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霧中影·洞中蛇·帳中人

“長歌,花姐呢?是在卧房麽,我進去看看。”

“哎哎!你…莉莉絲,你過來。”賢長歌的聲音在花九堇的門外壓抑又緊張地響起。她邁出一大步,趕緊将莉莉絲推門的手臂扯住,往外拖去。

“what are you doing!長歌,你幹嘛!我找花姐急事!”莉莉絲掙紮着想停下來,可賢長歌牢牢扯着她胳膊,任她怎麽掙紮都擺脫不了。

“你,你現在再急都沒花姐手頭上的事急!”賢長歌見将莉莉絲扯遠了,才放開她的手臂。

“你這神神秘秘的,花姐到底在幹嘛?”莉莉絲總算是聽出些什麽門道了,可是還有啥事能比太後交代的任務還重要?

“今天太後來了。”賢長歌看着莉莉絲幽幽地說。

“太後?太後屈尊來刑番院落?這是聽彙任務進度麽?”可是不對呀,她剛剛去的是花姐的卧房啊。啊,卧房……“……花姐和太後在……”莉莉絲說一半,後面的話語用眼神示意。

賢長歌點了點頭。

莉莉絲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還好,還好……”長歌要是沒拉着她,讓她闖進去了,不知道太後是不是得殺了她。

“長歌,走,我們去喝酒。”莉莉絲在賢長歌身後,抓着她的手臂,用頭頂頂着她的後背,柔弱無骨的粘着她,推着她走。

最近天氣入秋,空氣總是泛着絲絲涼意,早晨和傍晚尤盛,入夜那更是不用說了。京城地兒,夜間都能瑟瑟發抖。

“哎,你确定是這嗎,消息靠譜不?”黑夜裏,一道壓抑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一輪凄凄慘慘的月光挂在高空,白白涼涼的月光照在京地兒接連成片的黑瓦懸山屋頂上,最北最中央的便是黃色琉璃的庑殿頂,皇城地界最尊貴的地兒。

四合院的影子裏,便從那傳來偷偷摸摸的交談聲。

“怎麽不靠譜?劉家的老太太親口所說,看見了一個能把嘴張成血盆大口的姑娘跑進了這兒,聽說那嘴張得有臉盆那麽大呢。那老太太被吓得現在還擱在醫館裏下不了床嘞。”杉山司文說着,猛地張開了自己的嘴,模仿那個臉盆那麽大的嘴。

賢長歌:“……”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哎,管它誇不誇張呢。賢長歌擡手拍了拍莉莉絲的手臂,讓她走前頭。

杉山司文縮了縮肩膀,伸手握住了腰間的佩刀,這才腳步輕盈地跟在莉莉絲身後。

莉莉絲走在前面,軍袍的袖口處在黑夜裏溢出點點銀光,不知什麽東西藏在裏面。她自顧走在前頭,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子的蓋子,有一兩只小蟲子從裏面振翅飛了出來。

賢長歌在黑暗裏就着月光一撇,趕腳有點像蒼蠅?“這從你瓶子裏飛出去的是什麽?”

“屍蠅。之前不是找着了那東西褪下的皮麽,我把屍蠅和那東西的皮放在一起養着。現在這屍蠅能尋着味兒找到那玩意兒。不過屍蠅追蹤的距離不能太遠。”莉莉絲将瓶子放好,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兒,就這麽在黑暗中跟了上去。

“哎,莉莉絲。天這麽黑,你怎麽看見那個屍蠅啊,你怎麽跟着它走?我怎麽看不見呢?”杉山司文好奇地問。賢長歌也巴巴地湊過去,想知道。

莉莉絲看她們倆一眼,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不告訴你們。Secret!”

“什麽瑞特?”

莉莉絲朝她呵呵一笑。轉瞬神情就嚴肅起來,吐出的下一句話讓賢長歌和杉山司文如臨大敵。“找到了!”

“走!”賢長歌和杉山司文相視一眼。反手抽出腰間的佩刀,緊跟着前方的莉莉絲。

這似乎是戶大戶人家,院子的格局竟是三進院落。

莉莉絲一腳踹開第三進院的廂房,雙手在身側一甩,銀光閃過,擡手間,三枚銀光射出。連着三聲‘篤篤篤’,被那黑影逃過一劫,三枚銀光徑直射入柱子裏。

窗戶破了一個大洞。“晦氣!被她逃了!”杉山司文追到窗前一看,懊悔地大喊一聲。

賢長歌跑上來,長腿一邁踩上窗戶的橫檔,身輕如燕從窗戶口跳了出去。

“哎!”杉山司文條件反射地喊出一聲,擡手去抓賢長歌。奈何賢長歌速度太快,只抓住了她軍袍的後衣領子。賢長歌從軍袍裏脫出去,‘撲通’一聲。

杉山司文:“……”

賢長歌:“咕嚕咕嚕……”

賢長歌渾身濕淋淋的,從河水裏浮出水面,打濕的長發一縷一縷地貼在她白皙的面頰,水草也一縷一縷地黏在她頭發上。深秋,天氣又冷,賢長歌經不住發起抖來,說話的聲音也是抖的:“你你你你怎麽不攔着着着我……”

“我我我我,你這不是沖得太快了嘛。”杉山司文學她說話,還晃了晃手中唯一從賢長歌身上拽下來的軍袍。

莉莉絲檢查了一邊房間,這時走到床邊,見賢長歌把自己縮成一根冰棍半杵在河裏的模樣,捧腹大笑起來,一手指着賢長歌:“哈哈哈哈!海帶冰棍兒!”

賢長歌:“……”

月光下兩只屍蠅晃晃悠悠地飛回來,莉莉絲打開瓶蓋将它們收了進去。“那東西聰明,掩藏了氣味,屍蠅尋不到她。”

“好不容易猜猜找到這麽條線索,這下怕是要斷了。”莉莉絲搖了搖頭。

賢長歌嘩嘩地趟着水來到窗戶下,杉山司文和莉莉絲伸手将她拉了上來。

“走吧,今晚還是回去。”

“回去睡覺喽。”

在賢長歌她們走後,三進院廂房後的水池突然泛起漣漪。一道暗藍色的身影從水裏冒上來,顯現在月光下,渾身濕淋淋的,烏黑的發絲貼在身上。幾下的功夫便消失遠去了。

安靜的河水又泛開漣漪,從水裏漸漸浮上來一層厚厚的東西——濕漉漉的人皮。

賢長歌她們回了刑番院落,和花九堇交代了發生的事情,便回去睡覺了。

花九堇的房間,床邊的緊緊關着,最近天氣越來越涼了。別看夏日裏花九堇格外的怕熱,到了入秋再之後的冬季,也是給外的怕冷。花九堇在床鋪裏翻了個身,繼續睡。床邊的窗戶無聲無息地突然向外打開了,好似窗前有一雙無形的手将窗戶打開了。

睡着的花九堇感覺露在被子外面的耳朵處有冷風刮過,她縮了縮脖子,将自己大半張臉埋進了被窩。寒氣在月光中化為了白霧,緩緩地從窗外飄了進來。不多時,房間裏迷迷蒙蒙地仿若水汽氤氲的湖面。

“嗯?”花九堇側着身子在床裏,背對着床外。突然迷糊地哼一聲,悠悠轉醒,可能是被冷醒了。

她睡意朦胧的,臉上勾着不大願意的神色,神智可能也不大清楚,翻個身,轉過頭來。“怎麽回事……”看了看白茫茫的房間,花九堇臉上閃過迷茫的神色。看到床頭的窗戶打開着,疑惑地搖了搖頭。

她記得她睡前把窗戶關了呀。

嘆出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去關窗戶。

腳套進鞋子,怎麽都套不進,嫌麻煩地赤腳踩在地上,地面有些冷,她便走得快了些,走到窗邊,手一伸便要去勾兩扇窗子。

突然眼前的景致一變。花九堇心下咯噔一聲,不知是怎麽回事。心裏有些慌,不過她很好地忍住了,腳踩在地面動了動,觸感不太對。她疑惑地低頭看去。這、這哪還是自己的屋子。腳底下踩着的分明就是翠色的草地,濕潤的露珠還擱在上頭。

花九堇一蹙眉,轉身就要回去。回去?回哪?她直覺轉身就能回到自己的屋子了。可是,哪能啊。花九堇茫然地看着身後霧茫茫一片,掩在袖子底下的雙手不禁握成拳。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無垠的四周白茫茫一片,都是霧氣,還有濃重的水汽,遠一點的距離便看不清楚景象了,腳底下都是草地。

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然後開口對着無垠的白色世界喊道:“有人嗎?”她不敢随意走動,自己現在站的位置對應到自己的房間她還知道是哪,一旦走了,或是走遠了,只怕不知都到哪裏去了。

這地方又冷又濕,花九堇還只穿着亵衣亵褲光着腳,濕冷的氣息沿着她外露的肌膚嗖嗖地往體內竄。她報臂撫了撫胳膊。

“咯咯……”

遠處傳來笑聲,隐隐的又很清晰,久久不散,花九堇瞬間腦袋昏昏沉沉起來。也在同一時刻如臨大敵,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纏上了。趕緊按了按太陽穴,手腕一甩,一道金光在空中一甩而過,身前的霧氣被抽成了兩半,但是很快又合攏到一起。

“是誰?在那裝神弄鬼!還不趕緊出來!”花九堇高喝一聲。望着前方的濃霧裏。

“咯咯……”又是一串笑聲,帶着些許的沙啞,格外好聽,讓人心癢癢的。花九堇非常不自在地将唇瓣抿成了一條緊繃的直線,努力壓制着內心突然而來的蠢蠢欲動。

媚術!

花九堇對媚術沒有研究,但是從太後那裏得知過一些媚術的事情。當下更是暗示自己堅定自己的內心。她然自己的注意都去想皇太後,在這世上,沒有比傾薇顏更能讓她受到蠱惑了。因此,只要她想着傾薇顏,那魅惑的聲音便拿她沒法子。

可是,她一想傾薇顏,這股沖動反倒是愈發激烈了。

花九堇邁出腳步,仿佛夢游一般不受控制地朝那個聲音呼喚的地方走去。挂在她脖子裏的那塊太後賜她的吊墜也沒有任何反應,在這種危機的時刻,真是!

叫天天不靈,喊地地不應。

不知道走出了多遠,耳邊能聽到流水聲,在走近。花九堇終于知道哪些涼涼的霧氣的源頭是哪裏了。

眼前銜接着草地開始出現嶙峋尖銳的碎石低窪,越往裏走漸漸變為深坑,水流汩汩,陣陣的寒氣從水流表面升起來,就像沸騰的水冒起的熱煙。只不過眼前的這些煙氣是冷的。清澈的水流湍急,撞到碎石上劈開濺起水花,沾到花九堇身上簡直寒!大寒!

再往裏走,花九堇握拳的手在大腿邊蹭了蹭。緊張地吞咽了一下。透過霧氣能看見隐隐的黑色陰影。那塊陰影,那個黑色又非常的巨大,好似巨人的家門似的,裏面一片漆黑,沒有人知道裏面到底有多大,裏面到底有什麽。

那個魅惑的聲音沒再響起,好似也不急讓花九堇走進面前漆黑的洞口裏。

花九堇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這個洞口前面,也不知道離之前屋子消失的地方有多遠。

她瞬間便決定要往回走,那個聲音既然把她引到這邊來,肯定就是‘惡鬼吃人’的戲碼。她傻才會鑽進去。

眼前一花,突然出現了一個一層樓那麽高的影子。因為就着霧氣,花九堇一時也沒看明白,霧裏看花模糊不清的,等那個影子竄到花九堇面前。她才心裏暗道一聲‘不好’,轉眼就暈了過去。

綠色的頭顱有鐵通那麽大,渾身墨綠,黏黏滑滑的軀體斑斑點點,長尾在後盤曲着,一張嘴便是尖利有毒的獠牙。

是蛇!一條大蛇!墨綠色的大蛇!

花九堇敢對天發誓:她雖然因為工作特殊見過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蛇,這麽大的蛇不應該是存在史前的洪荒世界麽,現在都同治五年了,那啥不應該不能成精麽。

至于蛇。除了……可能……花九堇自己也不大清楚了……

皇宮,皇太後的寝宮,傾薇顏身着大紅的貼身紗裙,薄軟的布料近乎要将她蜂腰豐乳的身材赤、裸、裸地勾勒出來,她倚在軟塌裏,捏着書籍,時不時地抿一抿紅唇,有點心不在焉,好像在等什麽人。

軟塌一旁矮櫃上用夜明珠制成的照明工具瑩着光亮,淡淡的光芒散到遠處便弱了,只能朦胧照出寝殿裏紗簾浮動,珠簾微晃的景致,窗戶向外打開着,吹進室內的風帶着寒意,皇太後衣着單薄,絲毫不覺的冷。

響起敲門聲,青袍公公鶇腳步無聲地進來了。

皇太後擡眼砍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書擱在豐盈的大腿上,紅指甲尖銳的細長手指交疊放在書籍上。

她看着鶇公公,問:“怎麽樣?”

鶇公公才開始向她彙報。

……

作者有話要說:

天氣好冷,簡直喪心病狂。裹緊小棉被……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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