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徐倩一覺醒來,發現黎政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趴在床邊看着自己。

“看什麽呢?”

黎政笑着指了指她的枕頭:“快看禮物!”

這是母子倆多年來的小互動,每個大年初一的早上,彼此的枕頭下都是對方準備的禮物。

今年徐倩給黎政縫了一個精致的筆袋,而黎政送給自己的竟然不是成績單。

帶着好奇,徐倩打開了那封信。

稚嫩的字體書寫着童言童語,好笑又動人,徐倩看着信中兒子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要将整個菜市場買下來送給自己,笑得眼睛都紅了。

她抹去眼角的淚水,這個傻孩子,自己哪裏是喜歡逛菜市,不過是為了貨比三家,節約些錢罷了。

不想負了孩子的好意,徐倩揉了揉黎政的臉說:“好啊,期待那一天早點來。”

母子倆愉快地聊了會兒天,徐倩問他怎麽今年沒送自己成績單,黎政羞窘地把淩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媽媽,生怕媽媽不開心,又一個勁兒的誇贊起關山海來。

“大少爺人可好了,要不是他輔導我功課,我有一堆題目不會做。”說起關山海,黎政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十句話裏有九句都在誇,“雖然他是少爺,可他一點少爺的架子都沒有。媽,長大以後,我也要成為大少爺那樣的人。”

你本來可以成為那樣的人。

傷感自徐倩的臉上一閃而過,黎政本來可以過的比關山海好更多,卻在命運的捉弄下,淪落成現在這樣。

她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至少他們母子能夠在一起。

勉強露出一道笑容,徐倩岔開話題道:“你想不想要一個新的書櫃?”

黎政興奮地跳起來:“想!”

“走,媽媽這就做一個送給你。”徐倩眼前突然一黑,剛站起來又跌坐會床上。

黎政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擔心道:“媽,你怎麽了?”

歇了十幾秒,徐倩擺擺手說:“沒事,起急了。”

關山海來到院子裏的時候,徐倩已經把書櫃做得差不多了。

說是書櫃,其實是将一些木箱拆開,把一塊塊木板重新組合,裝訂在一起,再用砂紙将粗糙的表面打磨光滑。

“這是書櫃?”關山海站在他們面前,不太确定地問。

黎政手裏拿着砂紙,正摩擦的起勁,聽到關山海的聲音,揚起的小臉上滿是笑容:“對,是我媽媽做的,厲不厲害?”

想起昨晚黎政的那句“我媽超厲害”,關山海點頭附和道:“超厲害。”

一大一小兩個男生恭維自己,倒叫徐倩不好意思起來,她擡手抹去額頭上的汗:“都是些簡單的手藝,我只會這些,不像小政的爸爸,他才叫真的厲害。我們剛結婚那會兒,家裏的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當時家裏條件不差,又不是買不起,可他偏要做,說親手打造出來的家,才是真的家。黎政小時候睡得嬰兒床也是他做的。他又不是木工,好好的設計師……”話說一半,徐倩突然頓住,失笑地搖着頭說,“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跟你們說這些幹嘛。”

坐在小板凳上的黎政聽得入神:“我喜歡聽爸爸的事。”

徐倩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喜歡聽,大少爺不一定愛聽,不能做自私的小朋友,要多為別人考慮。等大少爺走了,我再說給你聽。”

書櫃雖然粗糙,但高矮适中,關山海按住搖了幾下,發現看上去簡易的書櫃,竟出乎意料的結實。因為是自己做的,可以調節深度,除了書,外面還能拜訪下細碎的物件,十分實用。

關家書房裏有很多又好看又精細的昂貴書櫃,可像關小溪和黎政這樣身高的人,顯然是夠不着的。

關山海小時候曾經為了夠到高出的幾本書,沒少從椅子上跌下來。

曾雅柔一再強調,上面沒有關山海看的書,可高高在上的書如同罂粟一樣,不停地誘惑着他去觸碰。

家裏的每一間房,都是特地找設計師來設計的,就連裏面的家具,也是在設計師的推薦下購買。

雖然家裏的書櫃不至于華而不實,但說起實用性和使用起來的好感度,關山海倒覺得,眼前的半成品,更勝一籌。

“不用,徐姨,我也喜歡聽。”關山海從沒接觸過這個領域,好奇道,“小政的爸爸是室內設計師嗎?”

徐倩點點頭,兩張好奇的臉湊在一塊像兩朵向日葵追尋太陽一樣,直勾勾地望着她。不知怎的,就被勾起的說話欲。

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零零散散地說了黎成璨時不時地改變家裏的格局,做過許多家具。說他沒事的時候還喜歡把家裏的家具拆掉,配合着新的格局重新組裝,就連沙發和椅子都難逃一劫。又說起黎成璨追她時送過的一些小東西,這個男人所有的浪漫都點在這個技能上,害得徐倩在他面前總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女朋友,身為一個女人,竟不如男人懂生活。

“他這個人的點呀,跟一般人不一樣。我經常說他,其實是跟他逗着玩呢。我怎麽會不了解他呢?好好的家具為什麽拆掉?當然是用的不順手。”徐倩提起黎成璨臉上又是小女人的嬌羞,又是為了能有這樣的老公而引以為豪,“剛結婚那會兒,我總是撞到廚房上面的櫃子,沒過幾天他就把櫃子往下挪了,還不停地叫我彎腰,踮腳試高度,折騰了好久才最終定下下移的具體位置。從那以後,我再也沒碰過頭。”

多年前黎成耀的說過話仍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裏,徐倩望着正前方,回憶道:“再好看的家具,用得順手,才能成為真正的好家具。一個室內設計師,不僅要把室內設計的好看,關鍵要讓住在裏面的人滿意,才是成功的設計。”

故事說完,關山海聽得津津有味,他一臉向往地感嘆道:“好想把我家不順眼的家具都拆了重弄啊。“

“千萬別,回頭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教壞你了呢。”

難倒聽到徐倩跟自己打趣,關山海笑說:“沒黎叔的手藝我也不敢。”他拿起一邊的砂紙,按住書櫃對準邊邊角角打磨,“我看,我還是從這個書櫃開始練習好了。”

“诶?”聽完故事,自己的活就被人搶走了,黎政架着兩只手,“我幹嘛?”

“當然是一起打磨啦,幹嘛?難倒你想偷懶,只站着喊加油嗎?想得美!”關山海舉起抓着磨砂紙的手說,“這可是你的書櫃!”

“哪有!我又不是小溪少爺。”黎政蹭地一下站起來,兩手握着砂紙,賣力地摩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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