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失控
來來回回十幾遍了,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邢沛已經很久沒有NG這麽多次了。
這遍還是沒過,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黃昏這點不長的時間就快過完了。趙亦如看了下,接下來幾天都有雨,這段她還是想用自然光做主要光源。
“裴老師,你兩單獨聊聊吧,看能不能幫邢沛找準感覺。邢沛,你也不要太緊張,今天不行就明天再說,這種戲份跟情緒和狀态也有關系。”
說完她帶着其他人出去,燈光師一走,房間頓時暗了下來,像蒙着一層黑色細紗,也安靜了下來。
邢沛垂頭喪氣低着頭,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說沒能情緒到位的表演,連完整地把這個鏡頭演出來都做不到。溫熱的觸感,濕熱的呼吸,他肖想過無數次,然而真正面對的時候,他只感覺自己亂得一沓糊塗。
裴青還表面還算坦然,實際因為這樣一次又一次的NG也心緒煩躁。他原本就不想拍這場戲,因為感覺到了邢沛可能會有某種程度的失控,只是沒想到他連順利拍攝下去都做不到。這就是他讨厭跟新手搭戲的原因,演技差,控制力差,情緒完全暴露在外面,不僅影響自己,還影響其他人。
邢沛看他的眼神,無論是戲裏炙熱深情的對視,還是戲外刻意又裝作不經意地偷偷打量,就像剛剛那樣盯着他的腿看個沒完,那種眼神都像是用小針在裴青還的皮膚上輕輕劃來劃去,有點痛,有點癢,還有點危險。
裴青還讨厭這種感覺。他也讨厭邢沛那種眼神,想要跟他發生點什麽的想法在那種眼神裏暴露得一覽無遺。
邢沛那麽年輕,那麽漂亮,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勻稱的身材和肌肉,一株在清晨的陽光裏挺拔又勃勃生機的植物,披着一身新鮮的露水。還有他那張揚放肆的性格,活像一只挺着胸脯抖着華麗尾羽的孔雀,怎麽看怎麽迷人。
裴青還不覺得自己是個容易被外貌迷惑的人,也不覺得自己控制力很差,然而在邢沛這種直白的眼神裏,他也感覺到了某種失控。這種失控讓他也開始煩躁,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拍戲帶來的幻覺,邢沛先産生了愛上他的幻覺,然後裴青還在邢沛的幻覺裏逐漸失去理智。這種短暫的迷亂,在他看來根本就毫無意義。
裴青還只想趕緊拍完,再這麽僵持下去,對誰都不好。
他問:“你怕我麽,邢沛?”
“嗯?哈……我怕你什麽?”
“我不知道,你說你怕我什麽。”
“裴老師,你想得真多。”邢沛頭低着,臉也藏在陰影處。
“那你擡頭看着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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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沛還是低着頭,不動,也沒說話。
裴青還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和自己對視。邢沛眼睛向下瞥,嘴裏抱怨:“你要做什麽啊,裴老師。”
“不是裴老師,我是沈老師,沈意。”在邢沛的眼睛逐漸開始正視他時,他喊他,“林毅霄。”
他們對視了片刻,裴青還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上輕撫上他的臉,他用上了沈意一貫的溫柔語調:“毅霄,你不用怕我,我對你什麽威脅都沒有。”
戲裏的沈意是一只溫馴且毫無威脅的麋鹿,只會被林毅霄逼得無可奈何、走投無路。
邢沛看着裴青還深情有些羞怯的眼神,他腦子有些暈眩,開始分不清眼前這人是沈意還是裴青還,就像他開始分不清自己是邢沛還是林毅霄。然而這種分不清并不只是在這一刻開始,只是夜色昏昏,讓他糊塗得更厲害了一些。
他喃喃地:“沈老師,我喜歡你。”
“我知道。”
“我愛你。”
“我知道,我也是……”
趙亦如眼看天快黑了,敲了兩下門,見沒人回應,過了一會兒推門進來時,剛好看到兩人深情對視的樣子,絲毫沒有被她驚動。趙亦如一時發愣,那種滿意的情緒她也感覺到了,并為之觸動。
她小聲問了一句:“準備好了嗎?”
裴青還沒出聲,只在邢沛背後比了個“OK”的手勢。
趙亦如點了點頭,轉頭只讓攝影師進去了。她發現這種昏暗的自然光線也另有一種氛圍和味道,朦胧迷離,不需要額外再打光。
“1038場,第四鏡第十八次,開始!”
随着場記板輕輕拍下,裴青還和邢沛像熱戀的情侶一般擁在一起熱吻。
林毅霄捧着沈意的臉,沈意擁着他的背。這不是特寫鏡頭,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監視器裏看不特別真切,然而濕噠噠糾纏在一起的聲音,在黃昏的靜谧中像一個一個從汽水底部竄到表面就破開的氣泡。
兩人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然而另外兩個攝影包括趙亦如都下意識放輕了自己的呼吸和動作,隐蔽起自己的存在感。
邢沛旁若無人,流露出最本能的一面。
裴青還有些被他搞出了火氣,他也不是第一次拍這種戲了,以前審核尺度大,更露骨的都拍過,然而從來沒有這種讓他火大甚至想揍人的感覺,邢沛這沒有底線的小流氓是真拿他當賣的在玩。
裴青還喊了一聲:“導演。”
趙亦如面無表情地說:“這次邢沛感覺很好,裴老師,麻煩您堅持一下。”
趙亦如不是不知道邢沛過了線,但是這一遍感覺很對。對于來來回回這麽多遍都過不了的邢沛來說,這個機會失去了,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這種時候,也就只有委屈下裴青還把戲拍完了再說,至于尺度太大的地方,後期再剪。
裴青還被導演一句話給堵了回去,不僅如此,趙亦如還指揮道:“裴老師,你給點聲音,我們現場要收聲。”
裴青還感覺自己現在像一條全身緊繃躺在砧板上的魚,他一個年近四十的演員,第一次有種為了事業獻身的感覺,并不偉大,十分憋屈。
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沒有更多選擇,閉上眼睛,從喉嚨裏發出幾聲低低的嘆息。
聽到沈意的呻吟,林毅霄完全受不了。
邢沛壓着他咬他耳朵時,裴青還咬着牙齒,低聲呵斥:“邢沛,這是拍戲,你給我收斂點。”
邢沛不僅不收斂,反而用手捂住他的嘴,試圖手指**他嘴裏。
裴青還想,已經夠了。
他趴在床上,反手抓着邢沛的頭發,想把他從身上抓下來,趙亦如的場記板拍下了:“Cut,這場過了。”
邢沛埋在裴青還脖頸間的臉擡了起來,大汗淋漓,喘着粗氣。裴青還終于松了口氣,抓着他頭發的手也放了下來。
邢沛像是自言自語:“過了。”
“是的,過了,辛苦你兩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好的,導演。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邢沛說。
趙亦如自覺招手帶着兩個攝影師出去了,給演員空間,讓他們好好收整一下自己。
“別壓着我了,起來吧。”裴青還說。
随着房間門輕輕拉上,邢沛突然把裴青還的臉狠狠按進枕頭裏。
裴青還完全悶在枕頭裏,無法呼吸也發不出聲音,缺氧讓他有些痛苦,這個姿勢掙紮起來也很費力,然而心裏的怒火和氣憤卻如火上噴發。
很快邢沛啞着嗓子“哈啊”兩聲,接着渾身都癱軟在他背上。
腦後的力道松了,裴青還一把掀開邢沛,蹦起來,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了牆上,幹勁利落給了他臉上一拳。
邢沛剛剛那意猶未盡的表情頓時變得痛苦,慘叫的聲音沒有出來,被他咽回了肚子,他知道自己過分了。
給了他一拳後,裴青還也沒看他,跳下床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出去摔上了門。
邢沛爬到床邊,吐了一大口帶着血的口水,低頭看着自己濕漉漉的褲子,和沿着大腿淌下來的污跡,有片刻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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