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他被很多人稱呼過“隊長”。

十二歲火線晉升為上忍,十三歲加入木葉暗部,很快又出任暗部分隊長,不算漫長,但已經比不少人要長很多的忍者生涯裏,可以說多半的時間裏他都擔任着各種分隊的隊長角色。

但很少有人會像清彥一樣,有事沒事都把“隊長”這個詞兒當昵稱叫。

連帶着這個原本顯得冷漠生硬的詞彙,在這家夥的嘴裏都拐了十幾道彎。

“抱歉,雖然很想繼續任務,但是……”

話音尚未結束,卡卡西的身形就晃悠了一下,緊接着歪倒在清彥的方向——山姥切國廣如臨大敵主動攔截的身上。

卡卡西:…………

銀白發的上忍熟練地眼皮一翻,陷入睡眠,或者說淺度的昏迷。

“也沒辦法的吧?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而且到最後還勉強自己用出一發雷切……就算兵糧丸夠吃也不能這樣啊。”

清彥聳了聳肩,一副對這家夥“過勞”的狀态很習慣的樣子:“那麽今天就先休息,大家之前配合得都很不錯,說真的,已經有中忍的水準了。大概下次中忍考試的時候你們就能夠順利地晉升為中忍吧。”

“您過譽了。”

寧次态度守禮地回答道。

“這是任務布置的勝利。”

志乃微微颔首。

時間朔行軍出現在這個世界裏确實出乎清彥的意料之外,讓他頓時開始懷疑當初時之政府同意他回到原本的世界、還允許帶上了一本丸的刀劍們是否有什麽別的用意。就在他打算重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寧次突然警覺道:“還有複數個個體正在迅速朝着這個方向趕來……兩名,不對,四名,他們保持着兩兩一對,之間間隔着五十米的間距!”

他們這邊可堪使用的戰鬥力還剩下兩個中忍水平的下忍、一名特別上忍和三振無懼幻術的刀劍,無論是在人數上還是戰力上都足夠充裕,理性判斷之後,清彥并沒有畏戰的打算。

然而對方顯然不是來打架的。

四個工匠模樣打扮的人先是滿臉歉意地行禮,再單膝跪地祈求原諒,表示都是匠之國的這一小股野心勢力不好,竟然妄圖叨擾晴明大人的沉眠,還強行驅離了所有匠之國的國民,現在所有的國民都居住在工匠之裏的防禦工事當中,感謝各位忍者大人為了工匠之裏驅逐毒害。

“……”

兩名下忍面面相觑默不作聲,三振身高各異的刀劍當然不打算發表意見,職級最高的卡卡西在山姥切國廣的背上發出均勻的呼吸,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清彥的視線在己方的所有人身上掃視一圈,嘆了口氣:“那麽,說吧,是怎麽回事?”

“實際上,是這樣的……”

為首的那個人低垂着頭,最初的幾句話還很磕磕絆絆,但很快就流暢了起來。

在他們的口中,匠之國一直都是個沉默的、具備着工匠精神,一直都在獨立鑽研忍具精進技術安分守己的小國家。而從某一天開始,工匠之裏當中的四人不再甘願做五大國的武器供應商,自命名為“四天象人”,妄圖複活匠之國的始祖晴明,甚至希望能夠借此統治世界。

最初他們一直都掩藏着自己的野望,因此衆人只當他們是在忍具制造這一領域裏相對忘我一些,但很快,他們就締造出了讓這個國家當中的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武器,甚至真的有一天,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掀開了始祖晴明的棺材。

“雖然一直以來都能夠締造忍具,但是我們當中,其實并沒有多少擅長使用它們的人,倒不如說,工匠之裏的大部分人都不具備和忍者一樣的戰鬥能力。”

為首的那位聲音低沉地說道:“因此,即便是想要阻止他們,對我們這些普通的工匠來說,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為此造成了糟糕的後果,甚至還……”

對方的視線越過清彥,看向目前還陷入昏迷的旗木卡卡西:“那位,如果沒有認錯的話,應該是木葉的精英上忍吧,真是萬分抱歉,我們……”

“——道歉的話就先算了。”

清彥聲音平靜地說道,表情上看不出什麽喜怒:“在場職級最高的不是我,具體情況等那位醒來以後再決定吧,總而言之,我們無意為難工匠之裏的一般民衆,而且本身就是在追蹤三尾矶撫的下落才來到這裏的。”

他注視着這群人自以為迅速又隐秘地交換着眼色,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眉毛:“我們的同伴現在狀态不太好……能不能委托你們幫忙找個合适的地方借宿呢?當然,房費什麽的,我們肯定會照付。”

對方果然誠惶誠恐地點頭,帶着如獲大赦的表情:“當然,請跟我們來。”

半響之後,所有人在工匠之裏一處空曠的客棧入住。

很顯然從老板到店小二都是臨時抓來的,這群人的演技并不出色,估計只能騙騙鳴人這種程度的熊孩子,就連寧次和志乃兩名下忍都察覺出了對方言談舉止當中的緊張。

寧次原本打算說些什麽,卻看到清彥微微搖了搖頭,因此又閉上了嘴。

等到關上房間門,注視着清彥把卡卡西擺放到床上再調整好枕頭的位置,寧次終于忍不住皺着眉頭說道:“剛剛這群家夥的說法簡直是一派胡言!他們根本就是等着鹬蚌相争,看到咱們徹底擊敗了晴明之後才動身的!而且說什麽和四天象人毫無關系……要是對這種事情一無所知的話,他們怎麽可能提前藏匿起匠之國所有的國民!”

清彥托着下巴,注視着寧次的眼睛:“你說得對,而且這些家夥演技确實不怎麽樣,戰戰兢兢的樣子誰都能看出來不對勁了。”

“那麽為什麽……!清彥隊長您還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啪地一聲,寧次一只手拍在了桌子上:“他們之前可是差點殺死了卡卡西老師,而且妄圖利用三尾矶撫的力量,試圖統治世界的家夥啊!”

“唔……”

清彥托着下巴,認真思考了一番:“理由的話,大概是因為,如果就此追責,按照你想的那種方法去做的話,這片土地上,遲早會有一天生出新的‘四天象人’吧。”

寧次一愣,緊接着,一直靠牆站立的志乃也不禁擡起頭來。

“永遠不要小瞧被逼迫至絕境的人民,從這些人民的心中,會誕生出熊熊燃燒的、足夠燎原的生命之火。”

清彥挑起眉毛:“就像火影大人口中我們的‘火之意志’一樣,這些家夥的心裏,顯然也有他們的意志在其中。想要堂堂正正地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而不是謹小慎微地仰人鼻息,這樣的想法本質上沒有錯,只不過途徑和手段出了一點問題罷了。”

“你的意思是……”

“就像我之前給晴明說的一樣,雖然是在開玩笑,但裏面的含義很認真。”

清彥站起身來,握住房間的門把手:“境況翻轉的話,木葉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反擊的,沒錯吧?”

說完,他大踏步地走出房間,又輕輕帶上了門。

匠之國的四人早就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

萬事萬物皆有緣由,任何行徑都有着最初的契機。

“所以,你是說,因為霧之裏的叛亂……不對,政權更疊,所以你們這邊遭到了相當程度的壓迫?”

清彥皺起眉頭:“五大國和平協議裏有要求工匠之裏公平均等地給所有的大國提供忍具的對吧?”

“說什麽大話!你們木葉的志村團藏在暗地裏不是也在給我們施壓……”

四人當中站位靠後又相較更加年輕的一位忍不住皺眉出聲,又被為首的那人提前截住,對方的表情格外為難,面頰上一閃而過的隐忍顯得恰到好處,恰好能夠讓清彥覺得對方是在忍耐,又足夠表現出自身的無害和順從。

如果是個普通忍者的話,應該是看不出來剛剛年輕人的冒進是早有預謀在自己面前的一場表演吧,清彥想。

不過這不是什麽重點,對于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也關系不大。

黑發的青年幹咳了一聲:“所以,問題在于霧之裏?那之後我會将這個情報帶到葉隐村的,綱手大人大概會對新的霧影發出通知吧……當然,內容會聲明是我們的情報人員秘密截獲匠之國的武器數量出口數量,絕口不提你們提前透露給我情報這件事。”

“那實在是感激不盡,我等誠惶誠恐。”

工匠們連忙應聲道。

“那麽,除此之外呢?”

清彥繼續盤問道:“我想能夠讓你們的‘四天象人’铤而走險的,除了這些令人惱火的訂貨需求之外,應該還有什麽別的理由才對——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家夥天性就比較冒進,對于自己的技術也比較自信……我猜測,如果不是矢倉突然死亡,霧之裏政權更疊的話,你們攫取尾獸查克拉的念頭應該是會打在最明顯的靶子身上吧?也就是,砂隐村的我愛羅。”

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清彥的這句話裏不動聲色地強調了“你們攫取尾獸查克拉的念頭”,這意味着他看穿了、或者說單方面視作晴明的複活不僅僅只是四天象人的野望。

現在這四個人裏三名被木葉的忍者殺死,一名獻祭了自己,而被獻祭生命複活的晴明大人也已經死去,一切的主謀死無對證,他們是否是“從犯”也只能任憑五大國的意見來決定,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從腦海當中閃過,幾乎是轉瞬之際,冷汗就沁出了匠之國衆人的額角。

“木葉和砂隐是同盟國,不巧,最新的同盟協定正好是我親自前往砂隐簽訂的。”

清彥彎起了眼睛,笑得仿佛對這些人心裏的念頭一無所知:“所以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如果那四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就這麽前往風之國,打算對我愛羅不利的話,作為同盟國的木葉如果不做些什麽,在同盟協議的立場上大概會相當難看……而且倘若砂隐的長老團認為這是木葉主動背棄了協議,将禍水東引帶來了匠之國的四天象人這幾個大麻煩,想來也是非常難以收場的吧?”

後半截的“禍水東引”就完全是在無中生有了,匠之國的衆人也心裏明鏡一般知道清彥只是在故意将境況說得更加嚴重,但即便沒有這幾分添磚加瓦,妄圖染指尾獸的力量,試圖統一忍界徹底消滅忍者,就已經是想要主動和所有大國為敵的野望了。

狠厲的眼神從臉上一閃而過,但現在或許他們四個加在一起都沒辦法殺死面前這位笑容可掬的青年,更別說房間裏的兩名下忍和三個來路不明的男人都還嚴陣以待……

最終,為首的那位喉結上下滾動,只能苦澀地說道:“還請各位忍者大人網開一面。”

大棒敲完了,接下來是胡蘿蔔,清彥在心裏想道。

“就算你們不說,我大概也能夠猜出來一點點工匠之裏如今的難處。”

清彥注視着所有人:“我在來到匠之國這座島之前,曾經在火之國最大的深水港口裏放下過一個影分身,安排他去查閱這些年來,木葉方面能夠檢索得到的和匠之國相關的一切情報。從半年前開始,你們曾經有過一次想要對五大國提出的漲價預案,想要普遍擡高一批基礎使用的忍具的價格,但是被五大國所有的忍村一致駁回了。”

在離開木葉之前,綱手大人留下了一份可以“調遣附近暗部和情報工作人員”的手谕,本着“能到手的工具人決不能浪費”的态度,清彥的影分身基本上是在調查情報到瀕臨消散的程度才将信息傳回的。

說得好聽點是漲價的要求被五大國駁回,實際上的情況是工匠之裏根本就沒有獨立自主的定價權,忍具的價格更是常年以來都維持在一個利潤非常低的境地裏,勉強能夠維系這個國家的基礎運作和人民生活,卻沒辦法再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地謀求發展。

原本在這樣的境地裏,作為“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攻擊武器的發祥地”這種忍界通行的認知,匠之國還可以在不豢養忍者的情況下仰人鼻息地存活下去,但近來的一系列變故卻讓這個小國的境況變得舉步維艱——礦石交易的價碼,在近年來逐漸變得高昂。

成本提高,而售價因為五大國的施壓無法順勢漲價,匠之國的境況一下子就變得艱難起來。

“先是血霧之裏的忍刀七人衆之一,黑鋤雷牙叛逃前往了川之國,控制了醡漿草金山那一帶的一系列礦山,那家夥根本不懂礦藏行業的經營,只知道作威作福和殺人,導致川之國的各類礦石出産都降低了很多。”

領頭人聲音暗含憤恨地說道:“再之後是叛忍大蛇丸在田之國自立門戶,現在抛下田之國的爛攤子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還把田之國的相關出口領域也攪合得一團亂糟!再加上近年來有個不知道什麽的組織在全世界範圍內肆無忌憚地殺人斂財,他們當然不會在五大國的範圍內毫無顧忌地作威作福了!但其他小國家相對有錢的財閥和礦場主就遭了秧……結果,我們就都成為了争鬥的犧牲品!”

在某個途徑的世界裏,清彥曾經聽到過這麽一句話。

大概意思是,一個地方的蝴蝶煽動翅膀,甚至有可能會引發另一個非常遙遠的區域一場龐大的風暴。

對于火之國而言,大蛇丸的出逃或許意味着治下不利、三代放走了自己的弟子,又或者團藏和大蛇丸沆瀣一氣,放任他出村做危險的試驗,而對于一些小國而言,這或許就是滅頂之災。

鯨魚張開巨口,無數的麟蝦就将葬身魚腹;大象走過草原,也不會在乎自己到底踩死了幾只螞蟻,這是一整個無序世界自然規則的一部分,它或許會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任何幾個國家之間。

矢倉遭人用幻術控制,一個心懷夢想意圖改革的水影就此消失,而這一切除了帶給水之國數年都難以消泯的陣痛、對血繼限界持有者的持續性迫害之外,從這個國家出逃的叛忍們也将惡之花傳遞到整個世界——就像是桃地再不斬在波之國的做法,也像是雷牙于川之國控制了醡漿草金山的礦藏。

仇恨和痛苦的連鎖無法追溯其源頭,也無法遏制其去路,就這樣在整個世界的轍痕上肆無忌憚地奔流。木葉從來都不是任何一起忍界大戰的發起國,似乎在道德的角度上可以說是立于不敗之地,但團藏一些暗地裏的做法和這些年從木葉叛出的忍者們同樣給整個世界都帶來了重創,是夾雜在皮膚當中存在的膿毒,成為了這個世界難解沉疴的一部分。

這是遍及整個世界的仇恨連鎖,沒有任何一個勢力可以獨善其身,超然于其中。

理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清彥思忖着開口:“除卻制作忍具之外,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造點兒別的什麽東西?”

“當然!在別的地區還在使用簡陋的炒鋼法來進行礦石冶煉的時候,我們工匠之裏的人民們就已經學會了利用火山的熱力來對于金屬進行進一步的提純和加工了!包括一些特殊材質和性能的合金,也只有我們這裏才能夠出口……”

一片特殊的、代代相傳的土地;獨立于整片大陸的孤立地理環境;依托火山而建立的巨大冶煉爐和成體系的冶金工程技術共同造就了這個匠之國,這是流淌着這片大地血液的每個人都值得驕傲和自滿的地方。

說到這裏,男人難掩自豪的神色,但很快又郁郁下去:“但是原材料供應的限制,仍舊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繩索……”

“如果。”

清彥突然開口:“我是說如果,有一座,或者一片礦脈的礦山,能夠穩定地給你們重新供應礦藏,這樣的話,匠之國的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

“你說什麽?”

對方猛然擡頭,又很快意識到清彥的說法不啻于是天方夜譚:“你又不可能憑空變出一片礦床——”

“大部分流通在西側大陸和東境島國之間的物資都會通過幾個主要深水港口運輸,其中最為關鍵、也是吞吐量最大的一個就是火之國的港口。雖然不清楚你們這邊的情報體系是否已經知悉,但是川之國的黑鋤雷牙已經确認死亡,參與擊殺雷牙的小隊成員之一就在我身後的房間裏,你們大可以越過我直接去詢問他雷牙的死亡情況。”

清彥的話語頓了頓:“因此,醡漿草金山的礦脈應該會逐漸恢複正常,倘若這裏的供應仍舊不足的話,我手上姑且也掌握着一處礦山,并且正在委托可靠的部下進行經營……木葉村在東南港口的位置也有長期委派駐紮的情報人員,所以貨物的運送應該在其他商隊之中應該還算是安全才對。”

——實際上,這個“相對安全”已經是非常保守的說法了,普通的商隊也只是雇傭忍者來進行安保而已,直接由忍者運營的隊伍,那足矣稱呼是這個世界上的“官方勢力”了,就算是海盜想要打主意也是需要在心裏掂量兩下的。

“您,您的意思是……”

對方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用上了敬語。

“我這裏有一份生意,想要和你們一起做。”

清彥笑眯眯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匠之國想搞守鶴的計劃是動畫劇情,此處被錯動了一點時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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