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蔣烨擎的選擇

似乎不少人在一開始所勾勒的未來愛人的形象總是往往與最終愛上的人差距很大,有時甚至是相反的。

譬如說有些人喜歡的是斯文白淨的類型,最後卻和憨厚肌肉男在一起了,還有有些人明明喜歡的是暖男卻和冰山在一起了一樣。

在真正墜入愛河的前一秒,所有的想象也都僅僅止步于想象。

熟悉的運動員進行曲裏頭,全校班級入場,路上還能隐約聽到一兩個同學的對話“诶不跑操嗎?”“你傻啦今天升旗儀式外加簡單的開學典禮啦”“對哦今天星期一了,豈不是又能看到方學長啊啊啊”……

走在最後的蔣烨擎聽了一耳朵,一會兒蹙着眉一會兒展開笑顏,跟練變臉似的。

對于自己優秀的媳婦被人花癡真是又驕傲又擔心,好想把這個人卷一卷藏兜裏最好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看見,他偷偷瞄一瞄前頭走着的人,心裏琢磨着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排好了隊,升完了旗,升旗臺上面的校長開始講話了,方維明拿起了手裏複印的講稿又看了幾眼,口中默讀幾遍。

認真默念稿子的方維明就感覺忽然被人捏了一把後頸,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腦海裏浮現的是上一個雙休日在自己租的房子裏頭被某個人死死壓在床上,一邊被兇猛撞擊,一邊後頸被牙口超好的那人狠狠叼住研磨的感覺。

方維明把講稿收起來,一只手揉了揉剛剛被掐的後頸,努力把那種麻麻的感覺給揉的散了。

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人。

他瞪了一眼笑嘻嘻的這人,忽然想起來什麽左右看了看,發現班主任正好在隊那邊死角被擋住了,如果身高突出的蔣烨擎不大搖大擺直起來一時之間是不會被發現的,這才松了口氣,輕聲道,“你怎麽過來了?”話落,看了一眼那人無賴的臉,又看看本來排在他身後的人被擠到了後頭一副被威逼的樣子。

蔣烨擎聞言一笑,半晌像是想到了什麽,猝不及防湊到他耳朵邊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那沒辦法,我想你了。”然後恢複原位,看着他面前俊秀的方班長稍稍瞪大了一點眼睛,這麽長時間來他已經完全摸透了這個人高冷的保護色,所以輕易地就發現了他由茫然轉向不知所措這一個有趣的過程,心下有點軟軟的,像是被蜜糖浸泡着的棉花糖的感覺。

方維明早就故作鎮靜的轉回了頭,但是蔣烨擎還是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紅透了的耳垂和後頸,因為過于白皙而顯得特別明顯。

嘴角的笑挂着消不掉的蔣烨擎還想乘勢再撩他一撩,擴音器裏傳出了方維明的名字。

“……現在我們請高三畢業班學生代表方維明發言,大家歡迎!”

在全校齊聲的鼓掌聲中,他的班長穿着整齊幹淨的白襯衫手中拿着的白色稿子被風微微吹動了,風中送來清淡的桂花香味,三棟教學樓的周圍都種滿了桂花樹,所以饒是在操場上也能清晰的聞到,充斥着萦繞着,仿佛已經成為了這群少年肆意青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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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維明清冷的聲音經過話筒回蕩在了這個站滿了人卻鴉雀無聲的操場。

站在烏壓壓人群之中的蔣烨擎看着升旗臺上他優秀的班長,嘴角帶着笑,腦子裏飛快的閃過這一年來的回憶……

一年前。

課堂上同學都保持着安靜,只有老師一個人講課的聲音。

畢竟是整個年級都有所聞名的魔鬼教師張地中海的課,每個人都是噤若寒蟬,因為這個老師出了名的喜歡喊人起來回答問題,這也便算了,哪堂課不提問呢,偏偏他興致一來特別喜好提一些抽象無比的難題,若是喊起來的人答不出來也會一路喊下去,以前甚至還創造過班裏一半學生都站着的可怕記錄。

“來了,來了!”有人在後面壓低聲音說,顯然是從張地中海拖長的講課聲音中分辨出他即将要提問了的信息。

果然。

“……所以,說到這裏,老師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大家……有誰能回答的嗎?”

整個班級裏的人都拼命低頭低頭再低頭,仿佛頭擡得高一點就會被他的視線給掃射到一樣。

“嗯?沒有人嗎?這麽簡單的問題!……好了,我看看哪一個人頭最低我就喊他起來回答。”張地中海的視線從一片瞬息擡高了起來的頭上掃過,最終落到了最後排那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上,那個腦袋旁邊的同桌似乎意識到了他的視線,拼命去戳那個人。

“最後一排的那個誰,”對的,張地中海的特點除了厚如瓶底的眼鏡片,地中海式的流行發式,還有就是仿佛是高度近視而帶來的高度臉盲了,永遠叫不出教了第二年的班裏學生的名字,“你起來,哎,旁邊的同桌推推他!”

那人終于被推醒了,“啊?”了幾聲,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皺着眉頭一副“我很不爽”的樣子。

他同桌捂住眼睛,嘴裏嘟囔着“畫面太美我不敢看,老大你保重。”

“又是你!你是那個……那個,蔣烨擎是吧!”看來這是個另外,因為印象太深,連張地中海的重度臉盲都治好了。

坐着的同學中傳出幾聲壓低的笑聲。

“我教的課這麽無聊嗎?我看你怎麽在我的課上節節課都趴桌子上啊?”

“蔣老大有不睡覺的課嗎……”下面不知是哪裏的聲音輕聲說,不過因為班級裏太安靜,原本的低語也被全班聽得一清二楚,于是又是引發了一陣低低的哄笑。

張地中海有時還是挺有幽默感的,“看來我應該高興我的課對于這位——你們叫他啥,蔣老大?——來說不是特殊的了。”

班裏竊竊私語,只有蔣烨擎一人巋然不動,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好了,”張地中海清了清喉嚨,示意底下的人可以消聲了,“讓你将功贖罪一下,這個問題能回答嗎?答得出來我就讓你坐下,答不出來你就一直站着站一節課好了,正好讓你清醒清醒。”

蔣烨擎捋了把臉,嘀咕,“媽的,老子什麽題目都沒聽到,讓我答個屁!純找茬的吧。”他四周瞅了瞅,同桌朝他搖搖手,表示他也無能為力,于是他只好站着了,以一副什麽題目我都能答出來的樣子直視張地中海,輸人不輸陣是吧。

“答不出來是吧?這麽簡單的題目,看看上課不聽講等你考試的時候能答得出什麽……”張地中海又巴拉了幾分鐘認真聽講的重要性,蔣烨擎一只耳朵進去了,腦袋裏過也沒過,就從另一只耳朵裏出去了,他站着都直打瞌睡,他倒不是裝的,是真困,誰讓他老子信奉早接觸早接手的道理,老早就把他拎到公司裏頭熟悉事務去了,搞得他忙得連睡得時間都沒有。

“再給你個機會,你請一個你的同學來幫你,如果他答不出來就和你一起站着,如果他答出來了,你就和他一起坐下,”張地中海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然後示意他可以選人了。

蔣烨擎聽了皺緊眉頭,眼神轉了一圈,身邊的小弟們老早也趴了一圈,一副無能為力千萬別叫上我的樣子,也是,他混的朋友全是班裏的學渣,寧願多打幾個游戲多交幾個女朋友多打幾場籃球也絕對不多看幾行書的那種,這個時候能指望得上他們太陽都能從西邊出來了。

“快點選,這麽難選嗎?你一個人就浪費了全班同學多少聽課時間啦……”

眼看張地中海馬上就要不停地叨叨下去,蔣烨擎暴躁的簡直想捂耳朵,恰好這時他的視線越過一個個低垂的腦袋,落到了斜對面那個穿着白襯衫的身影上面,也只有他每一節課腰都挺得直直的,像一棵清瘦挺拔的白楊樹。

這個從小到大就是死讀書的書呆子肯定知道答案,蔣烨擎心裏一定,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磁性的低音炮讓班上一半偷偷矚目他的女生都有點紅了臉。

他說,“我選方維明。”

“作弊吧,居然選了班長……”

“還用說嗎,班長肯定答得出來啊……”

“我聽說班長和他不和,貌似是真的……”

“哎是的據說還是一起長大的,關系卻一直不好诶……”

……

聽着班上同學的竊竊私語,蔣烨擎看着斜對面的班長的背明顯僵了一僵,似乎是沒有想到他叫了他,他嘴角的壞笑更加大了。

方維明慢慢站了起來,扶了一扶在上課看黑板的時候才帶上的眼鏡,黑色的細框眼鏡襯得他清俊的臉更加的清秀斯文。

随着他站起來,張地中海的視線也從蔣烨擎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方維明?”張地中海看清了他的臉,居然笑了,聲音也變得輕聲細語的溫柔了,“啊,是你啊,我記得你,你的作業和試卷都做的特別好,怎麽樣,這道題目你能答得出來嗎,別緊張,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知道我想問的東西。”

這可是張地中海第一次這麽誇人,下面的人下巴都快掉了,不過一看他誇的是誰,就不奇怪了。

方維明是誰?身為一中的人如果不知道他那無疑是新轉來的了。這個人每年都包攬考試紅榜上的第一名,再加之脾氣好人緣也好,當選這一屆的學生會長,元旦晚會這種大型活動都是他幕後一手組織起來的,當之無愧的所謂“學神”,除了有點寡言,沒啥缺點,其實嚴格來說這也不算缺點,一些迷妹暗地裏還覺得這是個萌點呢,覺得他是沉默寡言的暖男什麽的。

而且暗地裏大家都在傳他和他的副手就是兼任校文藝部部長的官燕青是一對,畢竟官燕青憑借高一時候軍訓結束那晚的迎新晚會上的一手古琴彈唱和那張清麗無雙的臉被公認為“古琴女神”,他們又因為工作原因同進同出走的很近,大家都覺得他們郎才女貌,氣氛和諧,妥妥的是一中官方虐狗情侶,可惜的是他們二人都沒有公開承認過,所以大家也都只是暗地裏傳傳,沒擺到過明面上。

說起官燕青就不得不說方維明和蔣烨擎之間的不和傳言,據說曾經關系很好的兩人就是因為官燕青這一位古琴女神大打出手,不過最後最終還是學神勝了一步,兄弟情于是破裂,富二代學渣懷恨在心,頻頻找茬,兩人面不和,心也不和之類的,一出典型的紅顏禍水的818大戲。

把鏡頭重新轉到現在,學神方維明果然也不負期望的輕松就答出了張地中海出的抽象題目,在大家的掌聲中坐了下去,繼續拿起了他擱在筆記本上的筆。

被張地中海抓住又說了幾句之後,蔣烨擎也坐了下去,他揉了揉眉心,發現剛才站了一會兒,自己的睡意果然暫時沒了,他百般無聊的盯着斜對面的還是挺得直直的白襯衫背影轉着手裏的水筆。

“那個什麽方維明真裝逼,答得都是什麽狗屁,要是老大認真聽肯定比他答得好多了!是吧,老大?”旁邊的同桌湊過頭來,義憤填膺的說了一堆,然後小心翼翼的詢問他。

蔣烨擎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停了讓人眼花缭亂的轉筆,用手裏大半節課過去了還蓋着筆帽的筆把他的大頭又戳了回去,“離我遠一點,別湊過來。”

趙傅詠被他老大嫌棄習慣了,下一秒又頂着腦門上的圓珠筆印子死皮賴臉的蹭了過去,不過這次他倒是很好的待在了蔣烨擎可忍受的距離內,“唉,真是不懂那些妹子為毛一個勁的對着那個小白臉犯花癡,明明這裏有一群更灑脫更帥掉渣的男生找不到女票啊!”

他看到老大皺皺眉,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戳到了老大的痛處,忙不疊的拙劣的補救,“不過,我們老大這麽帥這麽酷又這麽有錢的男人肯定是不缺愛慕者的,女神她一定是一時之間受了迷惑,才和那個小白臉在一起的,等她意識到了我們老大的好就立馬會撲進老大的懷抱裏的!那不是,現在的女生都可喜歡老大這一類的,有個形容詞來着……對,叫酷帥狂霸拽!”

蔣烨擎聽到這個詞手裏轉着的筆啪嗒掉到了桌子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随手一巴掌呼上蠢同桌的腦袋,“閉嘴。”

趙傅詠被這一巴掌呼到了桌面上,于是順勢就倒趴了下去,眼睛倒是一亮,“對對對,就是這個氣勢!老大……”他還想再說下去,卻被蔣烨擎的眼神給吓了回去,他在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不會再多話了。

蔣烨擎于是又緩了臉色拾起了桌子上的筆,繼續轉了起來,剛剛因為捉弄了一下某個好好先生而好起來的心情又有點煩躁起來,他在張地中海滔滔不絕的講課聲和板書的聲音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蔣烨擎其人,容貌俊帥,不說在班級裏,就算是在整個學校也是拔尖的,家世更是不用說,他父親從商舅舅從政,上面有個大哥跟着舅舅從政,已經做出了一番成績了,而作為家裏頭最小的那個,蔣烨擎從小到大是一點苦頭都沒吃過,含着金湯匙長大,父親也把公司管的如日中天,只等着他大學畢業去接手了。在體育方面他也是一把好手,以前高一的時候還帶着校籃球隊給學校打了好多個金牌回來……可以說除了他懶得學的學習方面,他也算是一個鍍着真金的男神了,不過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小到大的女人緣都不好,讓他難以啓齒的是,他長這麽大還沒交過女朋友,除了他的右手。

以前是他覺得女人太煩,懶得交,現在是被家裏頭的閑出事情來的媽逼着交。

作為一個叛逆期小少年,他當然也有反抗過,不過卻被他媽哭着的一句“二寶啊你都這麽大了咋一點交女朋友的意向沒有啊你老實跟媽說媽不會打你的……你、你是不是個給啊兒砸?”給堵了回去。

別人家的媽媽也都是這副德行麽?動不動就懷疑兒子是同性戀?他哪裏有半點像是那種……那種gay裏gay氣的男的啊!

沒錯,在蔣烨擎還算單純的世界觀中同性戀就幾乎等同于哭包和娘娘腔。

在家裏,蔣烨擎不怕他爸,不怕他哥,最怕的是那個對外賢惠得體對內叨逼叨一大堆的話唠媽。

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蔣二少硬是忍下了被冤枉的滿心的冤屈和暴躁,答應了他媽今年年末一定帶個活的女朋友回家給她老人家看看這件事情。

扛着重擔卻仍然信心滿滿的蔣烨擎按照自己的标準認真的找了找,最終以失敗告終,他都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上配的上他的女孩肯定還沒出生了,不過在每天回家看到他媽邊看着泡沫劇邊還努力回頭望着他的期待眼神洗禮之下,他又打着氣稍稍降低标準挑挑揀揀,最後選中了學生會文藝部部長白富美官燕青,也就是名聲遠播的古琴女神。

然而,讓蔣二少有點不爽的是,這個勉強達到他最低擇偶标準的女生據說是有主的。

不過,對自己高度自信,其實是懶得再花力氣挑下去的蔣烨擎覺得有主的也可以變成沒主的,總之他不太相信世界上有人能抵擋得住自己的無上魅力,看好了,這朵花遲早是會抛棄雜草到他的懷裏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搬文,發在書耽的征文,已完結,今天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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