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籠中鳥

“咳,不...唔...”晉爵的肚子微微隆起,雙腿不間斷抽搐。

晉侯已經把上半身的肉割完,低頭去割大腿上的肉,這個空檔給了晉爵一點喘息時間。晉侯一松開手,晉爵便劇烈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想要的是輕松,我想要的是關注,哥哥對你多好,讓你在我身後......輕輕松松地活着。”

晉爵:“我們長得一模一樣,爸媽說我身體差怕曬,給我戴上一頂帽子遮陽光。我那時候就知道他們偏心。可惜父母到底有沒有偏心,被偏愛的那個孩子永遠不知道。”

晉侯不知疼痛地切肉,幾乎變成一個血人。年未已看到晉爵吊起來的腿在抽搐,似乎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晉侯給他塞了快十公斤肉,足夠把晉爵的消化道撐破,食物殘渣充斥他的腹腔。晉爵的抽搐漸漸減輕,晉侯把自己切割回了正常身材,心滿意足地下場了。

“唔...噗,嘔......”晉爵氣息微弱,滿嘴鮮血,腹部像快要分娩一樣鼓。年未已目不轉睛地盯着晉爵,曾經那麽盛氣淩人的一個人,彌留時竟是如此滑稽的樣子。

年未已沒有回頭,但是能清楚地聽到晉侯坐在後面哭,哭得嗓子都啞了,像是随時會被眼淚和鼻涕嗆死。年未已沒有兄弟,他很好奇看着一同長大的同胞兄弟慘死是什麽滋味。

“你......”

晉爵用盡最後的力氣,轉頭沖着臺下,但是他的眼中已經毫無光彩。他說:“‘晉爵’隊...你既然以我之名...明天,就不能輸得太難看......”

“在明天游戲時啓動‘審判’牌,目标是...晉侯......”

晉爵有氣無力地發動了他的技能牌,晉侯聽到,難以置信地喃喃:“什麽,哥哥,你怎麽能......”

但晉爵不會再回答他任何疑問,他的表情定住,胳膊垂下去,涎水和血水混合物從他嘴裏流出來,在潔白病床上形成一幅病态又惡心的景象。

【演出結束。明早八點進行下一場游戲,不見不散。】

處刑結束,年未已看着深紅幕布徐徐拉上。他轉頭看了一圈,還是沒見到魏子虛。年未已往三樓電梯方向跑去,想快點去迷宮裏找找魏子虛。年未已經過舞臺時,嗅到似有似無的血腥味。昨天倪尚的處刑結束後,徐啓祥直接跳上舞臺跑進後臺,年未已想到這裏,突然有點好奇幕布後面是什麽樣子。

他走向就近的臺階,走上舞臺,撩起幕布。

幕布後面的布置十分簡單,四周只有銀白色的牆壁和臺面,年未已覺得可能演出需要的道具跟牆是一體式的,演出結束後又被收拾起來。剛才固定住晉爵的病床還在,只是晉爵的屍體不見了。

年未已走到病床跟前,見到床褥上還留着晉爵掙紮過的痕跡。一頂黑色爵士帽落在枕頭邊,年未已拾起帽子,随着他的動作,病床上淩亂的被褥中掉出一枚徽章,是晉爵他們最後沒有來得及歸位的“勇敢小孩”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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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未已拿着徽章和帽子,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鳥籠的位置沒有變,魏子虛還被關在裏面。年未已剛一望見鳥籠,魏子虛便注意到他了,他從鳥籠的間隙中伸出手來,大聲招呼年未已。

“過來,快點過來!你剛才跑到哪裏去了,DEATH THEATER已經結束了嗎?”

年未已小跑過來,一面說道:“我之前在兔子洞裏看見了‘可愛小孩’徽章底座,剛才我想到一個從陳路遙手上搶到‘可愛小孩’徽章的辦法,就是有點冒險——還好我成功了。”

“那你倒是跟我商量一下啊!”魏子虛問得很急,顯然生了很大的氣。

年未已也只能回他:“當時時間有限,我怕出變故,反正結果好不就行了嗎。”

“你......”魏子虛一句話沒說完,深呼吸平複一下心情,轉而說道:“剛才終端機顯示積分情況了,我看了看,我們排第三,但是跟Mick和陳路遙他們的差距太大了,情況還是很危險。”

“嗯。”年未已說:“我覺得,沒必要有太大壓力,一個隐藏關就能追回來的差距而已。比起那個,我更關心這個鳥籠是怎麽回事,你剛才沒去DEATH THEATER,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嗎?”

魏子虛:“沒有。這是秦歸璨的技能,看來玩家被其他玩家的技能困住時,不會受到缺席DEATH THEATER的處罰。”

這是之前游戲中沒有出現過的情況。秦歸璨用技能把魏子虛困住,也可能是想借DEATH SHOW的懲罰機制殺掉魏子虛,如果成功了,那麽秦歸璨的技能無疑是這場游戲裏最危險的技能。不過魏子虛沒受到懲罰,情況就變得有些尴尬。

要想救出魏子虛,年未已只能去懇求秦歸璨放人。但事實是,魏子虛被困住無法參加明天的游戲,對秦歸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執意不放人,年未已只能嘗試威脅她,而在死亡游戲中還有什麽能威脅到一個走投無路的人呢?

年未已抱着臂,斟酌道:“這樣吧,我去找秦歸璨,問她要放你有什麽條件。”

年未已腦內過了幾種方案,沒聽到魏子虛的回應,擡頭看去,魏子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眼中有不可思議的神色。年未已目光跟他一對上,魏子虛輕咳一聲,別過眼去,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很驚訝,到現在你還能這麽冷靜地應對這些狀況。”

“從游戲開始到現在,你從來沒有流露過極端的情緒,我開始還以為你不在乎。但其實你不是,你只是比我更好地控制住了情緒。”

魏子虛倚靠在鳥籠邊緣,輕輕說道:“我挺佩服你的,我說真的。”

“唔...謝謝。”魏子虛突然表達的崇拜之情讓年未已不太适應,老臉罕見地燙了燙。魏子虛現在的語氣讓他想起十一年前,他和魏子虛教完“聖誕老人”,他硬拽着魏子虛走上倫敦橋,趴在欄杆上望着霧蒙蒙的水面。

他把臉埋進魏子虛給他挑的紅色圍巾,感到暖意把霧氣隔絕開,一切都使人安心。年未已就自然而然地笑起來,眯起的眼睛清亮清亮,沒有一絲霧霭。

魏子虛和他并肩站着,他聽見魏子虛緩緩嘆了一口氣。

“年未已,你是我最想成為的那類人。”

他聽見魏子虛這麽說,就轉過頭沒心沒肺地說:“原來你這麽崇拜我嘛?”

年未已本以為那只是一句玩笑話,可是魏子虛的表情卻比他想象中認真。年未已那時候搞不懂魏子虛,為什麽他總是擅自躲開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尤其是跟年未已。明明就近在咫尺。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年未已曾悄悄溜進魏子虛房間。

年未已通過第二天晚上的催眠,覺得魏子虛的深層人格跟他設想中很不一樣。如果魏子虛天性敏感脆弱,不可能把他虛僞的表象維持得這麽完美。反過來說,正是因為他過分在意別人的評價,才有了虛榮的動機。這兩種人格特征是緊密聯系的,但要做到完全隐藏起自己的缺點,就還需要一個十分冷酷的心理防線,讓他既關注別人的評價,又漠視自己的需求。

當年未已又一次對魏子虛使用“惡魔”技能的時候,他發現了那層心理防線的源頭。

“那次庭審回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我有個同學,年未已,似乎發現了我情緒不對,但我回避了。”

“我無法開口......我自己都走不出來,我像是在冰涼的海水裏漂浮,往哪裏都望不到出口。”

“如果跟他說了,他一定也不能理解。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感覺不到任何目的性,沒有什麽特別執着的東西,也不會被這些多餘的情緒妨礙。”

魏子虛皺了一下眉頭,緩緩嘆了一口氣。

“但是,我其實,一直都想成為他那樣的人啊......”

難怪年未已會覺得魏子虛那個冷酷的人格特征有些熟悉,魏子虛模仿了年未已,用他最崇拜的人格來保護自己。

年未已“啧”了一聲,嘴角爬上若有似無的苦笑,無聲地說:“你天天說我自戀,又模仿我的樣子,我很難不想歪啊......”

年未已離開魏子虛後,進入大廈四處尋找秦歸璨。他先是去到一樓秦歸璨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秦歸璨沒有回應,年未已下意識地想用終端機或者平板電腦找人,但是自從知道了晉侯的技能是“世界”,能自由獲取局域網上的任何消息後,魏子虛就不允許他用通訊設備了。

年未已等了片刻,然後走出大廈繞到秦歸璨房間外面,向窗戶裏窺探,可惜視線被厚重的窗簾擋住。

年未已只能先假設她不在房間裏。如果秦歸璨不在房間,那他接觸她就要容易許多。年未已在大廈裏一層一層往上找去,他最終在第五層找到了秦歸璨和陳路遙。

第五層原本是第三天密室逃脫的游戲場所,現在已經對外開放。年未已走出電梯的時候,發現第三層的6個密室緊閉,大廳中央的掃描室也沒有運作,只是普通的玻璃艙。秦歸璨和陳路遙并肩站在窗口,小聲交流着什麽。

年未已徑直走到秦歸璨身後,他還沒近身,就被陳路遙發現了。陳路遙伸出一條胳膊擋住秦歸璨,同時對年未已說道:“站在那別動。”

年未已乖乖站住,瞥了一眼陳路遙上腹部。陳路遙的血止住了,應該是做了應急處理,只是呼吸間還夾雜着抽氣,看來年未已給他留下的創口很深。“取出來了嗎?”年未已順便問了一句。

“嗯。”陳路遙淡淡地說,沒有太多情緒:“總不能讓它留在裏面發炎。”

“吃點阿司匹林,不然很疼。”年未已習慣性給出建議,同時看向秦歸璨,說道:“能讓我跟你隊友談談嗎,我隊友現在遇到點麻煩。”

陳路遙并不讓步:“就這麽談,你隊友現在不在你身邊,你最好還是老實點。”

陳路遙這話說得在理,年未已也清楚,他現在單獨行動就仿佛是砧板上的魚肉,誰都可以捅他幾刀。所以當務之急是把魏子虛解救出來,秦歸璨不論提什麽條件他都得盡量滿足。

“好吧。”年未已嘆了口氣:“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魏子虛?”

秦歸璨皺眉道:“小年,你這麽聰明,應該想到我是不會放了魏子虛的吧。”

年未已沉默片刻,歪了一下頭,開口道:“那我可能比你以為的還聰明一點。你們從窗口往迷宮的方向望,難道不是在等着我來嗎?”

“不是。”秦歸璨迅速否定,看向年未已的目光躲閃了一下。

這麽明顯的掩飾動作年未已不會看不明白,現在就靜靜地等着秦歸璨開口,秦歸璨拗不過他,發現這麽耗着只是徒增尴尬,于是伸出手,發了一條“積分搶奪”的要求過來。

【秦歸璨發起“積分搶奪”,目标為5分,是否繼續?】

“5分?”年未已苦笑道:“這跟直接要我們的命有什麽區別?”

“你問我怎麽樣才肯放魏子虛,我給出答案了,怎麽選就看你了。”秦歸璨說:“你來找我,可能是在賭我的技能有限制,不能困住魏子虛多久,你才試圖用短暫的好處誘使我放了魏子虛。但是很可惜,‘皇後’沒有那種限制,你現在要麽給我5分,要麽自己去參加明天的游戲吧。”

“而且你也不要想着偷襲她,在外面我都跟她一起行動,你不可能得手的。等‘積分搶奪’時效過了我們就再發一次,直到你把積分讓出來。”陳路遙在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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