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話·紛争

——地獄之門——

白妙未能趕上時間,僅三秒之差,地獄之門關閉了。白妙不甘心地一直捶打厚重的大門,央求牛頭馬面放她出去。場面極其混亂,衆鬼都知道她是未死之人,紛紛潰逃。

玄滄第一時間帶領烏天狗警員前往現場。烏天狗警員巨大的黑色翅膀在空中拍擊作響,天邊泛起灰黑色的大片烏雲。竟然失控至此地步,玄滄深感無力。白妙此刻處于癫狂狀态,處理不當她可能墜入厲鬼道,那時玄滄也不是她的對手。

白妙捶打地獄之門,“轟轟轟”的聲響宛若雷聲。牛頭馬面在門外尖叫不止——畢竟地獄之門兼有傳訊功能,敲起來可以說是巨響。

求生之渴望比什麽都強烈,白妙從未死心。

“玄滄大人,現在怎麽辦?”烏天狗俯沖至地面,“再這樣下去,衆生都會被吵瘋了的!”

“必要的話,”玄滄冷靜的臉上絲毫看不出緊張和慌亂,“滅了她!”

他扛着從烏天狗警署借來的狼牙棒,一躍來到白妙身後。

殘暴至上主義,是地獄鐵則。

“你要幹什麽?!給我住手!”

玄滄聞聲回頭,是時雨。他的心揪緊了。

“放她回去,不是說了要試一試嗎?不讓她出去怎麽試?!”時雨盛怒之下,對着玄滄的臉就是一拳,“你這惡鬼,整天一張面癱臉,原來真的是冷酷的生物啊!”

“七天已到,放回去也無效,萬一她成了孤魂野鬼,地獄都拒絕收留的。”玄滄捉住他冰涼的手,“你不許任性。老實回去,別在這裏礙事。當心我收拾你。”

“你要收拾我?”時雨冷笑,“好啊,來,我倒是很好奇你要怎麽收拾我!”

“你!”玄滄胸口隐隐發痛,狠命将他的手一摔,“白無常,你找死。我是不可能放人的,我奉命行事。地獄的規則如此。”

“閻王的走狗,這種規則,不要也罷了!”時雨拔刀,狂風驟起,白衣翻飛。

“你執意要打,我奉陪。”玄滄扛起狼牙棒,向時雨沖過去。一時間黑白交錯,打得不可開交,烏天狗警員眼花缭亂。黑白無常動真格是破天荒頭一次,衆人都吓傻了,不知該勸不該勸。

時雨年紀比玄滄小了幾歲,在地獄的工作時數則更短,就武力方面是鬥不過玄滄的。然而時雨今天處處占上風,玄滄處于只守不攻的狀态。時雨咬牙,以一種“老子和你拼命”的氣勢進攻,玄滄不得不動真的了。

聽到消息趕來的四大妖姬和喵可正朝人群裏擠,地獄裏的人也喜歡湊熱鬧,狗改不了吃屎,做鬼仍不改做人時的毛病。

長時間的激烈戰鬥耗盡了時雨的體力玄滄趁機将狼牙棒戳進地獄之門,把時雨困在自己,門和狼牙棒之間。時雨由于缺氧而發白的臉正對着他,虛弱而又倔強。他的掙紮在玄滄強勢的壓迫之下顯得蒼白無力,但他一直在掙紮。

“看着我,時雨!”玄滄抓着他的頭發,強迫他游離的目光聚焦,“我說了放她回去無濟于事,我們給她在地獄安排了職務,她可以免于受刑,你明白嗎?”

“你放開我。”時雨扭頭不去看他。

“時雨,我明白你的心情,但……”

“但什麽?你為什麽會明白我的心情?”時雨的怒火又被點燃,“你真的明白嗎?白妙被人□□才自殺,而我……”

“十七歲前被人□□至死,所以不甘心到現在,”玄滄将他死死抵住,“你以為我不明白?我一開始就知道,非得逼我說出來麽?!白妙很像你,但她不是你,你放走了她放不走你自己,你清醒了沒有?”

時雨怔住,他迷惘地看着玄滄,然後憤恨地捶他結實的胸膛:“既然你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讓我承受下去?”他的眼中騰起薄薄的一層水霧,他的頭慢慢垂下去。

“你以為自己記得前世就了不起麽?就有示弱的正當理由了麽?!”玄滄揭下了冷酷的面具,他的臉上浮現出從未出現過的悲憤交加的表情,“你至少還記得前世,在地獄還有值得回憶的事情,還有為人的經歷可以追尋;可是我呢?我什麽都不記得,沒有過去,也不知将來,只記得為鬼的日子。比起一無所有地過下去,我倒是羨慕你啊,時雨!”

“你放開!”時雨握緊手中的短刀,眼中水汽不斷凝結,“可我不想記得啊!換作誰都不想記得那種事,你有什麽羨慕的,少騙我。”

“我不放!”玄滄将他的左手腕按在地獄之門上,“你不止記得那些不好的東西。你不是還記得別的嗎?櫻花在月下最美,夏日發甜的氣味,像繡球一樣的紫陽花還有吹過坡道的風,你不是親口說過你喜歡嗎?!”玄滄急切地說着,仿佛要喚醒他沉睡的記憶。

“我沒說過,我不記得!”時雨拼命地搖頭,“放開我!”玄滄的禁锢喚起了他對原始的恐懼,那一夜可怖的場景撲向他。又來了,那種無處可逃的壓迫。

“我不放,我等你想起來,你不會忘了的。”玄滄低頭平複情緒的起伏。

玄滄的氣息拂過時雨的脖子,他全身緊繃,下意識地舉起短刀。

擠過人群地喵可剛好看到這一幕,撲上前大叫:“玄滄大人小心!”

電光石火之間,短刀沒入玄滄地胸口。衆人紛紛捂住雙眼,殿春更是吓得大哭起來,喵可炸了毛,連滾帶爬地沖到兩人旁邊。

時雨楞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連他自己也被吓住了,他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天地頓時沉寂,萬物褪盡顏色,只有玄滄地血慢慢滲出來,染紅了他仍然握住刀柄的手。

“你……你這變态。”玄滄凄楚地笑了,這是衆人,也是時雨第一次見他笑。卻可能是他最後一個笑容了。

這樣苦澀的笑容,似曾相識。

玄滄向後倒下,短刀抽離,鮮血湧出,濺了喵可一身。

“不要……玄滄!”時雨跟着跪在地上,他想起來了,玄滄曾對他這樣笑過,在他踏上奈何橋之前,初遇玄滄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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