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連續數次被兩位哥哥傷透心的關溪一次次從黎政那裏得到了安慰,自此,黎政在他心中的地位一下上升到旁人無法觸及的高度,就連除夕祭祖,也要叫上黎政一起。

關山海正在挑選祭拜用的水果點心,聽到關溪的問話,嘲笑道:“傻子,人家有自己的先人要祭拜,幹嘛要拜你家的。”

關溪沖他龇龇牙:“我家的不是你家的啊。小心爸爸知道了,打你屁股。”

“你以為我是你啊?”關山海好笑,伸腿照着關小溪的屁股虛踢一腿,吓得小弟捂着屁股跑走。

“你別總欺負小溪少爺。”黎政受母命,把裝有祭拜用品的袋子遞給關山海。

關山海打趣道:“教訓起我來了?”

黎政以為他不高興,趕緊搖頭解釋:“不是的,小溪少爺那麽愛哭,回頭他哭了,又要哄好久。”

“逗你玩呢。”關山海說完,就收到一個腼腆的笑容。他從黎政手裏接過袋子,“你跟徐姨什麽時候去祭拜?”

黎政搖着頭說:“不用去。”反而好奇地問,“你們為什麽要去祭拜?”[黎爸爸在國外狗帶!埋在黎家,國內木有墓可以祭拜。]

這可把關山海問住了,除夕祭祖是傳統,打他小時候就一直這麽過來的,沒有為什麽。別的日子不說,清明節、除夕,先人的忌日是一定要去的。

黎政父親早逝,他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照理說除夕肯定要去掃墓。

雖然滿腹疑惑,但這到底是黎家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多問,而且看黎政的樣子,也不像知道答案的樣子。

大概他們家沒有這個習俗吧,關山海想。

黎政從未想過這件事,被問之後,好奇地跑去問徐倩。

正在切菜的徐倩聽到後,愣了兩秒鐘,停下手裏的活,蹲在黎政面前,從他胸口抽出一個稍顯老舊的金鎖[認親用,黎成耀也有一個。]說:“爸爸就在我們身邊保護我們呢,不用去祭拜。”

十歲的孩子對一切懵懵懂懂,聽到徐倩這麽說,便信以為真。

關家人祭祖回來已到飯點,因為是除夕,在關之洲的提議下,所有人全都在一塊用餐。

黎政自然被安排在關溪身邊,關溪開心的要死,邊吃邊絮絮叨叨地跟黎政聊天。幸好關家沒有食不言的規定,要不他少不了一通訓,再附贈上一場豪華版痛哭。

黎政與他搭着話,一擡頭就能看見關山海,關山海對他微微一笑,他的小臉立馬變得紅撲撲起來——大少爺長得好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

吃完午飯,時間嗖嗖過得飛快,大家什麽都沒做,又到了晚飯時間。

除夕要守歲,和一般吃晚飯不同,講究年年有餘,一頓飯要一直從除夕吃到大年初一才行。

關之洲舉起酒杯做開場白,誇贊老婆一年的辛苦,又對三個兒子給予厚望,就連徐倩和黎政也沒落下,俨然當成一家人了。

三位長輩喝紅酒,四位小輩喝飲料,在家随意些,不用講究敬酒,又是在除夕這樣特殊的節日裏,吃着吃着,小輩們就丢了碗筷去沙發上玩起來了。

電視機裏播放着春晚節目,那年的春晚還很好看。

小品相聲逗得人捧腹大笑,黎政和關溪年紀小,有的梗聽不懂,卻在大夥兒的感染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

到了歌舞環節,就是關溪的天下。甭管聽沒聽過,會不會唱,這小子脫了睡衣外套,拿在手上舉過頭頂,邊唱邊扭,比小品還逗。

那耍寶的模樣逗得關山海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難怪音樂滿分,要是我,滿分一百,給你打一百五,多的五十分随你驕傲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生怕兩位家長聯想到自己其他門的成績,關溪一把将黎政拽過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小政,來來來,我們一起跳起來!”

黎政不會這些,站在茶幾前的空地上一動不動:“小溪少爺,我不會啊。”

“哎呀,你怎麽這麽笨。”關溪急得狠,扭到他身邊,對準黎政的腰一撅屁股,“随便扭就可以了。”

黎政被他撞懵了,手腳不協調地扭了兩下。

關溪鼓掌道:“對!就是這樣。”說着,仿佛一只小天鵝,跳起來,兩手在上空擺啊擺。

所有的人都笑了,關山海笑得直拍沙發,黎政見他笑得那麽高興,咬咬牙,按壓下內心的羞澀,學着關溪的動作,一模一樣的擺動起來。

“小政你學得真快!”關溪抓住他的手,兩人化身成兩只公天鵝,蹦跶來蹦跶去,比春晚精彩一百倍。直到跳得精疲力盡,才停下來。

關溪撲進曾雅柔的懷裏,撒嬌道:“累死我了。”

黎政也想撲到媽媽懷裏撒個嬌,可水剛燒開,徐倩正在廚房裏沖水。心裏正失望着,只見關山海對他招招手,他想也沒想,一頭紮進關大少的懷裏。

大少爺是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跟媽媽一樣好。

笑夠玩夠了,還有十幾分鐘就要到午夜十二點了,關之洲從口袋裏摸出四個紅包。

關溪見錢眼開,嗷嗚一嗓子從曾雅柔身上爬起來,不等關之洲開口,抽走一個紅包,大大地鞠了一躬:“謝謝爸爸。”

關之洲猝不及防,好笑道:“你這熊孩子。”跟着依次給關山海和關山河發紅包,最後一個,給了黎政。

黎政受寵若驚道:“我也有?”

關之洲笑着點點頭:“拿着,你的壓歲錢。”

黎政搖搖頭,不敢拿。十年來,除了徐倩,他還沒收過其他人給的紅包。

關之洲和曾雅柔一個勁兒的勸,讓他拿着,沒關系。過年嘛,本來就應該是長輩給晚輩壓歲錢的,要不然,壓不住歲。

黎政無措地望向徐倩,徐倩也很為難:“老爺……”

她剛一張嘴,就被曾雅柔堵回去:“大過年的,給孩子紅包有什麽不對。”

關山海更幹脆,直接從老爸手裏拿過紅包塞進黎政口袋裏:“拿着拿着,等你長大了,等我們有孩子了,你再還回來好啦。人情來往都是這樣的。”

話說到這份上,仿佛不接受,就是不願意和關家相處。

徐倩只好答應。

關之洲說:“這才對嘛。好了,馬上就要跨年了,誰要跟我一起出去放鞭炮。”

關爸爸一聲號令,所有人都跟着跑出去。

放鞭炮迎新年,關溪和黎政還小,不能放鞭炮,躲在後面,捂着耳朵聽着噼裏啪啦的鞭炮聲。

熱熱鬧鬧的新年在震天的鞭炮聲中走來。

家裏孩子多,曾雅柔和徐倩特意買了很多煙花,讓老大和老二帶着兩個小的玩。

黎政第一次放煙花,又新奇又害怕。

關山海抓着他的手玩,玩了幾種簡單的後,到底是男孩子的黎政這才壯起膽子,和關溪拿着摔炮互相丢。

寒冷的冬天,淩晨已過。小區被節日的氣氛感染熱鬧非凡,天空被煙花照得透亮。一群孩子拿着鞭炮和煙花玩得樂不可支,根本不知道困。

黎政跑得飛快,後面關溪窮追不舍,關山海坐在花壇上對着他們笑。

黎政不切實際地想:每天都過年就好了。

等到煙花全部放完,已經淩晨一點了。

關山海帶着弟弟們回家睡覺,他剛洗好澡,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進來。”

黎政推門而入,兩手放在背後。

關山海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問:“什麽事?”

藏在身後的手放在前面,一個嶄新的紅包出現在關山海面前:“大少爺,距離長大還有好久,現在我只有這一個紅包,給你。”

當時關山海不過随口一說,他喜歡男人,以後怎麽可能會有孩子。沒想到黎政卻放在心上了。

他掃了一眼,正是關之洲晚上發給大家的。關山海好笑道:“我可不能要。這是我爸給你壓歲的,你給我,不吉利。”

黎政說:“不是那個,你打開看看。”

關山海疑惑地望向他,這小孩仰頭看着自己的眼睛裏寫滿了期待,又有點……嗯?那是膽怯嗎?

他打開紅包一看,裏面躺着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再打開一看,竟然是黎政的成績單。

每門學科的後面全部跟着一百分,無一例外,像是複制粘貼了一樣。

關山海驚訝道:“這是給我的紅包?”

黎政羞赧地點點頭:“有大少爺的指導,我才能考這麽多分,這個成績單給大少爺做回報。雖然我現在沒有錢,但等我長大了,一定給大少爺包個大大大的紅包!”

“不用錢,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紅包。”關山海将紅包原樣包好,收進抽屜裏,珍重地放好,“怎麽想起來送我這個的?”

“每年過年媽媽都會送我一個這樣的紅包。”提起徐倩,黎政眼睛黑亮黑亮的,“我媽媽超厲害的,她會做很多好玩的禮物,會畫很漂亮的卡片,下次給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手很笨,只能把成績單送給她。”

家庭拮據,徐倩沒法在金錢上給予黎政太多,但她用自己能夠做到的方式,毫無保留地為兒子奉獻着。也正是這樣的教育,讓黎政比一般孩子更加乖巧懂事。

母子間的紅包,不再是壓歲錢。它被賦予新的意義,那是針對前一年你給我的照顧的回報。

這樣的回報,根本無法用金錢衡量,而現在,黎政卻給了自己。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人連戳了好幾下,關山海鼻子一酸,差點感動到哭出來。他知道徐倩在黎政心中的地位,也正是知道,才讓他更為動容,仿佛在黎政心中,自己比徐倩還要重要。

從沒有人這樣對他,他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沖動,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才發現黎政正被他高高舉着。

黎政呆如木雞地望着他:“大、大少爺,你在幹什麽?”

舉高高……

關大少沒臉說實話,他尴尬地笑笑:“練習舉重。”

雖然對大少爺怪異的行徑很好奇,但乖寶寶黎政仍舊順從地問:“我重嗎?”

關山海搖頭,把他放下來,掩飾似的咳了一聲說:“不重。”

黎政一本正經地反省道:“以後我多吃點,争取讓自己重起來。”

關山海笑了笑,忽然問他:“你把成績單給我了,徐姨怎麽辦?”

黎政抓了抓頭:“我給媽媽寫了一封信,塞在她枕頭下面了,明早起床她就能看到。”

真是個用心的孩子,不像自己小弟,不來搶自己的壓歲錢,他就要謝天謝地了!

關山海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睡吧。”

黎政應了一聲,退出門外沒一會兒,又敲響了房門。

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從門縫裏探進來,關山海問他還有什麽事,黎政雙手合十拜托道:“大少爺,在小溪少爺跟前,您一定要裝作不知道我的成績啊。”

“知道了。”關山海會心一笑,認真思考起拿關小溪去跟徐姨換黎政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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