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賣身葬夫

青樓的院子裏,密密匝匝地排了一堆男男女女,他們一個個都畏畏縮縮地想往後推擠,好像前面有吃人的老虎似的。

那帶頭砸青樓的姑娘在這些人面前轉來轉去,煩躁地問道:“只有這些人嗎?沒有漏掉的?”

“小姐,整個店的房間都搜了一遍,能砸的都砸了,這些都是房裏搜出來的人,絕對沒有一個漏網之魚!”管家十分肯定地說道。

“怎麽回事?”那姑娘的目光直勾勾地刺向鄭媽媽,厲聲問道,“你們把他藏哪裏去了?”

“哎喲姑奶奶,我們哪敢藏人啊。”鄭媽媽連忙解釋道,“也許是剛才這麽亂哄哄的,他趁亂跑出去了呢?你看你看,他的丫鬟浣紗也沒在,一準啊是他們倆結伴趁亂逃走了。”

“哼,最好是這樣。”姑娘狐疑地眯起眼道,“如果被我知道你們把他藏了起來,我一定回來再砸一次!下次就不是砸樓這麽便宜了,連人我也砸!”

“不敢不敢,我們不敢。”鄭媽媽連連搖頭。

“哼!”姑娘不屑地乜斜了鄭媽媽一眼,對管家道,“行了,我們出去找找!要是外面找不到人,本小姐還是找這個老|婊|子算賬!”

帶人砸青樓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孟臨川路見不平從霍二爺的“虎口”裏救下的姑娘。

這姑娘是京城權貴盧太尉唯一的女兒燕貞,平日裏很喜歡偷偷溜出家門閑逛,不巧就遇到了霍二爺在路邊強搶民女,多虧孟臨川出來幫了她,方才有機會脫身回家。

燕貞雖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做人還是十分仗義的。于是她一回家就立刻讓管家調派了幾十個家中仆人,要去把那個幫助了自己的小哥從壞人手中救回來。

一路上打聽了很多人,她最終從一個黑衣少年的口中聽說,那個救了自己的小哥先是進了霍王府,又被霍王府偷偷派人送進了青樓,便帶人跑到青樓去要人。

誰知那青樓的老鸨死活不肯交人,這才有了方才砸青樓的事情。

燕貞砸了青樓後,又和人在青樓周圍的大街小巷裏四處搜尋那救了自己的小哥的蹤跡,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沒有找到人,直到入夜時分,燕貞方才悶悶地回到太尉府。

“女兒,你怎麽如此憂愁啊?”盧太尉見燕貞回來了,笑着拉起她的手道,“哈哈哈,為父要告訴你一樁喜事!”

“哦。什麽喜事?”沒有找到那小哥,燕貞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敷衍地問道。

“今年乃是大比之年,為父今日在金殿上看到了新科狀元,那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英俊潇灑、龍章鳳姿啊,滿朝文武都驚為天人。”盧太尉哈哈笑道,“當時為父啊,這心裏就想,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寶貝女兒。”

“哦。”燕貞滿腦子都是今日救了自己的小哥,對盧太尉贊不絕口的那個新科狀元毫無感覺。

“為父是想,明日請他來到府上,你們見上一面。”盧太尉笑道,“這個雖然不合禮數,不過沒有關系,為父都想過了,只要女兒你能看對眼,為父就心滿意足了,管他什麽禮數不禮數的。怎麽樣?”

“什麽狀元?”燕貞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面無表情地說道,“酸書生我不喜歡。”

“錯了!不是酸書生!”盧太尉高興地拍拍燕貞的手道,“今年的新科狀元那可是大不一樣啊!隴西才子李君虞那是文武雙全,年輕有為,他不光是名揚天下的大才子,他爹還是三鎮節度使手握數十萬兵權……”

“我就知道。”燕貞不耐煩地皺眉道,“他爹是不是節度使和他有什麽相幹?誇了半天他有多好其實都不是重點,你的目的不就是想拿我去當交易品嗎?”

“呵!你淨胡說!”聽燕貞這麽說,盧太尉直搖頭,“爹當然是首先為了你考慮。這個李君虞一表人才又年輕有為,你和他成親不是好事一樁嗎?爹順便還能得個便宜,有什麽不好的?嗯?”

“哼,好就好呗。”燕貞假意答應道,“既然爹說了,那明天就讓他來呗。”

平時不喜歡的事情怎麽都勉強不來的女兒,突然就破天荒地答應了自己給她安排的學會,盧太尉喜出望外,高興地拉着燕貞的手道:“好好好!爹這就去準備準備。”

霍王府,夜

“但願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霍王爺冷着一張比冰塊還冰的臉,目光如利劍一般剜向面前手腳都被捆起來的人,“如果你敢騙本王一個字,本王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聽明白了嗎?本王的話只說一遍。”

“嗯。”孟臨川乖巧地點點頭,“聽明白了。”

“聽說你有計策要向本王呈上,說來聽聽。”霍王爺道,“要是你敢耍什麽花招……”

“你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你的話只說一遍。對吧?”孟臨川挑眉道。

“你!”霍王爺一指頭指着孟臨川,皺起眉頭道:“你知道就好!快說吧!”

“是這樣的。”孟臨川十分冷靜地回答道,“我認為要接近李益此人,應該以攻為守,方能克敵制勝。一直待在青樓等他上門,還不如主動送上門。我的想法是,幹脆直接去他家,假裝仆人留在他的身邊,才有更多接近他的機會,與他周旋。”

“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霍王爺捋了把胡子,點點頭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假裝仆人混進他家?怎麽接近他?”

不給個周密的計劃,這霍王爺是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孟臨川的腦子拼命思索起來,突然靈機一動,道:“王爺,賣身葬父怎麽樣?如此不僅可以接機成為他家中仆人,還可以博取他的同情心和好感。”

“賣身?”霍王爺點點頭,“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有兩點問題,本王建議你可以改一改。”

“請問王爺,是哪兩點?”

“聽清楚了,本王只說一遍……”

第二天一早,新科狀元府的大門前,就跪了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那白衣“女子”低着頭跪在地上,面前還鋪了塊大大的白布,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賣身葬夫!

孟臨川身穿白衣,頭戴白花,因為感到羞恥,故意把頭低得很低很低,最好讓路過的人全都看不見自己的臉。

昨晚霍王爺給了孟臨川兩個建議:第一,必須扮成女人,因為女人看起來更加沒有危險性,李益更願意親近;第二,賣身葬夫,這樣顯得比較鐘情,容易引起李益的好感從而引發他的占有欲。

霍王爺還拿浣紗的生命安全來威脅孟臨川,只要孟臨川不聽話,就讓浣紗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霍王爺表示,他的話只說一遍,不聽進去就是找死。

雖然自己和浣紗沒什麽交情,但那好歹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自己不能把她害死,于是孟臨川一直提心吊膽不敢造次。為了不讓李君虞認出自己就是青樓的霍小玉,只得乖乖聽霍王爺的話易容成另外一番女人的模樣,跪到狀元府門前來“賣身葬夫”。

畢竟幹不成霍王爺布置的任務就會有人有生命危險,為了演得逼真讓李君虞相信自己收留自己,孟臨川還假惺惺地逼自己擠出來幾滴“悲痛的淚水”。

新科狀元一早出門看到的就是這極其詭異的一幕,他剛高中不久,家中上下包括上門的客人都喜氣洋洋,卻不想一大早就有個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在了門前哭哭啼啼,還要“賣身葬夫”。

“公子,将那女人趕走吧。”李君虞身後的侍從秋鴻道,“這很可能是仇家故意派來砸您場子的人,嫉妒您新科高中,故意給您找不痛快來了。”

“去看看。”李君虞毫不在意地下了門前臺階,走到那白衣“女子”的面前,将他面前鋪的白布上寫的內容看了一遍,微微一笑。

“奴家王氏蕙蘭,夫君不幸亡故,因為家境貧寒,無錢安葬夫君……”孟臨川細着嗓子聲情并茂地背誦着霍王爺安排給自己背下的文绉绉的劇本,突然就忘了下半段內容,背誦卡殼後立刻用自己的話接了下去“李狀元,我可以下輩子一直伺候你服侍你而且不需要工錢,只要您肯給我十兩銀子安葬夫君就行了。”

“秋鴻,給他十兩銀子。”李君虞讓秋鴻遞給孟臨川十兩銀子,淡淡道,“葬你夫君去吧。”

“那奴家以後就是您的人了!”孟臨川“感激涕零”地接過銀子,連忙說道。

“這就不必了。”李君虞道,“我不需要。”

人命關天啊,霍王爺派的幾十雙眼睛都在暗中盯着自己呢!孟臨川一咬牙一狠心,“啪”一聲就跪倒在地,拉着李君虞的衣服:“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奴家雖然是一介女流,也不能白要狀元公的錢財。奴家請求為狀元公端茶送水,鋪紙研磨……”

“在下已有妻室。”李君虞冷着臉道,“這些事都不勞大姐。若無他事,請速速離開。”

“李狀元!”孟臨川賴着不肯走,又換了個套路,使勁眨了眨眼,勉強自己擠出幾滴晶瑩的淚珠,靈秀的雙眸可憐兮兮地望着李君虞,故意嬌滴滴地懇求道,“奴家沒了夫君,已經無親無故,無依無靠,求您好人做到底,讓奴家到您府中随便當個下人就好了。”

然而那晚對孟臨川作風十分變态的李君虞此刻卻清正如玉,剛毅正直的雙眸根本不正眼看他一眼,孟臨川這幾滴眼淚真是白擠了。

“公子,這女人不會也是故意的吧?”秋鴻用眼神指了指府門外一群排隊的年輕女子。她們都是争相想入狀元府當丫鬟以便接近英俊潇灑的狀元郎的,正在排着長隊向管家求情進府伺候狀元。

李君虞方才順着秋鴻的眼神看去,面前不知何時就砸來一個臉盆大的繡球!

孟臨川不禁瞪大了眼睛,這麽大一個繡球,估計能把人給砸骨折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李君虞風輕雲淡地一轉身,那繡球堪堪掠起他一縷青絲擦肩而過,正好砸在了路邊一個貨郎的懷裏,把那貨郎的雜貨都給撒了一地。

大街的那邊,傳來一陣凄慘的哭聲,随即便被衆多女子快樂的嘲笑聲湮沒。

孟臨川被驚吓得目瞪口呆,終于明白李君虞為什麽不收下自己了,敢情自己是處心積慮接近他的千千萬萬“女人”中的一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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