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什、什麽事?”伏心臣絲毫沒聽懂岳紫狩話裏的意思,“什麽不要太擔心?”看着岳紫狩一臉悲憫、聽着岳紫狩一口安慰的,伏心臣的心裏頓時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難道白尋璧身上發生了什麽讓人擔心的事情嗎?”
岳紫狩問:“你還沒聽說?”
“我……聽說什麽?”伏心臣更提心吊膽了。
“是這樣啊……”岳紫狩頓了頓,似乎有些為難,又看了執事和徐楊榴一眼,只說,“徐施主,實在對不住。我和伏施主有些緊要的話要說,勞煩您先回去吧。”
徐楊榴心裏頓時火起:她好不容易見了岳紫狩一回、才剛剛沐浴更衣呢,現在就又得換衣服回去了?這不是耍人嗎?
偏偏徐楊榴看着岳紫狩那張臉就生不起氣來。
徐楊榴的怒氣只能遷移到伏心臣身上。
她狠狠地瞪了伏心臣一眼,才不甘不願地跟着執事離去了。
徐楊榴跟在執事身邊,離開了花間榭之後,才問道:“那個伏心臣不是和岳住持分了嗎?怎麽還是一副不清不楚的樣子?”
執事一臉平和的:“貧僧對住持的私事不太了解。”
徐楊榴見執事是個穩重的人,也自知在他口中探不出什麽來了。她十分感嘆,只說自己單身多年,終于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了,卻不想如意郎君偏偏不讓她如意,中途又殺出這麽一個綠茶競争者,真是命途多舛、情路坎坷!
伏心臣卻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徐楊榴的眼中釘,他此刻滿心都是疑惑。
“白尋璧出了什麽事嗎?”伏心臣有些心急地看着岳紫狩。
岳紫狩見他為白尋璧這麽焦急,心中有些不悅,但臉上并不顯露。他穩穩地提起瓷瓶,給伏心臣倒了一杯茶,說:“你先別着急,喝口茶慢慢說。”
伏心臣握起茶杯,喝了一口,雙眼仍盯緊岳紫狩的臉龐。
岳紫狩只說:“白尋璧滑雪的時候摔斷了腿,現在正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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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心臣驚愕無比:“什麽?”說着,伏心臣皺起眉:“這個時節滑雪?在哪兒滑?”
岳紫狩點頭:“嗯,他去的室內滑雪場。”
伏心臣仍很疑惑:“您怎麽知道的?”
“剛好他和敝寺的一名僧人是好友。那名僧人和他一起滑雪,看着他受傷了,立即送他去醫院了。他為了照顧白尋璧,跟我請了多日的假,我就剛好知道。”岳紫狩回答。
“貴寺的僧人……?”伏心臣沉吟半晌,“是靈真嗎?”
“靈真?”岳紫狩笑了,搖頭,“不是。”
“哦……”
“你怎麽認識靈真?”岳紫狩問。
“我……我也不認識,只是聽白尋璧提起過。”
伏心臣回憶起來,當時他和白尋璧來無名寺。白尋璧問起了空梅:“你們寺裏是不是有一個叫靈真的師兄?”
空梅當時回答,靈真在海外未歸。
伏心臣後來還問白尋璧,他喜歡的那個和尚是不是就是靈真?
白尋璧卻矢口否認了。
其實仔細想來,确實不像靈真。白尋璧問的是“你們寺裏是不是有一個叫靈真的師兄?”,而不是“靈真在嗎?”“你認識靈真嗎?”。這就說明了,白尋璧都不太确定無名寺裏有沒有一個叫靈真的人。而空梅回答靈真在國外呢。又說明了白尋璧不知靈真身在國外。如果靈真是白尋璧的好友,白尋璧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麽說來,白尋璧和靈真應該不熟,更別說是心上人了。
比起來,岳紫狩口中那位“白尋璧的僧人朋友”才比較可能是白尋璧的意中人呢。
伏心臣當即問岳紫狩道:“那白尋璧的僧人朋友是誰啊?”
岳紫狩回答:“靈空……你認識嗎?”
“不認識。”伏心臣搖搖頭。
岳紫狩點點頭,似乎也不太意外。
伏心臣卻又問道:“白尋璧摔斷腿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岳紫狩想了想:“約莫是四五天前吧。”
“過去四五天啦?”伏心臣十分訝異,“他都沒有跟我說過!”
“是啊。”岳紫狩答,“确實讓人意外。我還以為他會告訴你知道。”
伏心臣頓感尴尬。好歹白尋璧是自己的現任相親對象,居然還得從“前任相親對象”口中才知道“現任”摔斷了腿,可不尴尬死人。
岳紫狩又道:“你要去看看他嗎?”
伏心臣想了想,只搖頭說:“他不告訴我,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我要是自己跑去探望他,說不定還惹他不快。”
岳紫狩說:“我還以為你與他是朋友呢。”
伏心臣噎住了:“朋友?”
岳紫狩眨眨眼,一臉天然:“不是嗎?”
伏心臣啞然。
岳紫狩嘆了口氣:“看來,你們之前連朋友都算不上。”
“……”伏心臣心念數轉,只說,“白尋璧和我是匹配對象……”
岳紫狩卻道:“那你的社交賬號為什麽仍是‘單身’狀态?”
伏心臣噎住了。
是的,他和岳紫狩分了之後,就将社交賬號從“未婚戀愛中”改回了“單身”。盡管他後來和白尋璧“交往”了,但一直未更改狀态。
“我……”伏心臣愣了愣,“我……”
岳紫狩笑了笑:“算我多嘴,問了不該問的。”
伏心臣卻一下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問:“您還有關注我的情感狀态呢?”
“當然。”岳紫狩點頭,“我一直仍把你當成潛在的結婚對象看待的。”
伏心臣握着茶杯的手頓時松脫,杯子哐當墜地,茶汁灑在他米白色的袍子上,洇出一圈茶色。
岳紫狩“啊呀”一聲,拿了茶巾來,按在伏心臣的衣服上:“怎麽這麽不小心?”
伏心臣回過神來,低頭見天人一般的岳紫狩伏在他腳邊為他的衣擺拭擦茶漬。
伏心臣頓感受寵若驚,忙拉住岳紫狩的手:“住持……”
岳紫狩反手握住了伏心臣,力度如鉗制一般。伏心臣被扣住了手,頓時愣住了,臉上一陣呆愣。
岳紫狩含笑道:“怎麽了?”
岳紫狩的目光深深的,如黑夜裏的海。
伏心臣想把手縮回,卻發現完全掙不脫:“住持……”
岳紫狩仗着天生的體型優勢,毫不費力地就将伏心臣制住,臉上卻雲淡風清:“有疑問?”
伏心臣的心怦怦的:“有……”
“請說。”岳紫狩微笑,“我願為您解惑。”
伏心臣咽了咽:“荼蘼酒……”
“嗯。”
“是單獨為我做的嗎?”伏心臣壓抑着期待的心情,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但尾音裏的顫抖卻自然地透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岳紫狩道:“是。”
伏心臣咽了咽:“那……那你剛剛說仍想和我結婚……是真的嗎?”
“是。”岳紫狩答。
伏心臣卻仍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岳紫狩語氣裏充滿理所當然,就像伏心臣問的是“太陽真的是圓的嗎”一樣。理所當然,本應如此。
伏心臣驚訝無比:“那……那為什麽……”
伏心臣也不知該問“為什麽”什麽。
岳紫狩卻忽然松開了手。
伏心臣的手腕原本被緊緊握住,此刻被放開了,得了自由,卻反而生了一種空落落的情緒。
伏心臣甚至有一股沖動,想問他:為什麽放開我了?
但他立即閉上了嘴,沒有問出口。
岳紫狩卻主動告訴了他答案:“你衣袍松了。”
說着,岳紫狩伸手,幫伏心臣将領口攏了攏。岳紫狩的指尖輕輕滑過伏心臣胸前的肌膚,伏心臣為此連心跳都快了幾拍。
岳紫狩笑道:“還有什麽問題,不如一氣問了。”
伏心臣咽了咽,整理了一下淩亂的呼吸,才盡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那……那你的交友狀态怎麽是‘戀愛中’?”
岳紫狩回答:“你上回不是問我為什麽不改狀态嗎?”
“啊?”伏心臣隐約想起來是有這麽一回事。
伏心臣為岳紫狩将情感狀态改成“戀愛中”,卻發現岳紫狩的狀态仍是“單身”。他便去問了岳紫狩。岳紫狩回答,想彼此更了解一點再做決定。
伏心臣愣了愣,半晌說:“您當時不是說想彼此更了解一點兒再決定嗎?”
“是的,我現在覺得足夠了解了。”岳紫狩含笑回答,“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的意思是……?”伏心臣懵懵懂懂的。
“我戀愛了。”岳紫狩凝視着伏心臣,十分柔情,卻又隐隐幾分伏心臣看不出的算計。
伏心臣像聽到了閃電雷鳴一樣,耳邊轟隆轟隆的。
岳紫狩把話說得很随意。
伏心臣卻十分認真起來。
他的心幾乎跳出了胸口。
“不是……”伏心臣迷惑了,“那、那你為什麽還要和徐楊榴……”
“這不該問你嗎?”岳紫狩似笑非笑,“更換對象,這不是你的意思嗎?”
伏心臣膝蓋一軟,發現自己一腳踏進了自己挖的坑裏。
“我……”伏心臣臉上寫滿悔意,“我……是我的錯……”
岳紫狩正要說什麽,伏心臣的手機卻響了。
真是不合時宜的來電。
伏心臣下意識想拒絕,但一拿起手機發現是白尋璧的來電,便怔住了。
岳紫狩并不叫他為難,只說:“怎麽不接?”
“嗯,我……我接個電話。”伏心臣竟有些閃躲起來,拿着手機跑到了花間榭廊下,才接通了電話,“白尋璧?”
“嗯,是我。”白尋璧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
想到岳紫狩剛剛說的話,伏心臣忍不住有些擔心:“你怎麽了?”
白尋璧說:“我打電話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想系統提交了申請,等申請通過了,我和你就不再是的匹配對象了。”
“什麽?”伏心臣大驚不已,“發生什麽事了?”
伏心臣與白尋璧并不相愛。但白尋璧一直有意和自己的結婚,這當口忽然說要解除關系,不免讓伏心臣疑窦叢生。
白尋璧便緩緩說:“我可能要殘廢了。”
“什麽!”伏心臣大驚。
盡管他從岳紫狩口中得知白尋璧摔斷了腿,但也不曾想到白尋璧的傷勢居然這麽嚴重!
“是這樣的。我前不久去滑雪摔傷了。”白尋璧緩緩回答,語氣中卻鎮定無比,“情況比較危險。”
伏心臣頓感憂慮:“這麽嚴重嗎?那……”
“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白尋璧語氣十分和緩,竟還有安慰伏心臣的意思,“我現在這個情況,就可以不參與匹配了。”
“诶?”伏心臣一下沒明白。
白尋璧道:“我跟你說過吧?我很厭惡匹配這件事情。和你在一起,也是覺得無休止的匹配令人疲憊。現在倒好,傷殘是不用參加強制匹配的。也算是好事一樁呢。”
“你在開玩笑嗎?”伏心臣覺得十分難過,“你……”
“我是認真的。”白尋璧回答,“我覺得現在這樣不錯。”
白尋璧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我傷殘了所以不用相親真的好開心哦”,這怎麽聽都不符合常理。雖然這話從白尋璧的嘴裏說出來又微妙的使人信服,伏心臣依然非常擔憂。伏心臣說:“好,好……你在哪兒?我來看看你吧!”
“不用。”白尋璧說,“我們從今就當不認識吧。”
“呃?就當不認識?”
“這樣不好嗎?”白尋璧說,“反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說完,白尋璧就把電話挂斷了。
伏心臣一頭霧水的,嘗試再給白尋璧撥打電話,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伏心臣一臉郁悶地回到了花間榭內,卻見岳紫狩自若地在飲茶。見伏心臣回來了,岳紫狩擡頭笑道:“怎麽了?”
伏心臣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白尋璧打來的,說他可能要得殘疾了……我想去探望他,他還拒絕……”
“嗯,”岳紫狩點頭,“不必擔心,靈空在照料他。”
“靈空?”
“對,就是敝寺那位僧人。”岳紫狩回答,“靈空與白尋璧是多年好友。他對白尋璧十分關心,為了日夜照顧白尋璧,已經搬出去和白尋璧同住了。”
“是嗎?”伏心臣很驚訝,“那這位靈空師兄十分善良啊!”
“對了,白尋璧很可能會失去工作。他和家人之間親情淡薄,家人應該不肯長久地照顧他。”
伏心臣揪心起來:“那他該怎麽辦?”
“他這麽凄慘,靈空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岳紫狩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白尋璧在無依無靠的情況下不幸落下了終身殘疾,那靈空應該會照料他一輩子。靈空就是這樣的人。”
伏心臣大驚:“這……?”雖然他相信出家人慈悲為懷,但靈真的“慈悲”也太大了吧!如果他見到殘疾人就要養對方一輩子,那這輩子還用幹別的事嗎?
岳紫狩似乎也看出了伏心臣的疑惑,又解釋了一下:“靈空和白尋璧是多年的朋友了,交情匪淺了。再說了,其中還有一個緣故……”
“什麽緣故?”
“出事當天,白尋璧和靈空交換了雪具。原本該是靈空的雪具破裂了,才導致白尋璧出事。”岳紫狩講原委娓娓道來,“靈空十分相信因果之說,自然認為白尋璧是替自己擋了災,更是愧欠不已。”
“原來是這樣……”伏心臣嘴上說理解了,但始終是很難理解靈空這位出家人的腦回路。
總之,靈空就是一個同情心特別強還極端迷信的人?遇到這樣邪門又悲慘的事情必定會負責到底,是這個意思吧?
伏心臣一時心情特別複雜,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作者有話說:
現在岳父岳母搞定了,白尋璧也搞定了,伏心臣和住持很快可以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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