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場比試看似僅僅做了兩碗面, 但耗費的時間卻并不短。

衆人都還在念叨着炒刀削面的美味，呂老板卻已經将心中那一股子郁結之氣理了又理。

此刻他叫住陳言, 引得衆人紛紛将目光轉移到呂老板身上。

身旁的店員以為呂老板惱羞成怒，還想要勸慰一番，卻被呂老板一把推開。

他徑自走到陳言面前，眼前的哥兒還十分年輕, 有着一副好相貌，身旁的漢子同樣高大俊朗, 兩人站在一塊倒是十分般配。

呂老板此時仔細打量着陳言, 眼中的憤怒漸漸被欣賞所取代。

一個年輕哥兒有着不輸給自己這個沉浸面道數十年的技藝，被人誇贊還能寵辱不驚，這讓呂老板不得不高看他幾分。

陳言被人這般打量頗為不滿，礙于對方剛剛比試輸給自己, 他倒是不會嘲笑對方，畢竟他也是占了一些旁人所不知的便宜。

“呂老板, 您還有何事？”

見他久久不言，陳言只得出聲詢問。

“小老弟莫不是輸不起？”周叔見他攔住陳言他們的去路，于是上前幾步，站到呂老板身旁。周叔要比呂老板高上些許, 兩人對立而站，周叔睨了他一眼, 防備着他會突然發難。

呂老板擡眼冷冷瞟了周叔一眼，轉而又将視線投向陳言。

“小哥兒好本事。這一雙手藝可比老周哥強了不止一點兩點吧。”

呂老板誇贊陳言的同時還不忘貶低一下周叔。

周叔冷哼一聲，說道：“那是, 這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年輕人頭腦好，值得誇獎。你個糟老頭自己不行，需要人偏幫才能贏了我，還是別跳出來丢人現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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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老板這實實在在的嘲諷話語氣的周叔險些擡手揍人，一旁周阿麽趕緊拉住周叔。

“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周阿麽拉着周叔安撫，甚是不滿的怒瞪了呂老板一眼。

陳言見周叔氣得不輕，只得開口接過話茬：“呂老板若僅僅誇贊小子，那小子十分榮幸。”說着客氣的沖呂老板表示謝意。

“言哥兒別理他，去我面館裏好好坐坐。”周叔順了順氣，還不忘狠狠瞪呂老板。

這般被人一激就有些跳腳的直爽脾氣看的陳言十分想笑。

“老周哥要回你那小面館盡管回去，我可還有事要跟小哥兒商談。”呂老板的修養倒是不差，即使輸給了一個小輩讓他面子上并不好看，他依舊對着陳言十分客氣。

“有什麽好商談的？”周叔不滿的問。

“這事就跟老周哥你無關了。”呂老板回了一句，又對陳言比了個手勢，“小哥兒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如何？”

呂老板這突然轉變的态度讓陳言暗暗疑惑，他看着面前這人客氣的請自己進去，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李茂山看出陳言的遲疑，于是開口對着呂老板說道：“呂老板有何事還是直說吧。”

呂老板擡頭看向這個高大俊朗的漢子，見陳言對他似乎十分乖順，心中早已明了兩人的身份關系。

他也不在意李茂山對自己的态度頗為冷淡，反而提醒他們道：“這般站在門口說話多有不便，兩位還是随我進去，坐下來喝杯茶水吧。”

呂老板話落，立即有店員開始張羅茶水。

面對他這般邀請之姿，陳言扯了扯李茂山的衣袖，對呂老板說道：“既然呂老板盛情，我們小輩自當遵從。”

在周叔他們不解的目光下，陳言拉着李茂山回了店內。

桌子被人收拾妥當，此時兩人一落座，就有人拿了茶水跟糕點過來。

呂老板招呼了一聲，讓兩人随意，又交代店員們将那些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引出去，直接閉店不做生意。

周叔跟周阿麽這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兩人踟蹰了一會，跟着坐到了桌邊。

呂老板也不在意這兩人，喝了口茶水，對陳言說道：“小老頭今日輸給小哥兒，心服口服。至于賭約，那自是願賭服輸，老周哥你大可放心的繼續賣你的面。”

周叔聞言立即擡起下巴哼哼兩聲。

“小哥兒你這手藝不錯，老頭子有個主意，不知你有無興趣？”呂老板又将話語對準陳言，抛出一根橄榄枝，在陳言疑惑的目光中，繼續說道：“小哥兒這般手藝應該還不止如此幾項絕活吧？不知你對于開店有沒有興趣？”

陳言聞言一怔，随即才問道：“呂老板這話何意？”

“你瞧，你有手藝，而我有店鋪。比試雖然輸了，小老頭大不了不賣炸醬面，卻可以賣其他。”呂老板意有所指的看着陳言，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

周叔一聽就明白過來，忍不住怒罵道：“小老弟你可真會打算啊，這主意都打人言哥兒身上了。”

“怎麽，老周哥這還管人做生意不成？”呂老板似笑非笑的看向周叔，“雖說人叫你一聲叔，畢竟只是叔吧，老周哥管的有些寬了。”

這話堵的周叔一口氣卡在半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周阿麽拉住，只得讪讪閉上嘴。

陳言倒是聽了呂老板的話，低頭開始琢磨起來。

他想開店，不僅因為他本就幹這一行，而且家中銀錢緊缺，這負債累累的感覺可不好。

當初他将炸醬面的方子交給周叔，打的也是先攢錢再做小買賣的主意。此刻聽到呂老板發出的邀約，陳言還真有些心動了。

他想了想，又看向李茂山。

李茂山自是看出他的意動，于是抓着他的手，柔聲道了一句：“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陳言依舊有些下不了決定，因此只能跟呂老板商量着回去想想再做答複。

從呂老板那離開之後，周叔招待兩人去面館小坐。

“時辰不早，我去給你們下兩碗面吧。”

周叔交代了一句，就拉着周阿麽進了廚房。

“你拉我進來做什麽？”

周阿麽還十分好奇陳言的想法，正想着詢問一下，就被周叔拉了進來，因此有些不滿。

“你去取些銀子，這段時間賣了不少炸醬面，我們也該把銀錢給言哥兒他們。”

周叔交代了一聲，卻見周阿麽站在原地不動的看着自己，還沖自己使眼色。

“幹啥呢？”周叔推推他，催促道：“快去啊，別讓人等急了。”

“人等你的面呢。”周阿麽見他完全跟自己不在一條思緒上，暗自生氣的皺皺眉。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叫住周叔，“我說老頭子，你準備給他們多少銀子？”

“我之前不就跟你說好了，你咋就忘了。”周叔嫌棄了一句，換來周阿麽一個瞪眼。

“我說你怎麽就那麽蠢呢。”周阿麽氣沖沖的走到周叔面前，怒其不争道：“你瞧人老呂輸了就立馬拉攏言哥兒，你再看看你，給個幾兩銀子，當打發要飯的啊。”

周叔見自家老伴突然暴脾氣的指責自己，有些莫名的抓抓腦袋。

“太蠢了，怪不得你做了幾十年還是這家小面館。”周阿麽見周叔轉不過彎，嘆着氣直搖頭。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周叔佯怒道，轉而又勾着周阿麽的肩膀，“我這小面館可是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多好啊。這店面小是小了點，我也是怕你累着嘛。小點，你也輕松，銀子啊，能賺多少都是好的。做人開心最重要。”

“開心開心。”周阿麽撇撇嘴，“那你沒見我現在不開心嗎？”

“怎麽就不開心了？”周叔有點摸不着頭腦，“我們不剛贏了比試嘛，你剛剛還一臉興奮勁，這會子又怎麽了？”

周叔問着，卻見周阿麽越發不高興。他只得琢磨了一下，随即恍然。

“你這是因為言哥兒的事？”周叔說道，“老呂能看得上言哥兒，那也是他有眼光。別說，言哥兒那幾手露的，我也想打他主意。”

“那我剛剛說了那麽多，你咋就沒反應過來呢？”周阿麽一把甩開他的手，“我讓你多給些銀子，把言哥兒拉攏到我們這，以後還不財源滾滾，生意紅火。”

“你啊，就是想太多。”周叔卻笑了起來，他安撫着說道：“大山跟言哥兒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即使有意，也不好随意幹擾他們的決定。老呂給的條件又不差，難不成你還想要我出更多的銀子讓言哥兒來給我們做面？”

見周阿麽要點頭，周叔又趕緊說道：“不說生意有多紅火，單說我們當年開這家面館的本意，我們只是想着兩口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銀子多自然是好事，但是錢多是非也多。光是生意一紅火，你又要開始操心其他的事情，何必呢。我們這樣過小日子不也挺好。”

周叔的話倒也勾起了周阿麽對以前的回憶。

這家面館剛剛開起來的時候，他們也曾因為賣不出面而苦惱過，也因為賣出了第一碗而狂喜過。這麽多年，面館雖然依舊這般大，卻也承載了許許多多的回憶。

“哼，就你一張嘴利索。”周阿麽想起從前，忍不住嗔怒一聲，“我去取銀子，你趕緊去下面。記得多加個蛋，言哥兒可是辛苦了。”

“好嘞。”周叔笑呵呵的應道，也去了廚房。

大堂裏，陳言靜坐着沉默不語，許久，才回過神來。

“山哥。”

“嗯。”

陳言定了定神，擡頭看向李茂山，在李茂山溫柔的注視下，他重重說道：“我想賺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你們還陪着我，麽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