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方維明的接力

第一天下午基本是短跑長跑的預賽，三個年級依次來，老遠都能聽到看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聲。

廣播裏播着150811號選手請到一號跑道之類的話。

兩個大看臺最中間割開的一個稍小一點的是主席臺，不像大看臺一樣是露天的，風吹雨曬好不銷魂，主席臺是有頂遮住的，廣播臺就在下面放了個長臺，長臺上面有三個連着電線的話筒，當然，話筒前面也擺着三個椅子，三個廣播臺的骨幹就坐在那裏，播報一些運動會的廣播稿。

學校為了鼓勵全校各個班級踴躍投稿，規定一張加油稿算作0.1分，多少班級的宣傳委員就差點磕死在了這0.1分上頭。

“佳佳你那兒的稿子有多少了？”高二一班的宣傳委員拿着個筆在大腿上的本子上拼命寫，頭也不擡的問她旁邊的同伴。

“啊？”紮着兩個馬尾辮的佳佳數了數用一本數學作業本壓着的紙，“十張！去給廣播臺嗎？哎我手裏的冰淇淋剛吃到一半呢……”

“風這麽大你還吃，也不怕包裝飄嘴裏頭，”宣傳委員妹子盧芳抽空瞪了不靠譜的同伴一眼，“你去啊，看老娘現在忙得飛起來，哪有那閑心趴樓梯去主席臺交稿！”

兩個人眼神過招兩番，很是有反目成仇的勢頭，忽然她們都聽到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我去交吧，正好我要去主席臺一趟。”

兩個人心均是一跳，擡頭一看，俊秀的男神颀長的身影就杵在她們中間，面上雖沒有動靜，但光在那溫和目光的注視之下，也不是她等能承受的了。

佳佳顫顫巍巍的把一疊心血稿子遞了上去，還是盧芳在他取走的時候道了一聲謝謝。

“不用。”

直到男神的身影消失在她們的視線裏，才反應過來。

“都是你這小蹄子，害維尼看了咱們的笑話！”

“哎怎麽這也能怪到我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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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同是維尼飯的女孩子吵吵嚷嚷，片刻之後抱成了一團，花癡了好久。

此時的方維明對于自己方才的舉動所造成的影響一無所知，他正在爬那條通向主席臺的窄小樓梯，在大多人視線的死角，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紙，不動聲色的夾在了那疊加油稿裏頭。

如果有見過他書房裏藏得好好的日記本的人一定能一眼認出來這是從他日記本上撕下來的紙。

上頭寫着他對于即将要跑五十米的某個人的加油短句。

沒錯，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

“會長，來巡視啊？”坐在離他最近那邊的廣播臺的一個男生打趣道。

“來送我們班的加油稿。”方維明把稿子放在他們臺子上一堆紙上面，用水杯壓住，然後拂一拂衣袖，不帶走一點雲彩的走了，走的時候還聽見後頭其餘的兩個女生叫着要先讀他送來的加油稿，果不其然，不久之後，全校的人都聽到了廣播裏傳來的走文藝範和搞怪風的加油稿。

方男神表示風格多變一點字跡也變一點才不會讓人懷疑，雖然其實他覺得也沒人會去懷疑這個的。

做這些事情的方維明臉不紅心不跳，耳朵裏聽着自己昨天夜裏在書桌前寫出來的廣播稿，半點沒有作為一個無腦匿名暗戀者的羞恥，畢竟也不是做了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他已經習以為常。

蔣烨擎站在場地上活動手腳，就聽到了連續幾個給他加油的廣播稿，他旁邊一條道上的男生回頭看他，“哎蔣老大，想不到啊，還是挺受歡迎的，這一聽就是你的哪個小粉絲寫的吧！”

蔣烨擎笑了，忍不住臭美的秀了秀手上的肌肉，“那是，好多妹子暗戀哥，就是過于自卑都不敢告白而已！”

那男生：“……”

他哭笑不得，“開個玩笑，哪有軟妹子敢暗戀你，早被你那張壞人臉給吓哭了吧。”

蔣烨擎：……

要不是馬上要發槍了，他鐵定沖上去一腳把這小子踹到摔個屁股蹲，看把他給貧的！

學校的運動會還是沒能逃過歷年來的詛咒，天公果然不作美，第二天下了一整天雨，校方只好把場地換到了體育館裏頭，把一些類似跳繩、踢毽、長繩、十人十一足等等的可以室內比完的項目先弄完，室內雖然不用在外頭風吹雨曬了，但室內看臺位置多雖多，基本都是一大層灰，得擦好久，龜毛的女生甚至能擦掉整整一飽餐巾紙。

要比賽的運動員在底下一層，上面看臺上坐滿了人，周圍的欄杆那兒則零星站着幾個脖子上帶着出入牌的學生，有男有女，大多都是手上拿個照相機在記錄運動員英姿的。

在這群人裏有一對男女很是突出，頗有“他們在欄杆那兒拍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他們，明月裝飾了窗子，他們裝飾了別人的夢”的感覺。

然而事實情況卻其實并不是大多數人想象中的那般。

官燕青看看一邊專注的拍着照片的方維明，實在是忍不下去的說了一句，“……維尼啊，你也不能只拍他一個人吧！不都是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拍了這麽久也該厭了吧？”她看着他的樣子，總覺得如果把他這張臉換掉，把身材也換掉，妥妥就是一個教科書版的STK癡漢的标配啊。

方維明半點沒有刷新好友三觀的自覺，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其實他現如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照相機那個長方形屏幕那兒了。

官燕青在一邊跳腳，他還是淡定的拍完了全程，把相機的電都給拍沒了，就從官燕青脖子上取了事先就備用的另一個繼續拍。

很是滿意的抱着寶貝相機想，這次拍了好多好的，可以找時間去洗點出來。

與去年相比，收獲頗豐。

體育館一進門的兩面牆上面貼了這三天高一高二各個班級的加分情況，高三組只參加了長短跑，打個醬油，沒有分數公布。學校一向重視運動會的集體項目，所以都是按三倍給分，譬如說長繩，譬如說十人十一足，再譬如說今天要比的四乘一百接力。

第三天的天氣還是不容樂觀，上午陰雖陰了些，好歹還是憋住了沒下雨，也只希望下午也能憋住了，最好能讓剩下不多的項目比完了才好。

偏偏四乘一百接力又是最後一項。

蔣烨擎看着這天就覺得不好，加上是第三天了，管的也松散些，有小半部分人看着天氣不佳怕突降大雨淋頭，都偷偷摸回教室玩去了，還堅持留在操場上吹冷風的人真不多。

蔣烨擎換了身運動服的方維明站在屬于他的那一角的跑道上，總心裏堵堵的覺得這風要是再大那麽一絲絲，就準得把這人嘩啦一下吹走了，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過去跟他說一聲去找個人來替他了。

事實上他也這麽過去了，被人家一句“沒事”給堵了回來。

黑着臉罵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他要逞強讓他逞好了，關他什麽事，他逞任他逞，明月照大江！

屋漏偏逢連夜雨。

盼着不要來的總是會來的，在第二棒動了的時候，雨好死不死、半點預兆都沒有的就落了人一身一臉。

看着第三棒的方維明在朦朦胧胧的雨霧裏把接力棒給他的時候，蔣烨擎還有時間對他說了一句“快去躲雨！”

恍惚轉身之時，仿佛看到把接力棒橫跨千山萬水一般送過來的那人朝他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很久以後的蔣烨擎還記得他這個笑，雖然他一直都是拿那當成了自己淋雨淋昏頭的錯覺，也不知怎麽的就這麽刻在了記憶裏頭，怎麽經由時光魔爪的洗刷都沒能洗的掉。

【日記】

……

在把接力棒交給他的那一刻，我仿佛将我這些年以來的積蓄起來的所有都一并交付給了他。

那一瞬間的感覺像是要在他面前留下淚來。

我也不清楚，也許混在了雨水之中了也說不定。

……

太久的追逐他的背影，我已經感受到了疲憊，這種疲憊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我與日俱增的幻想愈見加深。

什麽時候才能回頭看看我呢？

阿擎？

***

運動會絕對是我最怕的，沒有之一。

宣傳委員寫稿真的是寫的昏天暗地，班主任還老喜歡在一邊看着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