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三十六

話雖如此,但那日過後,古紮巴布竟将花鶴翎丢在了炎獄山的院子裏關着,沒再加以折辱,連人影也不見了,似乎要放任他自生自滅。

花鶴翎頭兩日裏總是惴惴不安,擔心古紮巴布要醞釀出個大招來,一舉将自己敲個粉身碎骨。到了第三日方且冷靜下來琢磨其中緣由。由于缺乏線報,苦思冥想下只能斷為那日古紮巴布将自己帶到酒池峽裏冒犯了柳白朗,惹的柳白朗不悅,古紮巴布如今在惡人谷裏尚未站穩腳跟,不好與柳白朗撕破臉,便只能暫且放過自己,花心思哄柳白朗開心去了。

這一番推論,花鶴翎自認有幾分道理,但若叫柳白朗知道了,恐就要恥笑他了。

還是那句老話,花鶴翎是最了解巫暝的人,但古紮巴布不是巫暝。

那日,古紮巴布将花鶴翎‘盛裝’打扮了一番,拉到柳白朗在酒池峽裏的堂口狎玩——

柳白朗雖然以前也因為好奇巫暝身邊的花大夫到底是何方神聖,能一直用針用藥将古紮巴布牢牢的鎖在巫暝身體內,特意抽出空子去遠遠瞧過兩眼。然而花鶴翎雖然醫術驚人,武功樣貌卻實在入不得他的眼兒,這一陣煙雲便很快在柳白朗心頭散去了。

古紮巴布又将花鶴翎做了胡姬舞娘打扮,柳白朗更是認不出來了。只當古紮巴布在花廳裏等的無聊,順手牽了個隔壁醉紅樓裏的小倌來消磨時光。

柳白朗自年少起便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在戾氣漫天的惡人谷裏浸淫了這麽些年,脾氣越發糟糕,是惡人谷裏遠近聞名的暴脾氣。進門瞅了一眼,當即怒上眉梢,一雙美目瞪的溜圓,鼻腔裏抖出個夾帶着霸氣與火氣的哼,也不等古紮巴布多做解釋,上手便是一道劍氣破空襲向花鶴翎的左胸,勢要取花鶴翎的心頭血消火。

只是他的動作快,古紮巴布的動作比他還快。

劍氣停在古紮巴布膝頭前的方寸之間,古紮巴布一拂手,一股強悍內力便硬生生将那道尖銳淩厲的劍氣震散。他又反手一推,穩穩将花鶴翎護到了身後。此舉實在是下意識的舉動,做的太過得心應手,以至于反應過來時,古紮巴布自己都有些吃驚。

但他方才化解柳白朗劍氣時,垂下了頭來,此時便垂着眼眸,叫在場的人皆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柳白朗怒氣更甚,柳眉微蹙,飛快地拔出了腰間一口彎月短匕,俯身如燕子入檐般輕靈地迎了上去,避開古紮巴布攔阻的手臂,照着花鶴翎的臉畫了數十刀。他的身法極快,攻擊的角度又極其刁鑽,似春末塘上的柳絮亂舞,雖然每一刀都未用上內力,但尋常人是避都難以避開的。

因為方才的順手之舉,古紮巴布心頭無端地生出一絲煩悶來,但眼下形勢沒給他時間細究。他手邊沒有趁手的兵器,便只得摸了桌上削皮用的小刀,以刀背吭吭哐哐地擋住了柳白朗那數十刀的攻擊。

只是柳白朗那匕首非是凡品,乃是他請人打造他那對‘幽花*亂月’時所剩的餘料所鑄,削鐵如泥不在話下。古紮巴布雖已用內力加持了,但那小刀終究不過凡鐵,禁不住這兩股強大的外力摧殘,柳白朗最後一刀前它已經碎成了數片。

古紮巴布手腕一轉,用那木刀柄裏的鐵芯,接了柳白朗的最後一刀,順勢往那白花花的匕首上握,柳白朗現下雖是怒火中燒,心底裏卻是很疼他的,潛意識裏不願傷他,握匕首的手都跟着心肝微微顫了顫,立刻往回收半分。未料古紮巴布本就不做空手接白刃的打算,而是順着刀刃握住了握刀人的手,趁柳白朗微一恍神的功夫,彎腰伸舌舔了舔柳白朗的虎口。

柳白朗被他這樣一舔,握刀的手都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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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紮巴布又輕輕的吮吸了一下,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便落入了他手。他将匕首丢開,又将匕首的主人拉進自己的懷裏。

柳白朗還生着氣,一回過神來,揚手賞了他一記響亮的大耳刮子。

巫暝這小半輩子,沒有一次在情場上吃過虧,沒了他的前車之鑒,古紮巴布便順着自己的性子好死不死的抱怨了一句:“你怎麽跟個姑娘似的。”

正中死穴。

柳白朗反手又賞了他一記大耳刮子。

人面桃花,白裏透紅,左右對稱。

這啪啪的兩聲下來,柳白朗心裏的憋悶氣跑了大半,能從煞氣裏擠出個惡毒又得意的笑來了,雖然看着便知道帶刺兒,那眉眼間的風情卻真是人比花嬌了。

古紮巴布挑眉,猝不及防地将人環腰抱起,逮着柳白朗不知所措的空兒将人一把扛進了內室,往床上一扔。

雕花的木門吱吱地叫。

前一刻鐘,整一層裏都是柳白朗罵人的聲音,有幾次似乎被逼急了,連江南鄉下的土話都爆了出來,讓隔壁花廳裏橫着的花鶴翎好好漲了一番見識。

一刻鐘後,也不知叫的累了,還是別的緣故,柳白朗叫喚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房間裏偶爾傳出些喘粗氣的聲音。

等到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便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叫了起來,這回的聲音便不一般了——花鶴翎雖然是個清正的,但巫暝顯然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花鶴翎這等見識還是有的。

柳白朗自诩是個敢作敢當的铮铮鐵漢,雖然最後四個字江湖上無人敢應,但他确實敢作敢當——無惡不作,無作不認。敢作敢當的柳白朗上了床也一樣的光明磊落,古紮巴布将他的身子給伺候舒爽了,他便放開了的叫喚,全然不管隔壁還躺着一個花鶴翎,樓下更杵着一幫仰仗着他混飯吃的。

他的嗓子本就如黃莺,婉轉清麗,那春日裏貓兒似的叫喚直勾的人心潮澎湃。

花鶴翎被古紮巴布使了特殊手段捆着,那身上的繩結全壓在男人敏感的地方,捆的久了,粗麻繩漸漸勒進他細嫩的皮肉裏,一道道血紅紫青交織,便如他身上的痛感與快感一般,密密麻麻的分不開了。

柳白朗的第三個巴掌硬硬生生被古紮巴布拖到了兩個時辰以後,從春天回到夏天的時候,柳白朗身子骨已經舒爽的近乎沒了氣力,可他這人從小記性就好,尤其是記仇,愣是把兩個時辰前的舊賬翻了出來,軟綿綿的又刮了一次古紮巴布的臉。

“別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我一定要那賤人死……”

古紮巴布勤勤懇懇的春耕了兩個時辰,雖然打從一開始大家就都知道,柳白朗這塊荒地鐵定是連野草也生不出來半根的,但得了便宜還要回頭來找他不痛快這就有點過分了——提起花鶴翎,古紮巴布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方才那本能一般的回護,心底像是鋪砌了一攤亂麻,芒勾倒刺,煩躁的很。他背過身去,有些不耐地打斷道:“那是花鶴翎。”

這五個字,柳白朗咀嚼了一陣,吃透徹了,胸中那口惡氣才算散幹淨了。但随即又笑了,明眸流轉,華光溢彩。

“那又怎麽樣,我一樣要他死。”

古紮巴布背對着他,淡淡道:“死有什麽意思。”

柳白朗消了氣,便往古紮巴布身上靠,貼在他的肩頭,直白地道:“我不喜歡他。”

巫暝與花鶴翎那點破事,一直就是只有當局者迷,旁觀者個個都清楚明白。柳白朗這樣的人精,随便聽手下報告個三兩件,就将兩人的心思看破了。他知道古紮巴布對花鶴翎不可謂不恨,但放花鶴翎在身邊到底是個尴尬,他眼裏最是容不得沙子,也不願叫自己為無關痛癢的旁人生出一絲不痛快來。

聽柳白朗這樣直喇喇地挑明不悅,古紮巴布心裏也跟着有些動搖了——他立志做個和巫暝截然不同的禍害,無論哪一方面都要跟巫暝反着來。巫暝是個最多情的,他偏偏要做個最專情的。故心底裏将柳白朗看的比自己更重一些,依照柳白朗的性子,這樣與他說話,無異于撒嬌了。

但他方起了殺心,腦中便感一陣劇痛,正合了那句極俗氣的,疼的仿佛靈魂撕裂了一般,他忍不住低吟了一聲。腦海中又再度閃現過一幕幕往事,皆是花鶴翎的音容笑貌,古紮巴布将指甲掐進自己的肉裏,咬牙硬撐了一陣,才恍恍惚惚的重新掌控住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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