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勉強
“你還有臉喊我媽?”
氣氛頓時變得怪異起來了。
華港生僵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只是盯着魯德培看,只覺得心裏頭難受的要命。
他原以為魯德培會生氣發怒,然後再跟林蓮好大吵一架,但他根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心裏實在是又急又氣,氣魯德培的極端,又急魯德培如此不把他自己的安全當一回事。他想做些什麽,但是那把上了膛的槍卻讓他不敢做別的事情,只能眼睜睜看着二人對峙。
而正在對峙的二人之間的氣氛,也是緊張萬分。
林蓮好被吓得手一直在哆嗦,她看着沉着臉眼底藏着瘋狂的魯德培,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落,打在他們二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
“你為何……為何要這樣。”
她幾乎是用喊的來說出這些話,“你讓我打死你,然後我這個殺人犯就可以被關起來,你是不是這樣打算的?”
她問完,又覺得這個說法确實像魯德培能幹出來的,“你倒是不怕死,難不成你又有了什麽算計,故意這樣子做的嗎?”
魯德培被她說得連連冷笑,手上的力度不自覺更大了些,“你一直都是這樣子想我的吧?永遠都是這一副好像我欺負了你的樣子,好讓別人同情你,竟然被兒子這樣對待,不是嗎?”
“難道這有錯嗎?你不是這樣嗎!”
魯德培表情一僵,抿嘴,目光更加冷漠,“從小你都沒有好好同我講過一句話,憑着你自己的臆想判斷我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那你又為什麽一定要讓這樣的罪人向你低頭喊你一聲媽?這樣子會讓你很痛快?”
“我被人欺負被人罵的時候你在哪?我為了争一口氣被別人打得好幾天起不來床吃不下飯的時候你又在哪?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逍遙快活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有個兒子一個人被丢在別處,沒人管沒人照顧?”
林蓮好只是哭,卻也不回答。
見她這副模樣,魯德培倒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又突然笑了,“罷了,跟你講這麽多,也是浪費我的口水,像你這樣的人,才是最冷漠的吧……你憑什麽用那種語氣來同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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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擡起下巴,輕蔑地勾唇,“教訓我?你有那個資格嗎?”
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眯了眯眼,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但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卻是依舊強撐着——
即便用盡最後的力氣,他也絕對不會在對方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和面對華港生時不同,他純屬是不想被林蓮好看輕,他要讓這個女人知道,他永遠都是強勢的一方。
他雖然心底一直渴望着得到母親的關愛,但是這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對待卻也早就讓他看清了對方的真實面貌。
這個女人看起來柔弱,可是她的心,才是最狠的一個。
在她的心裏,幾乎就沒有對他的一絲絲情分存在,即便他是這女人的兒子,即便他現在一身狼狽,對方也不會對他有一丁點的心疼和愧疚。
魯德培搖了搖頭,又忍不住低頭笑出聲來——
在這世界上,用真心待他的能有幾人?
而他之前的那些不過都是奢望,說出來也實在是可笑。
“你知道嗎,我确實和你想的一樣,被我害死的人有好多啊……”魯德培故意用了一種誇張的語氣,慢慢地同她講着,“你應當大義滅親,我死了以後,沒有人會怪你,反而會說你幹得好,除去了一個禍害,他們都會為你歡呼,你說是嗎?”
“別說了!”林蓮好哭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抓不住手裏的槍,可是魯德培握得緊,她怎麽也丢不開。
“我叫你別講了!”
她幾乎想要真的扣動扳機,幹脆地一了百了,可是心裏被對方這些話突然勾起來的愧疚卻制止了她的沖動。
她丢不掉那把槍,只能低着頭,泣不成聲,“我走,我走行嗎!”
魯德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力氣似乎正在随着往外流出的血液一同溜走,他不由得松了些手上的力道,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不能倒下。
這種時候,他不能倒下。
在幾步開外的華港生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也已經看出來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心裏頭難受的不得了。
胳膊上突然一緊,他瞥了一眼伸手抓住他胳膊的華京生。
看到對方遞過來的一個眼神,他瞬間心領神會,然後趕緊重新把目光放在魯德培身上,輕聲開口道:“Julian……你同我講幾句好嗎?”
但是魯德培這會兒卻沒有應聲,他的耳中全都是嗡嗡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了,搞得他心裏頭煩躁萬分。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是無力感卻充斥着他全身,腦中一片亂糟糟的這種情況,讓他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方才究竟打算說什麽。
華京生看出來他的反應有些遲鈍,趁機沖上去用力把人一拽,輕而易舉就把人重新給按回了沙發上。
林蓮好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反應過來之後就趕緊松手,把那把如同燙手山芋一樣的槍給丢在了地上。
華京生把人給制服了以後,也不願意再多看,爬起來站到了林蓮好身旁,沉默着拾起了那把槍,背對着沙發,也擋住了林蓮好的視線,好叫她看不到那裏的狀況。
他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就像做夢一樣——
這一切,究竟是為何會變成這樣的?
而沙發那頭,華港生正一臉緊張地把人給抱在懷裏,他看着魯德培睜着眼卻顯得有些無神的模樣,心裏頭那種難過的情緒幾乎要将他完全包圍。
“哥……”
“我好冷。”
他閉上眼,眼淚啪嗒一下就掉在魯德培的臉上,看上去倒像是對方正在哭一樣。他低頭,把下巴抵在對方的頭頂,掌心沾滿了鮮血,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魯德培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好像又笑了笑,然後有氣無力地低聲喃喃,“能抱抱我嗎,我好冷……”
“傻仔,我在呢。”華港生抿嘴,用力的抱着對方,然後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別怕,醫生待會兒就來了,我陪着你,別怕。”
他一邊說着,一邊咬牙,忍住那些總想掉下來的眼淚,像哄小孩似的,把人抱在懷裏輕聲哄着。
而這一切,都被華京生看在眼裏。
他剛把林蓮好給安置好,然後就去打電話給附近的醫院,一回來就瞧見了沙發上抱在一起的二人。
他握緊雙拳,只覺得心裏沉甸甸地,叫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如今這二人的表現,只要不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是個什麽情況了,更別說那些話中隐藏着的情緒,他聽得清楚分明。
他原以為一切都是魯德培的算計,只是他沒想到,他那個傻弟弟竟然也生了同樣的心思。
“作孽嗎?”
華京生輕聲自語,又覺得有些可笑。
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眼前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過刺眼,叫他不想多看。
罷了……
他想,這事兒還是等之後再好好問個清楚吧。
他也有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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