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申人·昏人·無語人

清晨,賢長歌和杉山司文她們在院子裏候着花九堇起床。

等久了,賢長歌直覺心裏不太對。怎麽花姐還沒起床。難道昨晚睡前花姐還交代了什麽,她忘了不是?“司文,花姐昨晚有沒有說她今天有事啥的?”

“沒啊。”杉山司文搖搖頭,忽然又皺起眉,“咦?都這個點了,花姐怎麽還不起床?”

賢長歌望她一眼,她也奇怪呢。

“你要不進去看看?如果花姐身體不舒服呢?”杉山司文頂了頂賢長歌的手臂。

賢長歌點點頭,她先是敲了敲花九堇的房門,“花姐?花姐?您起了麽?”

……

沒有人回答她。

賢長歌側耳傾聽,在确定沒有人應答她後,開始紮馬步,做伸展運動,伸伸胳膊踢踢腿。

杉山司文:“……”

賢長歌又回過頭來,做賊似的悄咪咪問他:“太後今天應該沒有屈尊來吧?”

杉山司文:“……”并沒有。他搖了搖頭。

賢長歌點點頭,這才放心下來。

“花姐?”賢長歌推門進去,轉頭往床鋪上望去。沒人??她視線一轉,瞬間看到了躺在秋日帶着寒氣的地上的花九堇,“花姐!”她長腿兩三步疾走到了花九堇身邊,下蹲,将花九堇抱了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花姐怎麽好端端地昏倒在地上?“司文!你趕緊叫莉莉絲過來,花姐昏倒了!”

“什麽!?”杉山司文扒着門框,緊張地跨步進來,看着軟綿綿毫無意識的花九堇被賢長歌抱到床上。“我馬上去叫她!”轉身,風一般地跑出去。他身高腿長,自然是很快便将莉莉絲叫了過來。

“哎,莉莉絲,你來了。我摸了摸花姐的額頭,燙的緊,這不會是發燒了吧?”賢長歌見莉莉絲過來,趕緊讓開地方,雙手放在後腰上搓了搓,神情不安地問。

莉莉絲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激動。然後在花九堇的床邊坐下來,開始給花九堇把脈。

“怎麽樣?”

“沒什麽大問題,受了風寒,最近入秋,天氣有些寒意,花姐大概是受涼了。不過……”莉莉絲摸着下巴,疑惑地皺眉看着躺在床上的花九堇。“……花姐似乎還受了什麽驚吓,精神狀态不是很穩定。”

“受了驚吓?”賢長歌和杉山司文對視了一眼。

“晚上也沒什麽事的,怎麽還受了驚吓呢?難道是做噩夢?”三山司文長指、插、進額前的頭發裏,不明所以。“那你看花姐這受驚的狀态像不像是做噩夢産生的?”

莉莉絲扁着嘴搖了搖頭,“不是做個噩夢能吓成的程度。”

賢長歌狠狠一皺眉,“我去找天俊說一聲,讓他晚間在花姐房外守着。”

“我去給花姐煎點藥,司文,你去找缪姨來給花姐換身衣服,擦個身。”莉莉絲從床邊站起來,拍了拍杉山司文的手臂。

“好的,我馬上就去。”

花九堇房間外。守在門外的刑天俊對來人彎腰鞠了個躬,伸手攔住了要往裏走的鶇公公。“公公,您在外面稍等一下。”

鶇公公不輕不重地看了刑天俊一眼,“讓雜家等一下?”

刑天俊高大甚至稱得上魁梧的身軀在鶇公公面前竟畏縮起來,好似很怕眼前這個陰陽怪氣的男人的。可是,現在真的不能進去!進去可就‘三非禮’了。“公公,花姐她發燒了,缪姨再給花姐擦身呢。您看…這,真不好進去……”

“發燒?”鶇公公轉頭看着面前的門上的花紋,沉思了一會,轉頭看向刑天俊,“怎麽回事?你給我說說。”

“莉莉絲說花姐着涼了,還受到了什麽驚吓。今個兒一直到中午花姐都沒起來,長歌便開門進去看看,便見花姐躺在冰冷的地上……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花姐怎麽就睡到地上了呢,難道是做噩夢,夢游了?”後半句,刑天俊在那自言自語,狐疑地撓了撓頭。看了看門,轉頭便見鶇公公一臉焦慮地轉身走了。

哎哎哎?“公公,您這是去哪呢,缪姨應該很快就好了呀!您這……”鶇公公走得急。刑天俊伸手也沒挽留住他。

太後宮殿。

鶇公公剛跟太後彙報完花九堇那邊的情況。一向冷淡甚至沒有生氣的公公竟也顯現出小心翼翼的神色來。他微伛偻着背,一動不動地站在太後旁邊。

傾薇顏坐在滿是雕飾的座椅裏,雙手搭在黃金雕刻的扶手上,細長的手指垂落下來,從拱形長窗裏照射進來的陽光射在她鮮紅尖銳的指甲上,仿佛有鮮血滴落下來,白皙的肌膚上閃爍珍珠粉末般的光澤。

“風寒……?”太後低啞的聲音,拖長着,意味不明的讓人感到寒顫。

鶇公公瞬間背上竄過一股涼意,不敢說話。

長久,太後甩了甩手。“下去……”

她好似心很累似的,擡起手臂撐着自己的額頭。長睫覆下的漆黑的瞳孔,仿佛旋渦一般。

刑番院落。莉莉絲在開了藥方後,照顧花九堇的事便讓缪姨接手了。

底下的人追蹤到了食人姬的下落。她帶着賢長歌,杉山司文連夜趕到了保定的望苑驿。

三人一到望苑驿,迎接她們的是一個男子,紮着短小的馬尾,身穿刑番閣的軍袍。

“三位大人,這邊請。”男子朝她們做了一個手勢,在前方兩個身位的距離給她們帶路。

“這東西倒是跑的挺快的,這才多久,就已經跑出京城來到這了。”賢長歌左右張望着景致,她們越向前走,走進了一條泥石路的小徑,路邊種着許多的榆樹,大片大片投下巨大的陰影,倒是可供炎炎夏日裏趕路的旅人乘涼。旁邊還建了幾間茅屋。

“大人,我們發現的屍體就在這間茅屋裏。”男子領着賢長歌她們走進去。指着一堆稻草蓋着的東西,“就在那些稻草下面,我拿棍子撥開來看過,但怕損壞什麽證據,看了便恢複了原樣,沒有再動。”

賢長歌點點頭,示意他做得很好。

莉莉絲掏出工具,撥開稻草。底下是一具有骨有皮的屍體。人皮癟癟地黏在骨頭上。看他骨骼的生長狀況,應該是一十三歲的男孩。莉莉絲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朝向她望過來的賢長歌兩人點了點頭。

“你知道這男孩是誰家的孩子麽?”賢長歌轉向那個男人,問他。

“知道。是鎮上王申家的孩子。”

“這王申家最近沒有鬧什麽事情麽?”杉山司文不解地皺了皺眉。兒子連肉都被吃光了,怎麽可能沒有大鬧一場呢。

“沒有。”男子搖了搖頭。“……怪就怪在這裏,我暗裏偷偷觀察過他們一家……”男子咽了咽口水,似乎他自己也不相信眼睛看到的,欲言又止。

賢長歌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沒事,接着說。

“……我,我看他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那個兒子也好好地活着……”男子臉色難看起來。他是不信鬼神的,更何況眼下這情況這麽邪乎,既不是他的幻覺,也不單是鬼的問題了。“……沒弄明白,我也不敢打草驚蛇。”

賢長歌她們顯得很淡定。

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好了,接下來的事我們會接手的。先帶我們去看看這王申一家在哪裏。”

“好。”

刑番院落,花九堇的房間裏。

白日裏陽光正好,房間的窗戶打開着,吹進來的空氣清新又帶着些許的溫暖。柔和金黃的光線翻滾在窗檐下。一切都那麽美好。屋外的走廊上,從遠處走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在光影中近似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那人走到走廊的十字交叉處,眼角瞥見了什麽,停下腳步來。對着右側走廊過來的人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看看她。”來人腳步無聲,走到了缪莎面前。

“正好,那一起。我給她煎了藥,還熬了點粥。”缪莎伸了伸手裏端着的盤子。

“恩。”

“哎。”缪莎嘆息一聲,想來也是有些感慨,“這孩子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不注意呢,一早起來睡在地上。這都入秋了呀,地上得多冷,這不是胡鬧麽,能不感冒就怪喽。”

半個始作俑者的傾薇顏,面無表情:“……”

“哎。”缪莎搖了搖頭,痛心疾首,“在你手裏辦事也有十年了,啥沒遇到過。莉莉絲說她受到了驚吓。都這麽大個人了,難道是做噩夢?真是……”

大半個始作俑者的傾薇顏,面無表情:“……”

聽不到,她什麽都聽不到。可是。

“她怕蛇。”太後這僵硬的語氣。

“嗯嗯……她在我這呀,還是以前那個可愛的……嗯?啥啥?”缪莎一開口就扯不住上了年紀愛懷念的毛病。說着說着覺得不對勁,傾薇顏說了啥?她怕蛇??“你說堇兒怕蛇?”

傾薇顏黑着一張美豔的面孔,不大不小地應了聲:“恩。”

缪莎又瞧了傾薇顏一眼,這倒是有些棘手。見傾薇顏面色不善,她放低了聲音,問:“她這怕到什麽程度啊?”

傾薇顏一雙美目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看向缪莎,“原話“崩潰”。後續表現:暈倒。”

缪莎自個兒在那琢磨,那堇兒昨晚的事……“莫非……”她問。

“恩。”傾薇顏面無表情。

缪莎想笑,看了看旁邊的女人又硬生生憋住了。哎,上了年紀,不僅老愛懷念,還特愛看熱鬧。尤其是……她又看了旁邊的傾薇顏一眼。

兩人走到花九堇的房門前。

一直守在房門外的刑天俊看見缪莎旁邊的人,趕緊九十度鞠躬,朝傾薇顏恭敬地鞠了個躬。“太後。”

在傾薇顏讓他起身後,又朝一旁的缪莎彎了彎腰。

缪莎正了正神色,對刑天俊說道:“你先下去吧。需要你的時候會再叫你。”

“是,太後,缪大人。”

兩人開門進房。花九堇仍躺在床上閉着眼。

按照莉莉絲的說法,似乎是受了大刺激,潛意識裏不想醒來爾爾。

留了洋的就是不一樣,‘潛意識’什麽的,完全聽不懂啊。

缪莎把手裏端着的盤子放到桌子上,“這怎麽還沒醒。感冒也不至于長睡不醒吧。”

傾薇顏:“……”什麽叫長睡不醒,昨晚到今天,這才多久。

“喏!”缪莎将手裏的碗端到傾薇顏面前。“你喂她。”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還是要我喂?”

太後默默地接過缪莎手裏的碗和調羹,然後動作溫柔而生疏地開始喂昏睡的花九堇。

所有的湯藥汁都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缪莎在一旁看着:“……”好樣的,不愧是身嬌肉貴的太後。

太後感覺有些挫敗,再舀了一勺,繼續喂。

又流了出來。

缪莎:“……”

“你是要把她床單淹了嘛……還是我來吧。”缪莎自告奮勇。

傾薇顏看她一眼,不依。低頭含了一口在嘴裏,傾下身去,貼上花九堇的嘴唇。柔軟的舌抵開花九堇的牙齒,将口中的液體渡給她。完了,還在花九堇的唇瓣上吮吸、碾壓了一會。然後漆黑的瞳孔水光潋滟地看向缪莎。

缪莎“……”

她暗戳戳地将眼神移開了。

或許,她也應該談個戀愛??

這難以言狀的羨慕與嫉妒是咋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啧啧……雙十一要大出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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