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比自己高了許多的少女緊挨着他睡在旁邊，身體側向他蜷縮着，手緊緊攥着他的衣服開襟，活像一只小蝦米。房間裏唯一一盞亮着微弱光芒的燈發出了細微的光芒，隐約照在少女的臉上，伸出手輕輕地撫揉着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細柔順滑的觸感，令他感到既熟悉又眷戀。

少女微微睜開眼往上看着銀發少年，迷蒙的眨了兩三次眼之後沖他笑了笑。

“醒了？”

“沒，我本來也沒怎麽睡，你好點沒？”攥着銀發少年衣服開襟的手松開，她盯着露在開襟外面的白色繃帶，臉上笑容褪盡。“下次，不要再受傷了……”繃帶是剛換不久的，之前還裂開的傷口已經慢慢愈合，這還多虧了四番隊隊長——卯之花烈的治療。

“恩，下次不會了……”他剛剛做了一個怪夢，夢裏的他依然是他，然而發生的一些事情卻是他從未經歷過的，那些人好陌生，可……夢裏面他好像在保護着誰，可明明身邊什麽人都沒有，為什麽會……眉微蹙，他決定把這個怪夢抛諸腦後，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千葉，之後跟在我身邊吧。”他凝視着少女的眼睛。

怔愣一下，少女臉上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她握住銀發少年的手，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冬獅郎，我……會拖累你的……”她現在除了半獸化的模樣，除了可以支撐自己不被高密度靈壓給弄得靈魂潰散的微小魔力外，她什麽力量都沒有，跟在銀發少年身邊，會拖累他的，一定會的。

“我會保護你的……”

一句話，很短，卻已足夠。

黑亮的眼睛裏泛着些許淚光，千葉靜靜地握着銀發少年的手。“恩……”慢慢地點了點頭，她往前靠近，把自己的額貼上了對方的。“冬獅郎，認識你真好……我啊果然最喜歡冬獅郎了。”

喜歡，藏在心裏的喜歡泛着一絲疼痛，她忍不住在此刻将這份心情訴說了出來。無一例外，她在銀發少年的臉上看到了詫異的表情，心裏揣懷着一份忐忑，她不知道這份心情說出來之後，他們會變成怎樣的關系，是尴尬，是無視，還是……好像不管哪一個可能性，她都沒有辦法高興起來。

心，隐隐作痛，她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需要給對方一個消化這份心情的時間，也需要給自己一個可以喘口氣能夠接受對方答案的時間。

“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咬牙，背對着銀發少年，她下床，準備離開。

腳還沒落于地面，她的肩膀就被身後的人給抓住了。

“千葉，你想去哪裏？沒有聽到我的答複，就想逃開嗎？”這不是她預料的話，在這個瞬間，她的嘴唇在發抖，可以聽見自己的喉嚨正想有什麽話要流露出來。“我……沒想逃……只是給我們各自一點可以緩沖的時間……”

“我也是……”非常細微的聲音，悄悄回蕩在空氣中。

“我也喜歡你，千葉。”這一次，銀發少年将心底那句糾結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這麽一句簡單的話，他說得很小聲，但他知道少女是聽得見的，因為這個房間太安靜了，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放在腿上的手攥緊，千葉聽完這句話之後，眨了幾下眼，把谷欠從眼眶流出的淚水縮了回去，然後嘴角微揚，她微笑了起來。

重新回過身，她看着銀發少年略微發窘的臉，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呵呵笑了起來。

“冬獅郎，害羞了呀！”邊說着，重新爬上床，與坐在床上的銀發少年面對面。

握上對方的手，抓起，她靜靜地将自己的嘴唇印在銀發少年的手背上，嘴唇的輕柔觸感由肌膚直接傳達到他靈魂深處，那是陌生的，卻不想失去的奇異感覺。“我會……守護你的，一直……”這是承諾，是她永遠都不會食言的承諾。

“恩……”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少女這話不是假話，而是真的不能在真的承諾，她一定會守護他，就如他想保護她的心是一樣的。

“千葉，不會離開你……”

“我知道。”說着，她整個身體往他這邊靠了過來，将自己的臉貼在銀發少年的胸膛，隔着白色繃帶聽着胸腔內那顆強而有力的心跳，她露出了一絲微笑。

“冬獅郎……這次的戰鬥結束後，請假吧……”

“咦？”

“總覺得有點害怕，你一直……一直在戰鬥，好好休息會兒的時間都沒有，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害怕下一刻……你就會發生什麽不幸的事情……”她低着頭，顯得相當不安。

撫着少女的長發，銀發少年竟然點了點頭。

“好，等這次的戰鬥結束後，我會向總隊長請個假，帶你去見見我的婆婆，順便去外面住段日子……”就算他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也吃不消連日不停歇的戰鬥，自從冬季決戰和草冠宗次郎事件之後，他真的有些疲乏了。

沒想到日番谷冬獅郎會同意她的話，少女心裏還是很開心的，把雙臂繞過他的身體，她稍稍直起身子，将自己的頭埋在了他的肩窩裏。“冬獅郎，這次的事件，你怎麽想？那個叫村正的斬魄刀到底要做什麽？”

“冰輪丸說他們會被召喚出來是因為……村正對他們進行了某種暗示。”

“暗示？”在少女的記憶裏，并沒有斬魄刀叛變的事件，看來真的有很多事已經發生了改變。

“恩，初步推斷，村正的能力應該是能與所有的斬魄刀對話并召喚其本體，而且他的話對斬魄刀本身就是一種暗示，使斬魄刀本身的不滿與谷欠巨大化，因而與自己的主人為敵。”一說到正事，銀發少年的表情就會變得特別嚴肅。

聽了他的推測，少女抱着他身體的雙臂倏地收緊。

暗示？暗示的能力如果運用得當便會成為最好守護旁人的利器，而如果……居心叵測，那就會成為最可怕的力量。

曾經，未來與過去混淆。現在，一切都恢複原狀。各個世界的未來軌跡按照着新的走向往前推進，這個世界也是如此，所以出現了許多以前她不知道的事情，然而……正軌不會變，那些大事件是不會消失的，所以……存在危險依然沒有消除。

鼻尖充斥銀發少年清冽的味道，她抱着對方，不知不覺就靠着他睡了過去。

懷裏的少女睡着了，日番谷冬獅郎順着她的頭發，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他側躺在她旁邊，靜靜地凝視着她那張睡臉。

缺失的記憶，缺失的空白，每一天都在折磨他，但每當她出現在他身邊，他就感覺那份缺失被填滿了。那份空白，那份記憶，一定與千葉有關系，有時候就算心忘記了，但身體還是會記得的。

“我怎麽就忘記你了呢？”他說，聲音輕到只有自己能聽到。

門被推開，擡眼看去，只見冰輪丸站在門外，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一直看着他們。

“不需要擔心，她沒事。”雖然不清楚當時的冰輪丸為什麽會跟千葉在一起，但他卻感覺的出來，那時候的冰輪丸對少女是沒惡意的，相反他好像挺照顧她的。

“她是你的？”眉頭總是緊蹙着，這一點很像銀發少年。

“喜歡的人。”他回道。

“她身上有股很奇特的力量。”藍眸凝視着睡着的少女。

“恩，我知道。”是的，銀發少年一直知道，沒有靈力，沒有其他特殊能力的人是不可能長時間待在充斥着高密度靈壓的靜靈庭，而她卻一直……一直待在他身邊，直到現在都沒出現任何對身體不利的狀況。

在狐貍狀态的時候，她身上的奇怪力量并不明顯。

可現在，她身上那股力量越發明顯起來，那是有別于靈力的奇怪力量。

對他來說，那是一股很熟悉的力量。

“你……”冰輪丸似乎想說什麽，卻遲遲沒有下文。

“我沒事，不用擔心的。”銀發少年猜出了對方想問的，于是他回道。

“恩。”點點頭之後，兩人又陷入沉默。

他們倆都是不善于交流的人，冷場之後，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于是房間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阿諾。”就在這時，一個人出現在門外，只見雛森桃從冰輪丸身後探出了自己的腦袋。一頭長發剪成了短發，本來還精神萎靡的少女恢複了以往的活力，當視線落在床上的黑發少女時，明亮的黑眸裏閃過一絲狡黠。“阿勒？看來我好像打擾了，小白也長大了呀。”

意味深長的話，意味深長的眼神，都讓銀發少年的額角爆起了青筋。

“雛森。”聲音裏透着一絲無奈，他就知道被雛森桃看到現在的畫面，會想歪。

“她是那只小白狐貍吧？我就知道。”皺了皺鼻子，雛森桃從門外走了進來，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因為她看出來躺在床上的少女已經睡着了。

走到床前，看着睡在銀發少年臂彎中的千葉，雛森桃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了起來。

“嘻嘻，你們的感情果然好吖。”

“雛森，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轉移話題，他可不想被雛森桃抓着這個話題一直問下去。

屋裏的光線很暗，自然也就看不到銀發少年那對露在頭發外面發紅的耳朵。

“當然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呗，之前聽亂菊小姐說你受傷了，有點擔心，現在看來，你還不錯嘛。”說着，又暧昧地沖銀發少年眨了眨眼睛。“小白，好好養傷，現在靜靈庭可是很需要你喲。啊，對了，我等會兒要跟亂菊小姐以及桧佐木君去附近的森林看看，好像在那裏有斬魄刀的蹤跡。”

聽了她的話，銀發少年皺眉，道：“小心。”

“知道啦。”她已經成長，她不再是以前那個雛森桃，她不會讓自己軟弱下去。“哦，差點忘記了，我們家隊長如果出現在這裏，請讓他馬上帶人去辦正事，別趁現在忙碌的節骨眼去偷懶啊。”一提到她現在的隊長，雛森桃就頭疼，真是……要人命，為什麽偏她倒黴，遇上這麽一個喜歡犯懶，跟八番隊隊長——京樂春水不相上下的隊長呢！

“平子隊長又……？”五番隊隊長——平子真子這人，說多了都是淚點啊。

“哼哼。”撇了撇嘴巴，雛森桃發誓如果見到平子真子，一定把他捆起來。

按了按眉心，銀發少年有些無力。

平子真子這人的确是……該怎麽說呢？反正不是他擅長對付的類型。

“呼，知道了，遇上平子隊長，我會說的。不過，雛森，一定要小心，你跟松本都要小心。”他的表情比之前嚴肅了好幾分。

“知道啦，我一定會小心的，小白可不能太小看我吖。”笑了笑，雛森桃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在繞過冰輪丸的時候，她特意囑咐，道：“小白，就交給你保護了，冰輪丸。”

冷峻的斬魄刀沒有回頭，卻點了點頭，這就是回答。

眨眨眼，她微微一笑，從冰輪丸的面前走出了房間。

走廊的燈光很亮，從門外漏進許多，盯着雛森桃離去的背影，銀發少年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已經漸漸不需要他去保護了。

曾經的雛森桃已經變得比以往堅強了。

現在的她足以獨當一面。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