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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又摟着親熱了一會兒,陳林才推開姜玄按在他屁股上的那只手,轉身把蒸鍋拿下來,接着把高壓鍋的氣壓閥解開,然後關了火。姜玄像條聞着香味的老狗緊跟着自己的臘腸一樣追着陳林,陳林在竈臺前站定,他跟上去,還頂了陳林一下。陳林被他一撞,差點碰到竈臺,倒吸了口氣,回頭瞪他一眼。姜玄立馬賠了笑,套上厚手套幫着他把鍋端下來,放到一邊去。

陳林站在他旁邊,推推姜玄後背,說:“你下次別動我的鍋。我這個早上沒壓氣壓閥,所以得燒挺久的。你動了它,下次味道就不好了。”姜玄摘了手套,轉頭捧着陳林的臉,往裏壓了壓,笑嘻嘻地說:“沒事兒,你做啥我都吃!不好吃也吃!”陳林把他手撥開,又踹了他一腳,笑着說:“廢話,你敢不吃你試試。”說完轉身又架了兩個鍋在爐竈上。

他這邊把切好的肉絲拌了生抽、白糖、香油、胡椒粉、生粉,攪拌了幾下,接着就往燒熱的鍋裏放了些油,爆了一些蒜蓉,接着放了肉絲進去炒,然後倒了水和菠菜一起炒一會兒,接着又放了些水、添了江瑤柱,然後蓋上鍋蓋等着煮熟。另一邊熱上另一個鍋,倒了油燙熱,一邊夾了豆腐沾了雞蛋液,然後放到鍋裏煎。他手法很娴熟,筷子拿的穩穩當當,沾好蛋液之後油也七八分熟了,就一個個放進鍋裏去、擺的均勻,一個挨着一個,先煎上。那邊又開了菠菜的鍋,加了點耗油進去,然後繼續蓋上鍋蓋。接着在這邊把豆腐挨個翻了個個兒。此刻他得了半點空閑,一邊用筷子推推豆腐,讓它們別挨得太近,另一邊張口問姜玄:“下個月譚季明出差回來,他說要把資料給我送來,你跟我一起去拿?”

他話一出,姜玄幾乎愣了。他知道陳林這是怕他心裏有想法,特意邀請他。他說想去吧,他也确實不樂意見譚季明那個小賤人,但他也不想讓陳林感覺他那麽小氣,一個大男人,時時刻刻對自己男朋友的前男友斤斤計較、防其甚于防川似的,也不大體面。但說不想去吧,他又怕這丫撺掇陳林,到時候再在陳林面前說幾句壞話——這事兒他用腳趾頭想都覺得譚季明個小賤人肯定能幹得出來,他這麽想,又抓心撓肝地想跟過去,哪怕一句話不說,他就打扮打扮、坐在車裏露出半邊胳膊和側臉,那也是本錢啊,還愁不能秒殺了譚賤人?他這麽想着,伸手抱在胸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肌,他覺得那個揚眉吐氣的場景還是比較有希望的。

陳林看他不答話,一轉頭,就看見姜玄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後。他吓了一跳,問他:“你要幹嘛?這武裝這麽充分?”姜玄登時回過神來,此刻做不出答案,只好左右瞟了一眼,看見鍋裏的東西,急中生智,張口說:“能給我先來塊豆腐嗎?”陳林轉頭用筷子插了一塊,感覺還算可以,就夾了出來,用手在下面墊着,自己咬了一口,感覺沒太燙,于是轉過頭去,遞到姜玄嘴邊。姜玄張嘴,想一口吃下去,陳林趕忙攔住他說:“你慢點吃。”姜玄于是用手捏了豆腐一個角,然後歪着腦袋張嘴咬下去半塊,嚼巴嚼巴咽下去了。驗完才說:“有點燙啊。”陳林只好伸筷子把他手上那半邊豆腐夾上,然後吹了吹,又喂到他嘴邊去。姜玄長了嘴,“啊”了一聲,吃進去了。吃完砸吧了一下嘴,說:“還挺香。”陳林笑他一聲,轉身繼續煎豆腐去了。

姜玄在他身後,搓了搓自己帶着油的手指間,又伸手把嘴角的一點油擦了,這才想好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答案,用了全世界男人慣用的伎倆,他說:“下個月我也不知道忙不忙,不忙的話我就陪你去吧。”陳林點點頭,說了聲“行”,然後關了這個鍋的火,把豆腐夾出來、疊着擺在盤子裏。接着他又取了兩個小碗,在一個碗裏面倒了些生抽、白糖、醋和香油,然後放了些蒜瓣和香菜末進去。用勺拌了拌。拌好了之後一轉手,把勺子放到姜玄嘴邊,說:“舔幹淨了。”姜玄于是伸舌頭舔了一口,舔完之後說:“這個味我喜歡。”陳林笑了一下,又在另一個小碗裏擠了一些番茄醬。姜玄站在他身後倒抽了口氣,說:“我靠,這樣能吃嗎?”陳林問他:“蛋包飯你吃嗎?”姜玄說:“吃啊。”陳林又問:“那這不就是蛋皮煎豆腐嗎?為啥不能吃?”姜玄挑了一邊眉毛,表示“我并不相信”,然而他看着陳林自信的神色,又不敢口出狂言,只閉嘴緩緩點了點頭。

陳林轉身把鍋沖水擦了一下,又把鍋熱上油,拿香蔥八角進去炒了幾下,接着把剛剝好的雞蛋對半切開,放到鍋裏煎。姜玄站在他身後看着他,鼻子裏全是菜香味,幾乎饞的要昏厥,只想開口再要一口吃的。然而他心中思緒還在振蕩,卻是半點話都擠不出來。陳林邀請他去見譚季明,這問題乍一看沒什麽問題,細一想卻處處是差別。陳林自己坦坦蕩蕩,而姜玄自己卻思慮許久,甚至做了幾次心理建設,才敢半哄半騙地問出口。陳林對他說了,他第一反應是歡喜,但是當陳林真的邀請他一同去見譚季明,他的心卻猛地慌了。那慌亂來的如此直接,幾乎讓他一瞬間只能胡思亂想、胡亂編排自己,借着又找了借口搪塞過去。直到現在,他才敢正視自己內心的那種慌張。這慌張如此尖銳,輕易地就戳破了他做下的那些工作。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這麽情緒化,前一秒還能歡歡喜喜,下一秒居然就喪氣不已。這喪氣甚至來的如此突兀,讓他幾乎難以察覺源頭。難道他痛恨譚季明至此、幾乎到了想到要見到他真人就牙癢癢的地步?他并不這樣覺得。那難道是他只是仍然無法釋懷陳林的隐瞞?但陳林畢竟已經如此坦蕩,他又從何處去胡思亂想呢?

姜玄想,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陳林先隐瞞他,他也不至于胡思亂想。可是,陳林瞞他倒也不是不對。一來他在陳林面前向來絕口不提一句譚季明,而陳林也深知他的脾氣,二來陳林這事兒八字沒一撇,也确實暫時還沒必要拿出來煩他。陳林向來心疼他工作累,就連之前發獎金和學校購房優惠也都是确定下來才跟他說的。但是,姜玄又想,但是這次,畢竟不同啊。可他随即又問自己,怎麽不同呢?哪裏不同呢?難道就因為介紹人是陳林前男友,這事兒就得區別于其他一切事情,就得不同了?那他和傅子坤年少無知的時候還親過嘴兒呢——盡管之後就惡心的一個勁兒喝酒漱口——難道他和老傅現在電聯一次都得告訴陳林嗎?

姜玄想,我他媽怎麽這麽事兒逼了呢我?難道更年期提前了?他又想了想自己下午的射精量,他覺得應該不是的,畢竟量還是很大的。接着他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幾天晨勃的狀況,卻是是晨勃不是憋尿。

他這麽想着,陳林都把蛋煎成了虎皮蛋,盛了出來。又拿另一部分切好的肥肉和瘦肉放到鍋裏翻炒,肥肉出了油之後倒了料酒和老抽還有丁點白糖進去,倒了溫水又扔進去虎皮蛋一起焖着鹵。他停下手。這才掀開另一邊的鍋,從櫃子裏拿了個海碗,把那鍋上湯菠菜的火關了,倒進海碗裏。然後一轉身,沖着姜玄說:“端進去吧。”姜玄心中雖然想着事情,但到底一心二用着,此刻聽了陳林說話,立刻接了海碗,端出廚房。

他走到餐桌前站定,又拉了椅子出來,還在餐桌上攤了幾個墊子準備放盤子。接着他轉過身往廚房走。餐桌就在廚房門口很近的地方,他走到在廚房門前,看着陳林翻炒勺子的背影,卻停了腳步。他站在原地,很入神地看着陳林的背影。陳林站得很直,像一只鋼筆。但他圍着圍裙,站在充斥火星油點的竈臺前炒菜花,看着卻絲毫不違和。姜玄記得他每天都能看見那件圍裙,有時候會油,但是陳林經常洗它,陳林一年要換兩次圍裙,這條圍裙就是五一的時候他們趁着超市打折去買回來的。本來有藍色和粉紅兩種,但是他們去晚了,到那就只剩下粉紅色的了,還是玫粉色,非常基佬。陳林當時舉着圍裙放在他眼前,跟他說:“你說,我穿這個,站在廚房,我想想我都惡心自己。”當時姜玄怎麽說得來着?他是這麽回答的,他說:“沒事兒啊,你白啊,你可以脫了穿這個,廚房咱還沒玩過呢。”結果陳林擡頭瞥了他一眼,眼睛裏九分不屑半分打趣還有半分幾不可見的興奮。果然當天回去他們就來了一次。火熱、激情、粘膩、不知羞的一次性愛體驗,在陳林最愛的廚房裏。

姜玄這麽回憶着,幾乎那些纏綿的、火辣的的畫面就已經和着淫聲浪語從他的記憶中逃脫闖進他的思維裏了。他想,是的,他很擅長這個,非常擅長。但似乎除了這個之外,他總也搞不懂敢情。他懂得怎麽去處理公司的人際、怎麽去向上爬、怎麽去鼓勵每一個組員加班而不會抱怨、怎麽去小心翼翼卻不明顯的避過那種明顯的或者隐晦的算計,這些他都很擅長。他懂得去找到陳林任何一個高潮的方式——性的或精神的,他懂得如何讨陳林開心——精心設計的或者裝模作樣的,他懂得在最需要的時候沾在陳林的身後、推他一把——無論是選擇情人的時候還是選擇同居的時候,他懂得讓陳林向他說出大多數的心情——循循善誘的或是單純的給他些安逸的感覺。每一種費盡心思的讨好、每一場全心投入的做愛、每一次夜晚或清晨親吻之後訴說的心情,那些他都很擅長——只除了處理那種混亂的情感牽涉。

他不是不信陳林會站在這裏,會永遠留着他們房子的鑰匙,會一直願意與他一起睡覺。他知道那就是陳林最想要的,一個事業有成的男朋友、一段穩定的關系、一處無需顧忌的歸宿。他也在努力的去做到。但他不知道,如果當初他沒有忍不住向陳林袒露心情、借着陳林的期待和動情留在他的身邊,現在給他這些的人到底還會不會是他。

然而這個問題始終是個僞命題。他畢竟已經得到他了。他的記憶、視覺、觸覺、嗅覺、聽覺都在告訴他,是的他得到他了,并且不會失去他了。但他只是,他只是……

姜玄站在廚房門邊,他想,他只是,只是不知道,那個變數會不會出現。他懼怕譚季明的出現,從不是因為他懼怕譚季明的攻擊,他懼怕的是陳林的動搖。姜玄無法思考的只是,如果有一天陳林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是否仍然能篤定的告訴姜玄:

我只給你操。我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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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美的話,姜玄很珍惜它。

陳林在廚房炒好了花菜,把它們和鹵汁中的肉絲虎皮蛋放在一起炒了炒,然後裝盤了。他轉過身,看見姜玄站在門口,背後是已經随着夜幕降臨而昏暗的客廳,而面前是燈火透亮的廚房。姜玄逆着光,陳林看不清他的臉。

陳林沖他笑了笑,問他:“你怎麽不開燈?”

姜玄擡手,打開了餐廳的燈。黃色的燈光傾瀉下來,照在他四周,投下了一點點孤單的影子。

晚飯在晚間五點二十七分開始。姜玄洗了手,才上了餐桌。出了湯之外,還有五個菜,飯是電飯鍋定點燒好的,水米的比例充足,吃起來不硬不軟恰到好處。

他有些沉默,但這沉默并不影響這頓飯的口感,是陳林的手藝,一如既往的,鹽放得少些,雖然有油炸但是油也并不很多,吃起來并不膩。只是令他頗為在意的是,陳林這一次做的幾道菜都是兩兩合在一起的:

上湯菠菜是菠菜和江瑤柱、春卷有豆沙和雞肉兩個餡、豆腐有兩種醬汁、虎皮蛋和花菜要先分開炒、豬肚和雞兩樣東西炖在一起,就連肉丸都是蒸好了之後再在上面放了枸杞。

這是很用心的搭配,但姜玄只是,不大喜歡這樣。說是他多心也好、說是他控制欲也好,他在這一刻,只是不大想要這種選擇的感覺。

菜香味飄到姜玄鼻子裏,感覺萦繞在那處,他甚至感覺到鼻子有些癢,于是他吃了一口米飯,又擡起頭問陳林:“怎麽今天的菜都,一對兒一對兒的,還口味自選?”陳林笑了一下,給他夾了個春卷,才說:“看你喜歡吃哪個,喜歡什麽夾什麽。”姜玄咬了一口春卷,又問他:“你呢?你喜歡吃那個口味的?”陳林笑了一下,喝了口湯,才說:“我都可以啊,我覺得還挺好吃的,你覺得呢?”姜玄點點頭,便沒再問了。他一邊吃、一邊偷看陳林夾菜的頻率。無論是哪道菜,他确實是什麽都吃,姜玄甚至還數了他夾菜的頻率,并沒有特殊的偏好。

大約是察覺到了姜玄的目光,陳林擡了擡眼睛,沖他笑了一下,問他:“你看我幹什麽啊?吃你的。”說着還給他夾了一筷子花菜。姜玄舔舔嘴唇,又笑笑說:“你好看。”

兩個人大約都是餓慘了,姜玄不在家陳林沒好好吃飯,而姜玄自己中午也只吃了點面條,因此這頓飯吃的頗為安靜,筷子頻頻伸出去,不過十幾分鐘,菜幾乎少了大半。陳林摸了摸肚皮,笑着對姜玄說:“你吃慢點,不然晚上胃不舒服。”姜玄擡頭看了他一眼,這才點點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然後夾起來一個肉丸。

陳林撐着下巴,看着他一點一點送筷子,也不動,就那麽看着他。那目光落在姜玄身上,讓他感覺到仿佛肩上有了重量。姜玄放了筷子,又喝了口湯,才擡起頭來,對陳林說:“下次別做這種好幾個味道的了。”陳林歪着頭,看着他,眼睛裏還帶着笑,仿佛知道這話并不是責怪他,只問他:“為什麽?你不愛吃?”

姜玄聽見他的聲音,這聲音中充滿了關注和體貼,像是柔軟的棉絮将他包裹起來。這其中沒有一瞬間的慌張,也沒有一絲對自我的懷疑。就是最平常的那種詢問,很和善的詢問,不帶讨好、不帶仰視,像是成年人關懷少年,平靜、柔和。姜玄輕笑了下,他說:“沒有。怕你累。”陳林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胳膊,輕聲說:“這有什麽的,都是幾下的功夫。”

姜玄勉強笑了一下。他看着陳林的神情,帶着些溫柔,那是情人之間最貼心、最迷戀的神色,像蝴蝶停落在指間的瘙癢,刮在姜玄心尖上,讓他甚至舍不得讓陳林看出他的這一點勉強。于是他振了振精神,伸出手去,摸了摸陳林的側臉,手指在他臉蛋上點了兩下,才說:“幾下也不要了,普通的就很好,不用,不用那麽多變化。”

陳林“呵呵”地笑起來,眼睛彎成很好看的弧度,用下巴在他掌心中輕輕搔刮,耳朵碰到他的指間。這麽蹭了幾下,才說:“行吧,聽你的。”姜玄點點頭,搓了搓他的耳廓,這才松開手。

晚間的時候他們又來了一次性愛。姜玄能感受到陳林的投入,一如往常。他知道這是陳林最喜歡的那種方式,纏綿的、潮濕的。無所謂姿勢、節奏、動作,性愛是一種感覺。那些放在耳邊的低語、送到皮膚的撫摸、挺進和抽出、碰撞和揉捏,都是感覺。每一下動作都是一種語言、每一個眼神都是一次告白、每一種喘息都是一個回應。這感覺很妙,仿佛兩個分裂的個體終于找到了可以緊緊相貼的另一半,恨不得化了自己的骨血、和對方融合在一處。

姜玄把陳林壓在身下,啃咬他的耳朵、摟緊了他的前胸。他們壓在床上,姜玄從身後進入他,陳林頭發絲都粘在姜玄的脖子上,被子被他們蓋在身上,遮住了一切風景,但是淩亂的程度和亂擺的枕頭還是能看出這場性愛的激烈。

陳林在姜玄身下發出激動的喘息,他不得不伸手捂住陳林的嘴巴,一邊頂他、一邊歪着頭親吻他的側臉。陳林在他身下掙紮着想要偏過頭來與他接吻,但是姜玄把他按了回去。他提着他的胯,不停地弄他最深處;緊貼着他的後背,用肌理分明的胸腹按壓他的後背;抓緊了他的下颌、不讓他轉過頭來。陳林被他操得甚至有些痙攣,但每到這個時候姜玄會放開他,讓他稍微喘息幾下,然後當他想要轉過來的時候,姜玄就再一次地操進去,在他身體的深處律動,被他的灼熱包裹。皮肉相貼、汗水飛濺、性器撞擊臀部的聲音響亮的驚人,即使是室內有音樂也無法掩蓋他們劇烈的喘息。

直到釋放的那一刻,姜玄從陳林身體裏拔出來,射在他背上。陳林在他身下,也射了出來。姜玄抿着嘴巴,看着自己的精液糊在陳林後腰,自己垂軟的性器搭在陳林屁股上。昏暗的燈光下,他的部分影子甚至投在陳林身上,或明或暗,像是烙印,又像是無法開口的愛語。

姜玄撐着雙臂趴下,貼着陳林,在他後頸上親吻,一下又一下的,很虔誠,又很鄭重。他的嘴唇有些幹,但不妨礙他親吻的力度。陳林趴在那,甚至挺起了蝴蝶骨。姜玄用指尖輕輕撫摸過去。陳林的身體是熾熱的,帶着性愛餘韻中特有的慵懶,在他的指間下輕輕顫栗。姜玄側過臉,貼在他後背上,手從他身下穿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肩膀。

陳林終于不再試圖轉過來,他趴在床上,輕聲說:“你抱得太緊了。”姜玄卻又低頭吻了吻他的頸椎,吻那處凸起的骨節,接着才回答他說:“讓我抱會兒。”陳林于是點點頭,又附身趴着,右手放在左肩處,輕輕疊在姜玄手上。

姜玄貼着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他看着他的後背,一根頭發粘在上面,繞了個彎,像是個環。

第二天姜玄去上班。大主管跟他說了他這次牽頭做的這個供應項目已經基本開始着手了,後續的技術方向由他來主要負責。這次聯合出差姜玄的功勞算是大的,後面開慶功會副總點名叫他出席。獎金和分紅放到年底一起花,正好姜玄還剩下年假有幾天沒用,大主管也建議他休休假。姜玄笑着應了。

從辦公室出來,他去吸煙室抽煙。畢竟是周一,他經過幾個辦公室,盡管臨近中午,大家仍然緊趕慢趕。姜玄走到吸煙室,人很少,他掏出煙來抽,站在窗邊,拿了咖啡壺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咖啡還是公司統一購進的雀巢金牌,姜玄很讨厭喝這個,但想了想去年還是1+2,相比這下這個也算好一些,也就忍了。倒了一杯然後放到桌子上,自己站在桌邊抽煙。

他看着窗外車流人來人往,不遠處有個商場,上面挂着超市的牌子,挺多老年人從公交車下來,手上拿着袋子慢慢悠悠地走進去,一點沒有一條街之外的忙碌和焦急,步伐輕緩,仿佛即使是趕打折也不緊不慢,帶着一種老年特有的徐徐。姜玄看着他們,幾乎想到自己。他以前和陳林開玩笑說,以後工作差不多了,就換個方向,自己做點事,然後提早拿了錢養老,兩個人随意出去玩。想在別的國家定居都行,反正他們語言又沒問題,到哪都能生活。

那時候他們躺在床上,渾身赤裸着,陳林靠在他身上,兩個人一起看國家地理頻道的紀錄片,陳林說想去冰島看黃金瀑布,到時候兩個人可以在冰島租個房子,再租一個車,當然最好是手動檔的,因為這樣的話姜玄可以随時拆開來維修,能省下一筆很大的維修費用。他們可以一個人開維修店、一個人開餐館,很小的鋪面,不花什麽錢,到了周末就只開半天,因為剩下的半天他們要用僅剩的精力做愛。上了年紀就一周只能做三次,都放到周末。夏天的時候就去看湖,或者去當黑導游賣飲料。冬天的時候就從國內采購軍大衣回來賣給中國游客,最好還能賣給日本人或者老美,陳林是怎麽說得來着?“宰一下白人就好啦!”

那是很快樂的語氣。天馬行空的遐想、仿佛未來就觸手可得。他們會緊緊牽着手,一直走到中老年。

姜玄想着這些,又覺得很幸福。十幾歲的時候他想過自己三十歲的樣子,可是臨近三十歲,又在想自己五六十歲的樣子。是否人總會向後看、看那些尚未來臨的時間,好的或者壞的、溫柔的或者殘酷的、随心所欲的或者毫不情願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姜玄想,那麽讓命運來吧,來到他面前,讓他盡快走過這些無由來的煩躁、不安心的折騰、患得患失的憂慮、不能言明的畏懼。走過了,就到了盡頭,那是雷克雅未克的湖面泛起的金波,是城區玄武岩投下的冷光,是夜幕四合之前天盡頭的粉色。

姜玄這樣想着,又喝了一口咖啡。他皺皺眉,想,真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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