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醉酒夜話（1）

聽了她這番話，簡子渝的喉嚨哽得發緊。

有時候想想，他自己的确有很多地方不太成熟，和十幾年前那個第一次被父親從甜品部趕出來的小男孩一樣，除了自絕的悲痛之外毫無辦法。

他口口聲聲說着無憂給自己心理上帶來了多少的安慰，給了自己多少追逐夢想的勇氣，也在擁有她的時候，自诩要成熟起來照顧她。

結果到現在，還是需要她絞盡腦汁來安撫自己。

“對不起，無憂。”他轉身回抱着她，将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窩，“對不起。”

“這已經是你今晚第二次道歉了，我不明白你做錯了什麽需要向我道歉。”祝無憂推開他的擁抱，表情不是很好看。

簡子渝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向她解釋，但現在她好像生氣了，這個是自己的錯。

好在駱哥的菜很快就端上來了，他吆喝着看風景膩歪的兩個人落座，然後動作娴熟地“啵啵啵”連開了五瓶酒。

“別說哥不照顧你們啊，全是好酒。不過我這小店也就只有這些……要喝什麽威士忌啊紅酒的就沒了，再差個檔次的就只有雪花啤酒和江姓小男孩了。”他把三瓶度數比較高的雞尾酒拿給簡子渝，兩瓶果酒給祝無憂，“哥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了，我下面還有客人。”

“先吃吧，”祝無憂也是真的餓了，“駱哥家的每樣菜都挺好吃的，墊墊肚子再喝酒。”

簡子渝切了牛排，和她交換了盤子，自己又切了送入嘴裏，一邊嚼一邊感嘆：“确實不錯，下次可以帶店裏那群家夥來。”

“嗯，應該早點帶他們來的，我一直沒想起來。”

祝無憂吃了幾塊牛肉，又剝了兩粒毛豆，拿起手裏的酒杯：“來。”

二人杯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祝無憂說：“敬夢想。”

簡子渝愣了一下，而後仰頭将一杯喝了個幹淨，他看着祝無憂，問：“無憂，今晚鐵了心要把我灌醉嗎？”

祝無憂也一仰脖喝了幹淨，沖她挑了挑眉：“不知道簡先生肯不肯被我灌酒。”

“簡先生不肯。”簡子渝一杯斟滿，仰頭又喝幹，勾着嘴角說，“但是老公肯。”

……

駱哥給祝無憂的酒根本就沒有什麽度數，就一點酒味飲料而已，基本等同于果汁，喝紅糖醪糟水都比這個醉人。

沒辦法，簡子渝不肯說他為什麽這種反應，她只能灌醉聽酒後真言了，但她那個酒量又不能真醉，真醉了連人都擡不回去……更別說記住他的話了。

所以當簡子渝雙眼迷離，開始莫名其妙對她笑的時候，走路都有點走不穩時，祝無憂也只是喝得腦子有點發熱。

“無憂，你真好看。”簡子渝抱着酒瓶笑嘻嘻地說。

祝無憂正在納悶這個人喝醉了怎麽一點事情都不講，只講些無關緊要的話，她扶着額頭：“你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唔……”簡子渝揉着腦袋想理解她的話，“有啊。”

祝無憂眼神一亮：“什麽？”

哪知道簡子渝卻眯着眼睛笑了笑：“現在還不能說哦。”

祝無憂：“那什麽時候可以告訴我呀？一會兒回家可不可以呀？”

簡子渝又搖搖頭：“回家也不可以，要等，要等我拿了比賽的冠軍才可以說。”

“到底是什麽話……”祝無憂小聲嘀咕着。

簡子渝的腦子十分混沌，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似乎是要睡着了。

他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祝無憂拿起來一看，是肖錦成打來的。

她沒有替人接電話的習慣，思忖片刻還是劃開手機接通：“喂。”

“喂簡哥！你在幹嘛呢！”肖錦成的聲音聽起來還蠻歡快的，似乎他一直這樣無憂無慮，這話說完他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是簡子渝，“诶？是無憂嗎？”

“嗯，是。”祝無憂看着現在已經抱上他腰的簡子渝，“他喝多了，現在接不了電話。”

肖錦成似乎愣了一下，而後更加激動了：“喝多了？！簡哥怎麽回事，居然喝多了！他今天受的刺激得多大啊……無憂你也不攔着點，他還從來沒有喝醉過。”

“啊？他……”居然沒有醉過？！

“不好意思啊肖錦成，我不知道他沒有醉過……這酒，是我灌的，心想喝醉了要舒服點。”祝無憂摸着簡子渝的頭，有些擔心道，“他喝多了不會有什麽事吧？要不要我送他去醫院啊…”

“啊，這個倒沒事，就是我聽着挺新鮮。”肖錦成說，“既然是你灌的，也難怪我們簡哥不會拒絕。”

一句話又把祝無憂的臉說紅了。

“對了，無憂，你好好安撫一下我哥吧，”肖錦成嘆了一口氣，說，“他這人心裏就喜歡憋着事，我和他一起長大的，知道他對他爸不讓做甜品的事情，其實有點心理陰影，好不容易有機會了，他看得特別重要。”

“嗯，我知道的。”祝無憂聽到心理陰影四個字，心都揪起來了，“不過，你不是在英國嗎，怎麽這麽快就知道這事兒了？”

肖錦成：“……”

肖錦成：“好吧，秦頌給我說的，讓我來問問情況，他們都很擔心簡哥的狀态。”

“哦……”祝無憂故意變着音調哦了一聲，肖錦成感覺自己被調侃了。

“那你給秦頌轉告一聲吧，他會好的，我陪着他呢。”祝無憂挂電話之前又說，“謝謝你們。”

挂了電話，她抱着簡子渝沉得不行的頭，輕輕拍拍他的臉：“乖，咱們回家了。”

簡子渝迷迷糊糊找回一點意識：“不喝了嗎無憂？”

“嗯，不喝了，”祝無憂嘆了一口氣，“對不起，不知道你沒有喝過這麽多酒，不應該帶你來的。”

簡子渝的腦袋現在處理長句子有些困難，他只聽到了對不起，靠在祝無憂懷裏捉着她的手：“不要對不起。”

祝無憂費了半天勁把他攙起來，剛轉身就僵住了——她沒想起上來還有五層鐵板樓梯！她光想着來，沒想着怎麽回去了，光把他弄起來都費這麽大事，弄下去她半條命都要沒了。

“駱哥！駱哥！”祝無憂站在露臺樓梯高呼，“來搭把手！”

“來了！”駱哥趕緊從前臺跑過來，見狀趕緊幫着她把簡子渝扶好，“哎，咋喝成這樣了？還能走嗎？”

“顯然是不能了，我倆還要回去，”祝無憂歉意地看着他，“所以還要麻煩駱哥幫我扶着他走下樓梯……”

“害，我就說你太久沒來過了吧。”駱哥突然笑了，“我這早安上電梯了，你沒發現？”

祝無憂還真沒有……

白擔心了。

二人坐上出租車回了家，祝無憂将他放到床上，簡子渝整個都趴了上去，她揉揉自己酸痛的腰，小聲嘟囔：“平時看着挺瘦的啊，怎麽這麽重。”

在床邊坐了五分鐘，祝無憂那口氣也緩了過來，她去擰了一塊熱毛巾，給他擦臉擦身。

二人同居久了，也有很多親密接觸，此刻做起這些事情來，祝無憂也沒有覺得有多麽害羞，如果簡子渝是清醒的，她或許還會感到窘迫。

“身材還是這麽好，”祝無憂手指在他皮膚上點了點，自言自語道，“你也長得真好啊。”

照顧完簡子渝，給他蓋好被子，祝無憂也有些乏了，自己去簡單沖了個澡，躺上床，借着床頭燈的光撐着頭看簡子渝。

簡子渝睡相極好，縱然是醉酒，他的手腳也沒有亂放，神色也很平靜，連鼾聲都沒有，只是氣息比平時重了一些。

看起來在夢裏他是寧靜的，眉頭都沒有皺。

祝無憂的目光滑向他的嘴唇，因為喝了酒而顯得比平日更紅，情不自禁地就靠過去吻了一下。

像是一個深夜偷吃的小朋友似的，在夜晚暴露自己貪吃的本性。

她又想起簡子渝給她道歉的那句話了，又想到自己今天本來的打算，嘆了一口氣，對他說：“哎，你不需要道歉的，我其實，早就做好奉獻一切的準備了啊……你要說的話，沒必要等那麽久。”

她又看了好久，最後自己也實在有點困，摸了兩把他的頭，對他說了一句“希望你能忘記煩惱”，便側過身子躺下了。

臺燈熄滅，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中，簡子渝突然翻了一個身，喝了酒滾燙的身子緊緊貼上了祝無憂的，祝無憂又被吓了一跳，培養起來的睡蟲又跑走了。

簡子渝醒了，他蹭着祝無憂的後頸窩，噴出濃厚的酒氣，帶着哽咽的聲音響起：“無憂，我害怕。”

祝無憂轉過身，抱着他的頭，手在他臉上摸到一片濕潤——他居然哭了？

“不哭不哭，乖，”祝無憂像哄孩子一樣，“害怕什麽呀？”

“我害怕被淘汰，”她越給他擦眼淚，簡子渝的眼淚流得越兇，借着酒勁想把這麽久以來的壓抑都抒發出來，“喝酒那會兒，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也知道我怎麽樣都能活下去，也能活得比大多數人都好……但我還是想活得更自由，更恣意一些。”

“嗯，我知道，”祝無憂回應着，“我想看到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也知道這一切起步都很難，我為了開甜品店把零花錢和車全賣了，”簡子渝又回想起了往事，黑暗中的表情有些委屈，“明明我之前也和那群傻逼富二代天天去酒吧的……”

“嘶…”祝無憂扯住他的耳朵，“你還有這段風流歷史呢？”

她又覺得不能同一個喝醉的人計較這麽多，說完又把扯住他耳朵的手放開了。

“但我做這些事，真的很快樂，鑽進廚房我什麽都不用想了。”簡子渝又說，“我不想被淘汰……但我怕，我怕下一次我依然不幸運。”

“不會的，沒有人會一直不幸運，”祝無憂抱着他，“這次只是個意外，你爸爸他也不會真的鐵了心打壓你。”

“我相信他幹得出來不讓我踏進甜品圈半步的事，”簡子渝嘆了一口氣，他的眼淚已經沒有流了，“無憂，我應該怎麽辦啊…你幫幫我。”

他只有暫時的清明，現在又有一點語無倫次了，不斷地自言自語，叫着無憂，說着怎麽辦啊。

祝無憂沒法，掰着他的腦袋，沖他吼：“別想了，簡子渝！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就安靜地睡覺，要麽就酒後lx，過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簡子渝顯然被她吼懵了，過了兩秒：“你，你剛剛說的什麽？”

祝無憂無奈：“我說，兩個選擇……”

簡子渝突然打斷她：“我聽清了。”

“嗯……”祝無憂的臉突然開始發燙。

黑暗中，簡子渝的呼吸聲明顯了好幾分，他的手順着祝無憂的脊骨來來回回勾着，但他卻在竭力地控制自己，似乎選擇了放棄後者，現在在她身上摸兩把彌補一下。

“無憂，我很想選第二個，特別特別想，但是這畢竟是第一次……我想……”

祝無憂率先吻了上去，自己緊緊貼着他。

一吻結束，她捧着他紊亂呼吸的臉，對他說：“剛剛才給你說了，很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我可能沒有什麽儀式感，但我覺得水到渠成的時機才是最好的時機，你說對嗎？”

簡子渝的大腦轟地一下就炸了，所有的酒精全在血液中奔騰了起來。

他驀地翻身，以更具侵略性的吻封住了她的嘴巴。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