肖昊告訴他,大頭說他們已經分手了。
江承說:“我們沒有分手。”
走出了巷子,江承又在俞槐鎮多留了一天,江母打來電話,他沒有接。
第二天,他又跟着肖昊去了大頭家裏,在門外聽着肖昊和大頭說話。
肖昊說:“昨天江承說你們沒分手。”
江承坐在牆下聽着肖昊離開,大頭的嗚咽聲從裏面傳來,也跟着躲在牆角下心皺成一團。
緊接着,他看到大頭重新下床,把家裏收拾了一遍,又重新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江承親了親手機上的照片。
“我們不分手。”
江父的肝髒移植手術一直沒有等到,□□本來就緊張,根本輪不到江父身上。
江承幾個月跑了周圍幾個大醫院,都沒有找到合适的,醫院說會幫他們留意,一有就通知他們。
可一直等到病危,江父也沒有等來好消息。
病痛折磨着江父的身體,臉上因為黑色素沉着變得黝黑,體重急劇下降,腹脹,幾乎只能吃流食,形容枯槁。
病危通知下來的當天,江父決定出院。
這個年過半百的老父親思想古板,認定了落葉歸根,就算死也不願意死在醫院裏。
車停在小區門口,江承背着他往裏走。
江父一米八三,最重的時候有一百五十多斤,現在卻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八十多,輕得像根羽毛。
江承感受着背上江父的重量,眼睛一酸,悶頭往外走。
江父咳嗽了幾聲,開口閑聊:“我都多久沒回來了,這兒的花園怎麽拆了?”
“拆了改成了健身區,明天早上我就帶您出來玩。”
江父不以為然。“那都是老頭子用的,我用那些幹什麽?”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他們都知道,以江父的身體,別說是使用那些健身器材了,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江承啊。”
“爸,您說。”
江父嘆了口氣。“你是不是真喜歡那個誰……”
“胡英俊。”
“嗯,你喜歡他嗎?”
江承眼睛發酸,眼淚湧出來糊了視線。
“喜歡的。”
“那你就去吧。”
江父說:“你還有年輕,不能因為我這個糟老頭子給耽誤了。以前我攔着你是覺得那不是你該走的路,現在我明白了,我攔不住你。”
“爸……”
“希望你別怪我。”
江承眨了眨眼睛,眼淚從眼眶中滾落砸在地上。
“不怪您。”
“那就好。”
江母等在門口,看到江承背着江父過來,着急地迎上去,當江承把人放進卧室,出來一看,卻見江承眼睛通紅。
“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沒事。”
江承轉身回了房間,拿出手機想告訴大頭,打了一行行的字最後又被删除了。
這樣的動作這幾個月以來他不知道已經做了多少次。
叮咚——
手機上跳出了一條短信,他名下的□□又被彙入了五千塊。
把界面往上翻,這樣的的短信足足有十多條,從剛開始的一兩千,越來越多,每一個月的今天都會傳來新的消息。
江承抱着手機看了一會兒,終是沒有給大頭發出一條短信。
又過了一周,江父去世。
江承和家裏人操辦了葬禮。
半個月之後,江承從高考考場中走出來,回到了俞槐鎮。
臨走前,江母把車票放在他面前。
“你爸之前和我說了,你要去就去吧。拴了你這麽久,夠了。他不是真的想要和你分手,是我求他的,他不得不答應。”
江承下了車直接去了火鍋店,卻沒有看到大頭。
“他啊,現在他還有另外一個工作呢,在超市給人上貨,下午才會過來。”
江承問了地址,又趕了過去。
超市的後門停着一輛貨車,一箱一箱的東西需要人力往裏扛。
大頭從超市裏走道貨車前,二話不說就扛起了一個箱子。
正是最熱的時候,他身上的T恤被汗浸濕,滿臉都是汗水,微微卷曲的頭發濕漉漉地黏在額頭上,他抹了一把繼續往裏走。
江承雖然早就知道火鍋店的工作根本就沒有這麽多的錢,扣去了他的生活費之後基本沒剩多少了。
可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他心裏還是針紮似的。
俞槐鎮消費低,但是收入也少,他要打幾份工,才能賺到這麽多錢?
大頭看了一眼時間,還有最後一車貨,再過一個小時還要趕去火鍋店,時間有些緊張,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把剩下的都卸下來,待會兒一塊去吃飯。”司機在一旁招呼着他們。
大頭把箱子放下。“不了,我還得去火鍋店。”
“又打工?你就養你自己,怎麽比我們養一大家子的人還拼命?”
大頭笑了笑朝外面走去,伸手去拿車上的箱子,還沒抓穩,突然冒出兩只手來,把箱子給搶了過去,抱着往超市裏走。
司機一看那人面生,着急地喊:“幹什麽呢?你誰啊?”
大頭迅速從吃驚中回神,忙道:“那是我朋友,他倆幫忙的。”
說完就連忙扛起一個箱子追了上去。
兩人悶聲不吭地卸完了貨準備回去。
大頭快走了幾步追上疾走的江承。
“你怎麽回來了?”
江承不語。
“江承。”他伸手拉住他,本來只是想要讓他停下來,卻發現一旦拉住就不想再放開。
大頭緊緊地拉着他的手,語氣緩和了一些。“先回去洗澡吧。”
重新回到大頭家,江承看了看周圍。
“怎麽什麽也沒有?”
東西都是以前留下來的,看上去已經十分破舊,家裏的東西少得可憐。
江承心疼。
這人是不是把所有錢都送去給他了,自己還剩什麽?
“該有的都有。”大頭好脾氣地翻出了江承以前的衣服遞給他。“去洗澡吧。”
兩人擠在一個洗澡間裏,誰也沒說話。
江承坐在小椅子上洗頭,洗着洗着就哭了起來。
大頭走過來幫他搓着頭發。
“你以前不像這麽愛哭,誰欺負你了?要我幫忙嗎?自己打不過?”
江承擦了擦眼睛。
“大頭,我不分手。”
“我知道。”大頭細心地幫他搓着頭發,用水沖幹淨。“你的頭發太長了,明天帶你去剪頭發。”
晚上,大頭給火鍋店請了假,拉着江承早早睡了。
他躺在床上,懷裏抱着江承。
他的寶貝,回來了。
☆、江承&大頭
江承順利被A市的大學錄取, 大頭辭了工作跟過去,反正他只有一個人,到了A市之後還可以重新找。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再離開江承了。
他們租了學校附近的房子住了進去,江承忙着上課的時候, 大頭就開始找工作。他并不挑,在工作了兩年攢了一些錢之後, 自己開了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後面就能住人, 連房租都省了。
因為之前在火鍋店做過,小店很快就上了軌道,就是肖昊和韓譯一聽說他開了店了,老是來蹭飯。
大頭來者不拒,只要他們一過來,就專門在後面給他們開一桌, 敞開了吃。
就連就連任飛和汪銳也來了, 六個人把桌子圍了一圈, 六雙筷子齊出動,一會兒就能把菜一掃而空。
江承沒搶到, 氣得直瞪眼。
“我放了一盤丸子, 一共六個, 正好一人一個,誰把我的吃了?”
誰也不理他。
大頭又去拿了兩盤下進去。“都是你的。”
江承心滿意足地等着丸子漂起來。
汪銳在一旁道:“你吃得了這麽多嗎?你家自己的店平時想怎麽吃就怎麽吃啊。還要和我們搶。”
剛才多出來的那個丸子就是被他給吃了,任飛人高馬大,仗着手長動作快, 誰也搶不過他,連同自己的,一共三個丸子,全進了汪銳的肚子。
江承咬着牙,恨不得把這群人趕出去。
大頭又從前面端來了幾盤肉給他們,低頭親了親江承的頭發。“給他們吃,撐死他們。”
肖昊正在可憐巴巴地涮着清湯鍋底,看着汪銳吃得滿臉通紅羨慕壞了。
可這段時間他腸胃不好,好幾次胃疼,半夜疼得讓韓譯起床給他揉肚子拿藥,韓譯就直接把他的辣椒給斷了。
韓譯往他碗裏撥了幾個幹癟的白丸子。“吃。”
肖昊恨恨地咬了一口,趁着韓譯不注意,飛快往那邊火紅的麻辣鍋裏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裏。
本來只想吃一塊,後來見韓譯一直沒回頭,又夾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又一……
等韓譯轉過頭來,看到他臉色張紅,碗裏和筷子上還留着辣椒,微微眯眼。
“肖昊,你剛才幹了什麽?”
“吃飯啊。”
肖昊忍着辣喝了一口水。
“上次醫生怎麽說的?今天晚上肚子疼別又叫我給你揉。”
最近韓譯白天忙着上課,考公務員,忙得腳不沾地,晚上還要伺候肖昊,心情很不爽。
肖昊撇撇嘴不以為然,他偷吃辣椒半夜肚子疼也不是第一回了,每回韓譯都這麽說,最後還不是給他揉?
江承趁着他們內部矛盾,連忙左右開弓,撈了七八個丸子在自己碗裏,笑看他們撕。
沒撕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韓譯就滿意地笑了,還動手給肖昊夾菜。
再看看另一邊任飛再給汪銳倒水,汪銳不要,非要可樂。
江承不高興了,擡着丸子去前面找大頭。
火鍋店裏的生意紅火,大頭找了兩個小工幫忙,自己坐鎮收銀臺,忙。
江承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熟練地收錢,找零,動手喂了他一個丸子。
“你什麽時候才吃飯啊?”
“估計要等到關門了。最近天氣冷了,生意不錯,看來得再找一個工人。”江承微微轉過頭。“再給我吃一個。”
江承就往他嘴裏塞了一個,坐在旁邊陪他。
等吃完了,又跑回去從肖昊和汪銳手中搶了一碗擡出來投喂大頭。
肖昊他們還算有良心,吃完還幫忙收拾了東西,前面人多的時候也會過來幫忙,江承也就原諒了他們剛才搶自己丸子的行為。
等夜深,火鍋店的生意慢慢冷清下來,肖昊他們才終于離開。
汪銳是在鄰市上學,好不容易過來一次,吃得心滿意足。
“好吃,就是這個名字也太羞恥了。”他回頭看了看火鍋店還亮着燈的名字。
肖昊笑着道:“人這是大頭取得,就問你肉麻不?害怕不?”
“肉麻,害怕。不過肖昊,今天我和任飛真不能住你家?”
“滾蛋!住賓館去!”
肖昊拖着韓譯走了。
汪銳回頭又看了一眼火鍋店的牌子。
這家火鍋店的名字,叫承心。
火鍋店關了門,江承拿着手機去找大頭。
“我媽讓我們回去過年呢。”
大頭正在剛洗澡出來,在火鍋店裏熏了一天,一身的火鍋底料味。
“那就去。”他回頭說。
江承低頭回短信。“可店裏怎麽辦?”
“留幾個人就夠了,要是服務員都回家,那就幹脆關門,過年了還賺什麽錢?”
“行。”
江承剛把消息發出去,臉就被擡了起來。
大頭低頭親着他的臉。“都要回家了,我們把以後的份都先做回來吧。”
“回家和這事兒有關系?”
“上次第二天,你媽看我的眼神都不對。”
大頭把他的手機抽了。“要不讓你媽也搬過來?”
“不行,我媽念舊,舍不得離開家。”
大頭帶着他往卧室走,将他壓在床上,密密地親着他的嘴唇。
“你只要念我就可以了,有我的地方,就是你家。”
作者有話要說: 江承和大頭的番外到這裏就沒有了,接下來還是任飛和汪銳,任重而道遠啊
☆、汪銳&任飛(1)
俞槐鎮周圍有不少小村莊, 風景優美,景色宜人。汪銳的爺爺奶奶就住在其中一個村莊中,那裏剛好位于三條江的交彙處, 被稱作三江。
因為比鄰江流,汪銳每年夏天都會催着爸媽帶他回老家, 下河抓魚。
他第一回到三江的時候還是小學四年級,身上穿着藍色的運動服, 頭上帶着一頂小黃帽, 坐着爸爸的車到了爺爺奶奶家。
汪銳從小就嘴甜,一見到老人家就爺爺奶奶喊個不停,靠着一張嘴騙來了不少糖果。
等吃了糖,他又坐不住了,從椅子上蹦下來悄悄往外跑。
聽說這兒有條江,他就順着小路往外走, 一直到了江邊, 看到一群黑黝黝的小孩正在河邊撿石頭, 還有幾個河邊的小水塘裏摸魚。
他蹬蹬蹬跑了過去,看到河邊一個小桶裏已經又幾條巴掌大的小魚兒, 驚訝得張大嘴。
“好多魚啊。”
正在摸魚的幾個人聽見聲音轉過頭來。
汪銳小時候長得白淨, 在加上一身藍衣服, 小黃帽,襯托得他更是水嫩,和眼前幾個黑不溜秋的小孩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哪兒來的?”一個人從小水潭中走了出來,一把扯過了水桶, 連看都不讓看,忒小氣。
汪銳從口袋裏掏出剛從爺爺奶奶那兒拿的糖果,遞給他。
“我能用這個給你換魚嗎?”
幾個人看着他手裏色彩缤紛的糖紙,都饞起來,可一看汪銳的樣子就不喜歡她。
白白淨淨像個小姑娘,不喜歡。
“不能。”那人抱着水桶走了。
幾個人呼啦啦地從水潭裏走出來,走到最後的一個小胖子路過汪銳的時候,突然往他手裏抓了一把,把他的糖果搶過來就跑。
汪銳被推了一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泥潭裏,泥水濺起來弄髒了他的衣服。
他癟癟嘴,眼看就要哭起來。
“這個,給你。”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
汪銳睜開眼睛,看到一只黑黝黝的手,手心裏捧着幾顆石頭。
擡起頭,眼前站在一個同樣黝黑的小孩,比他還高,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的。
“我不要!我要小魚兒!”
“沒有小魚兒,這個也好看。”
對方把紅色的石頭塞進汪銳手裏。
汪銳低頭看了看,反手丢在一邊。
“我不要!”
眼淚吧嗒地往下掉。
對方瞬間慌了,也不去管被丢遠的石頭,着急道。
“我給你抓,你別哭了。”
汪銳眨了眨眼睛,伸出兩根手指頭。
“我要三條。”
“好。”
然後汪銳就擦了擦眼睛,從泥潭裏站起來,等着他給自己抓魚。
對方比他還要高上半個頭,卷了卷褲腿就進了水潭裏,彎腰給他摸魚。
剛才那幾個人手中都是有小網兜的,往水草也一兜就能網到魚。
但還是眼前這人沒有,他就一雙手在水裏摸來摸去。
汪銳等了一會兒,褲子上的泥水都幹了,還沒見到魚。
“魚呢?”
“馬上就要抓到了。”
一直等到太陽西沉,水潭裏的水都被攪渾了,還是一條魚也沒有。
汪銳被曬得鼻尖上冒汗珠。
“沒有魚,我要回去了。”
那人才擡起頭來,一點也不生氣。
“我明天給你抓吧。”
汪銳等了一下午沒有看到魚,心裏不太高興。“你今天都抓不到,明天怎麽抓?”
“明天肯定能抓到。”
汪銳沒說話,轉身跑了。
他才回到家,爸媽看到他衣服上的泥點子,屁股上都是泥巴,氣得把他罵了一頓,讓他不準再去江邊。
第二天,汪銳跟着爺爺去了菜園子,早就忘記了昨天那個黑黝黝的小孩說的話。
等提着籃子回來的時候,突然看到有個小孩跟在他後邊。
小孩一看見他,就從角落裏走出來,把一個小桶放在地上。
“給你小魚兒。”
汪銳一看到他,想起來了。“你抓到魚了?”
他低頭看去,見藍色的小桶裏有三條小魚,高興得笑了起來。
“你真厲害。”
對方朝他笑出一口白牙。
汪銳是個好孩子,對方給他抓了魚,他應該給他糖才對,可是他現在身上沒有糖,只好從菜籃子裏抓了一把豆角。
“這些給你。”
對方接過那三兩個豆角,看着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個子,像個小娃娃,比隔壁的小妹妹還要好看。
“我叫任飛,你叫什麽?”
“我叫汪銳。”
“銳銳,你明天還要小魚嗎?我做了一個網兜,明天我帶你去抓,一網下去能抓到好多。”
生怕對方不同意,任飛張開手,比了一個很大的動作。
汪銳羨慕地點點頭。“可是我媽不讓我去。”
“不怕,我們可以悄悄去,這次不會弄髒衣服。”
汪銳想了想,答應了。
第二天,他跟着任飛又去了小河邊,果然抓到了不少魚。
一整個夏天,汪銳都悄悄跟着任飛往外跑,不一小心就曬黑了一圈。
回去的時候,任飛送來了一只螃蟹。
“你下次還來嗎?”
汪銳高興地戳着螃蟹的鉗子,這麽好玩的地方,他怎麽會不來?
“來!”
寒假,汪銳惦記着江裏的螃蟹,任飛也太可惡了,早不告訴他有螃蟹,誰還會天天抓魚?
等抓了螃蟹,就能吃螃蟹了。
他纏着爸媽又去了一趟三江。
天氣有些冷了,外面開始下雪。汪銳帶着手套和毛線帽子,整個人裹得圓圓像個粽子,蹬起小靴子就往外跑。
才剛出門就撞到了人。
“任飛!”汪銳擡頭一瞧,高興地笑了起來。
任飛穿得衣服有些單薄,他一聽說汪銳來了,就趕過來等着,更好遇個正着。
他低頭看着矮自己半個頭的汪銳,圓圓滾滾的,像個丸子。
“你好圓。”
汪銳一臉希冀地看着他。“今天還去抓螃蟹嗎?”
“太冷了,沒有螃蟹。”
“沒有了?”
汪銳一臉失望,任飛心裏癢癢的,好像抱抱眼前這個團子。
“我可以帶你去滑雪。”
俞槐鎮附近有個滑雪場,但是汪銳沒去過,又冷又寒,他不覺得滑雪有什麽好玩的,但還是等着汪銳到了村子後面。
地上滿是積雪,任飛走在前面道:“我拉着你走,不要摔跤了。”
汪銳乖乖地伸出手,見自己受傷帶着手套,暖洋洋的,任飛的手已經凍得通紅,就把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套摘下來。
“你戴這個。”
然後把另一只手揣進口袋裏。
手套上還帶着暖暖的溫度,任飛驚喜地戴好,用戴着手套的手拉着汪銳往前走。
一直走到了一個小斜坡才停下來。
“你等一會兒。”
他把汪銳的手套摘下來放進口袋裏,鑽進樹林找了一會兒,拖出一塊木板,掃幹淨上面的雪。
“你坐在這上面,我們滑下去。”
汪銳半信半疑地走過去坐好。
任飛又坐在了他後面,正好抱住他。
軟軟的。
任飛滿意地笑了一下,雙手在地上一撐,木板就順着小斜坡滑了下去。
寒風從臉上吹過,刺得汪銳閉上了眼睛。
可是這種感覺太刺激了,一直到木板停下來,他才激動地跳起來。
“再來一次!”
任飛又扛着木板爬上去,兩人一塊玩了幾次。
汪銳玩得滿身大汗,興奮得停不下來。
玩了一整天,一直到肚子餓了,他們才終于回去。
汪銳回家前偷偷摸摸地拉着任飛的手。
“明天我們也過來玩。”
任飛捏着他軟軟的手。“好。”
可是當天晚上回去,汪銳就生病了。
感冒,并沒有發燒。
他身上的棉襖濕了大半,又在身上捂了一天,難怪會生病。
他躺在床上被媽媽壓着喝藥,心裏卻想着那塊滑板,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次滑雪。
等到了下午,他還沒有出門,就聽見他媽在門口喊:“汪銳,你朋友來找你了。”
他擡起頭,看到任飛站在門口。
等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任飛走過去道:“我等了和你一會兒,你沒過來就來找你了。”
他掖了掖汪銳的被子。
“你生病了,以後不能玩滑雪了。”
汪銳一聽,急了。
“我沒有病!”
任飛把他壓回床上。“等你病好,我帶你去掏鳥蛋,比滑雪好玩多了。”
汪銳在家裏休息了兩天,感冒才終于好全。
這天他剛要出門去找任飛,爺爺在一旁笑着道:“小銳,你可比任飛大兩歲,不能欺負他。”
汪銳驚訝道:“他比我小?”
“可不是,今年才上二年級呢。”
汪銳聽了,心裏不是滋味。
等見到了任飛,他問:“你在上二年級?”
“對啊。”
汪銳又走上前比了比兩人的身高,他比任飛還要矮半個頭,看上去也比他壯很多。
他一直以為任飛比他大,沒想到對方竟然比他還要小兩歲。
汪銳想起學校裏那些二年級的小不點,讪讪地松開了任飛。
被一個小兩歲的人帶着玩,深深刺痛了汪銳的心。
他扭過頭。“我不去掏鳥蛋了。”
任飛笑着道:“那就去摘果子,冬天林子裏也有果子呢。”
“我不喜歡吃果子。”
任飛愣了愣,咬牙道:“如果你想滑雪,也是可以的,但是只能玩一會兒。”
汪銳一聽他哄小孩似的語氣,更不開心了,轉身往回走。
“我不去。”
說完就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汪銳由于自尊心作祟,一次也沒有去找任飛。
快要回家的時候,任飛直接找進門來,手裏提着個籃子。
“這是鳥蛋,還有果子。”他把籃子遞給汪銳。
汪銳低頭看了看。
“我不要。”
任飛着急地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塞進他手裏。
“你嘗嘗,可好吃了。”
汪銳不說話。
任飛愁眉苦臉道:“銳銳,你以後還過來嗎?”
“看情況吧。”汪銳學着大人的語氣道。
任飛沮喪地低着頭,轉身走了。
汪銳看了看手裏的果子,口水直流,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
真甜。
然後一籃子的果子都進了他的肚子,就連鳥蛋也讓媽媽蒸熟了當晚飯吃。
汪銳回家之後卯足了勁兒喝牛奶,憋着勁兒想長高。
經過一個學期,還真抽高了一些,比班上不少人都高了。
暑假,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了三江,準備找任飛比比個頭。
才遇見,他就苦了臉。
他長大了,任飛也長高了,而且比以前更高!
汪銳比了比兩人比去年還要大的身高差,黑着臉走了。
任飛跟在後面不明所以。
“銳銳?銳銳?”
汪銳扭頭不滿道:“不準叫我銳銳,要叫我哥哥!”
任飛不解道:“銳銳比我大嗎?”
汪銳氣極,轉身關上了門。
可是第二天,任飛又找來了,說可以抓螃蟹了,要他一起去抓螃蟹。
汪銳抵抗不住誘惑,心動了,提着小桶和任飛去抓了一天的螃蟹。
晚上拿着小棍子你一只我一只地把螃蟹分成兩半,把多出來的一只給了任飛。
“你比我的多,可不要說我欺負你。”
他板着臉,其實今天一整天他都沒有下水,就是在岸上撿任飛丢上來的螃蟹。
任飛點點頭,一點意見也沒有,甚至又從自己這邊撥出了幾個給他。
“都給你。”
汪銳心裏高興,面上卻還板着。
“那是給你的,不然別人說我欺負你。”
任飛道:“我家裏人少,這麽多吃不完,會壞的。”
汪銳一聽,就決定“理所當然”地幫他解決多餘的螃蟹。
每年回家之前,任飛都會問他還會不會過來,汪銳都特別淡定地回答看時間。
等回去之後就瘋狂喝牛奶,努力長高,争取有一天要比任飛高。
可是每一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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