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頭已晚

雪又連續下了幾日,縣令府的公吏冒着大雪前來傳話,秦宮回複了,同意開倉放糧,以解白姓之苦,吩咐各村頭目帶上人馬車隊去公家糧倉排隊領救急糧。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夏後羊氏都沸騰了,都誇族長英明能幹,居然為他們争取到過冬的救急糧。

大椿笑着接受大家的美言,其實這次争取救急糧,他真是一點力氣也沒出,聽說窮村首領天天去縣令府候着等回話,也是給縣令大人一些壓力,羊村跟着領救急糧,完全是撿落地桃子。

秦宮傳來的話,十裏八鄉都可以按人頭領兩個月的救急糧。

這幾日羊村特別喜慶,各家掃雪也很積極,有車的,都牽出來,大隊伍每天往返于公倉與羊村。

今年好大雪,積雪已深至胸口,走在挖開的道路上,四周全是齊胸厚的雪墩。

一路要經過幾個關卡,沿途有公吏維持秩序。

有秩大人登記每戶村落的領糧人口,到下一步裏長大人計算出每村每戶要領多少糧,再往下一步是亭長大人讓領糧人簽字畫押以示領到糧了。

縣令大人站在公倉外的平壩上大聲宣讀秦王诏令:“今年大雪,各地受災,秦王乃古今第一明君,體恤民間濟苦,夜不能寐,今應順天命,開倉放糧,以解民間所急,救民于水火,乃幹古第一聖主。”

衆人都跪在地上高呼:“秦王仁德昭然,皇恩浩大,我大秦國運萬古不衰。”

每人臉上都挂着笑容,看着糧食搬運上車都無比喜悅。

大椿看着人們臉上幸福的表情,突然頓悟……

這場景太熟悉,倌奴在鹿館接.客掙來的錢,全歸納于我囊中,然後我再打賞給倌奴,倌奴就對我感恩道謝。

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我十裏八鄉農耕士族原本極度富有,卻被秦王以各種名義搜刮走,還迫使士族分戶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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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糧食,是我族人下地勞作收獲的成果,被秦王征走,公倉裏轉了一圈,又以冬糧發還,大家只感念秦王恩德,卻忘了這些糧食原本就是自己勞動所得。

他覺得這兩件事是其實是一樣的,秦王贈救急糧,就跟他給倌奴打賞一樣,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椿看着族人歡喜運冬糧的樣子,突然覺得倌奴很可憐,自己很可憐,原來他和倌奴并沒有什麽不同。

運冬糧也非一趟能完成,各村忙了數日,氣候所限,道路因積雪封堵,每天只能運兩趟糧。

返往的路上,壯丁們無比情緒激動,都贊秦王待他們恩重如山,之前減征三成糧,現在又發放口糧,生在大秦國是幾世修來的福份,能生為大秦人而驕傲,真是太幸福了。

運完冬糧,大雪終于停了,羊村衆人看着天空白花花的陽光,無人不閉上眼,因為四周皆白茫茫一片,反射了陽光後,讓人掙不開眼。

羊丁派人去鹹陽城打聽男館的行情,又去打聽了奴市的行情。

那人回來報,沿途所見,均是大雪積壓,奴市已經取消了,沒有長相漂亮清秀的男奴,鹹陽城的男館只收清倌,不收紅倌。

羊丁将消息告訴了大椿。

大椿聽了無所謂道:“不收紅倌就算了,我是倌奴主家,他吃我的,住我的,我養他即可,以後就不要再想着要把他賣到鹹陽的事了。”

倌奴在桌下聽到此話,感動極了,一時情緒放松,竟趴在大椿的腿上睡着了。

大椿将人輕抱起,直接将倌奴抱到自己的軟床厚被裏,看着倌奴的睡顏許久,又替倌奴拉好被子,才輕輕走出去。

身後,是倌奴睜開的雙眼,深淵一樣的黑色雙眸。

午食送來了,大椿命人先撤下去,說待會再送來,說畢又進屋去看倌奴,此時倌奴還在熟睡,大椿也不将他換醒,就這麽坐在床邊看。

大椿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竟笑出來,也不知坐了多久……

倌奴輕微動了動,睜眼醒來。

“你醒啦!?”大椿喜道。

倌奴趕緊爬起來道:“主人,奴,奴貪睡……”

大椿扶他:“別急,我不崔你,餓了吧,我們出去用午食。”

來到前廳,大椿又命人将之前撤下去的午食端進來,說要與倌奴一起用。

大椿沒有對倌奴說贈他午食,就跟普通人似的,将倌奴按到椅子上,還主動替倌奴添些肉菜。

倌奴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都不太敢吃了,根據以往經驗,大椿不會無事獻殷情,定是會想法子從他這裏獲得更多的東西。

大椿道:“你知道碗裏的米糧來自何處?”

倌奴搖搖頭。

大椿:“鄰近的窮村已有人餓死,還有許多浮腫病,這米糧就是秦王準許開倉放糧的救急糧,每戶每人分到的救急糧只夠吊命不死,前幾日,我率族人也去領糧,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倌奴靜靜地聽他繼續說。

大椿看了倌奴一眼,放下碗道:“以後你別叫我主人了,還是叫我椿哥吧!我也不叫你倌奴了,我還是叫你雪弟。”

倌奴睜大眼晴,不說一句話,定是大椿又想到很厲害的法子要整他,這話只是整他前說的開場白。

大椿認真道:“我看到大家領到救急糧歡喜得很,都稱贊秦王是千古聖主,卻沒有人想過,這些糧食原本就是我們親手種出來的。我看到他們,就想到你。你在鹿館接.客,每日收入都進了我的口袋,我又将這錢拿出來打賞給你,你為了錢繼續任我蹧.踏,甚至為了一百金賞錢,任我帶人輪流作.賤.你。”

倌奴:“……”

“我知道,這段日子待你如豬狗,所以你一時不相信我說的話,我不怪你。如今我再喚你一聲雪弟,也是認真思考過的。我想和你重新開始……因為……我愛你……”

倌奴心道黃鼠狼都說深愛着雞,不過他看穿不說穿,不想說出來再被黃鼠狼當雞耍。

“別這麽看着我,我之前覺得自己是族長,高人一等,我見你自甘堕落入風塵,已是地底泥,便以居高淩下的姿勢欺淩你,那時我自以為很了不起。直到我率族人去領救急糧,我才醒悟,其實我與你一樣,也是地底泥。這世間沒有誰高人一等,秦王之下,我大秦國所有子民,從官吏到貴族與寒門,其實都一樣,都為了一口吃食奔波勞累。”

倌奴:“……”

大椿拉過他的手,撫摸着他手掌的指紋,輕聲喚:“雪弟,你我二人緣份深厚。我記得去年也是這樣下着大雪,你踏入羊村那一刻,我奉阿爹的命出來迎接你那一刻,從我初見你那一刻,我就知道已經完了,我永遠也離不開你。”

倌奴眼睫毛微垂,睫毛下是閃動着害羞眼波。

“其實你與羊丙之事,我更多的是後悔,我後悔他先得到你,而我這般沒本事,沒保護好你。後來我除掉羊丙,又發生了十六的事,我承認,那時候已經失去理智,對你的感情由愛轉恨,我卻一直不明白,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我從小就習慣把最好的東西留到最後慢慢享用,我一直視你為最好的寶貝,我們同吃同住,我卻始終對你以禮相待,不是因為我不會用強,而是不想對你用強,我想要等到你心甘情願跟我好,而非只是要留下的手段。”

倌奴雙肩顫抖,低下頭去,模樣十分可憐。

大椿起身去櫃子裏翻出一頁契約。

倌奴認識,這正是當時他與羊丁簽下的賣身契。

大椿将燭臺拿過來,将賣身契燒了。

倌奴驚得擡頭看他。

倆人之間一句話也沒有,卻似極有默契的不需要說話,因為此時說任何話都是多餘。

大椿燒了賣身契,對他笑道:“雪弟,你的奴籍剛做好,現在去脫籍比較麻煩。我答應你,過幾個月春暖花開時,我出錢替你脫籍,到時候我賜你羊姓,你可永居我族。”

倌奴喃喃張嘴,幾次想說些什麽,耐何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大椿笑道:“怎這般傻氣,你的椿哥回來了,來,喚聲椿哥聽聽。”

倌奴輕喚了一聲:“椿……椿哥……”

大椿笑着應了:“雪弟,我們重新開始,你不用再伺候我,換我伺候你,我要将之前失去的,都補回來。”

從此世間再沒有倌奴,只有他的雪弟。

倆人用完午食,大椿吩咐以後雪弟不再回鹿館了,命人去将鹿館的招牌給拆了,龜奴回自己主家領命。

大椿又從衣櫃裏翻出新棉被,要以後與雪弟一起住這間屋裏。

雪弟驚呼:“萬萬不可,這是族長的房間,何況還有神鳥娘子在。”

大椿看了一眼神鳥娘子笑道:“別叫族長,說好的,以後只能叫我椿哥,這啞鳥我讓她換間屋子住即可。”

雪弟争不過,肯定得聽命。

冬季太閑,大椿找來書籍,午食後與雪弟一起看書品茶,倆人又像回到雪弟初來時一起同吃同住的時候,看得累了,大椿張羅些點心,和雪弟一起吃,倆人一邊吃一邊笑,竟是很有默契。

晚間,雪弟主動要服伺他,大椿也拒絕了:“雪弟,我說過,我們重新開始,現在你不用特意服侍我,我倒很願意服侍你。”

大椿替雪弟寬衣解帶,扶人上床,沒有絲毫不耐煩,也沒要求與雪弟歡.愛。

雪弟在枕邊柔聲問他:“椿哥,你就不想要嗎?”

大椿道:“不想,一點也不想。”

倆人相擁而眠。

鹿館被摘牌,雖然鹿館沒什麽生意了,但曾經鹿館風光無限,此時被摘牌,在羊村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動靜。

族人都來看熱鬧,大家見到族長和鹿倌站在一起,紛紛過去打招呼。

有人對族長行禮,然後喚鹿館,就被族長罵了,道:“以後你們還是喚他雪夫吧!”

族長吩咐,莫敢不從,大家又改口喚雪夫。

雪夫微笑着,一一點頭應了。

大椿牽着雪夫的手,一起沿着羊村走,從山頂屋祖的路開始,每家每戶大椿都要敲開門對裏面的人打招呼:“看好啦,這是雪夫,以後喚他雪夫,鹿館已經摘牌了,世間再沒有鹿倌,只有雪夫。”

族人男丁多有尴尬,畢竟很多都是鹿倌坐上賓,婦人倒是不介意地與雪夫打招呼。

倆人牽着手,走在漫天銀色的雪地裏,別有一番不同,與去年雪夫剛來時不同,今日倆人像歷盡千帆,經歷了山窮水盡後重逢一樣。

大椿一直牽着雪夫,此舉告訴族人,雪夫是他的人,是他唯一的良人。

倆人走到村頭,站在大槐樹下看着山下被白雪覆蓋的天字號地良田。

大椿指着山下:“雪弟,我要帶你共享榮辱,過去發生的事,我們無力阻止,但未來不同,我們共同進退。”

雪夫道:“椿哥,我覺得真像是在做夢。”

大椿笑了笑,吻上雪弟的耳朵,輕道:“是在做夢,這個夢我早就在做了。”

這幾日,倆人整天都在傻笑,有時候看着書,突然就會笑出來,接着倆人就捧着肚子笑,奴隸進來見得也奇怪,好好的又沒有什麽樂子,為啥事能笑得這樣開心呢?

每晚,倆人相擁而眠,都不行房事,很規矩,其實這不是強忍住,而真不想,大椿覺得倆人精神上的融洽比肉體上的融洽更适合。

當大椿在枕間将此話告訴給雪夫時,換來雪夫以棉被捂着嘴唇直笑。

過了幾日,大椿召開全村宴,召集全村老少都可以來吃宴席。

席間,大椿向雪夫敬酒,在他耳邊輕道:“雪弟,這就當我倆的結婚喜宴如何?”

雪夫不語。

大椿又問:“雪弟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雪夫:“……”

“今天是雪弟來我夏後羊氏整整一年的日子。”

大椿命人在屋內也設了一桌酒宴,倆人一起在大宴上敬了酒,再回屋內吃酒宴。

雪夫的臉,在燭光印襯下,很是醉人,大椿已經先醉了。

“雪弟,我以我性命起誓,我,羊大椿,定當以性命守護你,雖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我比雪弟先死,雪弟一定要好好活着,若雪弟比我先死,我絕不偷生。”

雪夫柔聲道:“椿哥,你說這話,太剎風景。”

大椿笑道:“雪弟,未來的日子還長,待為你脫了奴籍,我們一起管理羊村。我做族長,我讓你做話事人,以後一人種田,一人織布,閑雲野鶴,定不會再留遺憾。”

雪夫輕聲道:“椿哥……待我真好……”

倆人舉杯敬天。

“雪弟,此生此世有你不夠,我們來世還要繼續在一起。不論來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能找到你,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傻裏傻氣的人,只會說傻話。”

“不是傻話,是真話,我們錯過得太多,幸好我及時醒悟,否則我們還要繼續錯下去。雪弟是我心中的陽春白雪,我羊大椿對天起誓,永不負你。”

雪夫閉眼直笑。

大椿見他這樣,急道:“此話絕非兒戲。我是說真的,今日是你我相識整一年的日子,我們一起拜黃天厚土,自是許下誓言,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雪夫端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撒了一半出去。

大椿笑道:“雪弟莫要這麽感動,未來的路還長呢,以後不論貧賤富貴,我都與你共享,以後我們都老了,都變成醜八怪了,你依然是我的珍寶。”

雪夫道:“你才是醜八怪。”

大椿趕緊道歉,倆人才将杯中薄酒,朝厚土撒下。

然後,倆人都笑起來。

這晚倆人相擁而眠,竟是一覺好夢,而且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裏倆人把酒言歡,身處一世外桃源,身旁仙鶴圍繞,相伴的清絲樂曲,好不得意,似在人間仙境。

第二日醒後,倆人同時說起此夢,情境一樣,樂曲一樣,竟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夢境,言畢,倆人又笑了起來。

……

大雪又開始下,好像整日終不能停止一般。

積雪已經厚到清理困難,家家戶戶都被雪陷住,推窗只有雪牆。

全族人每日的工作就是清早起床全家鏟雪。

大椿不得不佩服,這麽深的積雪,有秩大人居然騎着毛驢歷盡堅難來到羊村。

“有序大人,今年的雪怕是要成災禍……”

可不是嘛,羊村衆人已經開始每□□拜神鳥娘子,這只啞鳥,一年到頭來,也只有大雪積壓的時候,村民們才能想起她。

衆叔伯們向有序大人介紹今年的大雪超過以往,大家都很擔心啊,後山剛栽上的果樹苗,怕是保不住了。

有序笑道:“哎,怎麽能說是災禍呢?大雪是好事啊!都說雪兆豐年,你們不能認為大雪不好,這明明是好事嘛。”

衆人:“……”

有序又道:“今日我來,是有要事,秦宮傳來消息,今年的徭役提前,但凡領了救急糧的,都要服力役。”

在大秦國,徭役分為力役和兵役,服兵役者不再服力役,未服兵役者,每年需服力役一至兩個月不等,也可視地方官員的需求,召集力役者兩至三年服役一次,這樣每次服役時間較長,将數年服役時間集合起來,用于修建一些較大的工程。

叔伯們問:“是何時出發?”

有序道:“等過幾日縣令府帖出告示就要出發,提前派我來通知各村鄉,就是讓你們做好準備,你們也曉得,除了吃食,寒衣,抖笠,棉被,布帳,都要自己準備。”

羊丁驚道:“這天寒地凍的,是要去哪裏勞作嗎?”

“修河堤。”

衆人又驚:“土都凍成鐵石一般,挖不出,翻不起,如何修河堤?”

有序很八卦的樣子,湊過來道:“你們幾個傻啊,現在讓你們去吃白食,挖不出就不出,翻不起就不翻,你們可知為何現在喊你們去服力役?因為你們領了救急糧。你們也曉得,在我大秦國,哪有讓你們平白領了官倉糧就不勞作的好事。”

羊丁想了想問:“此去修河堤要多久?要把我族男丁都征走了,來年開春誰來種地,春耕可是一年收成的關鍵。”

有序道:“縣令大人也想到這點,所以讓十裏八鄉所有男丁都去服力役,人多了,時間就短了,春耕前就要讓你們回來,現在算日子,還有一個多月,你想想,這麽短的時間,這麽凍的土,能修多少?你們去了,縣令大人交了差,至于修了多少,就不用管了。”

衆人了然于心,這也是官員們互相權制的關系,每年都有力役人數和時間的要求,地方官吏既要安排耕種生産,又要在空隙時間安插力役修建政府工程。

在窯役極重的大秦國,力役服役年限從十七歲至五十六歲,政府工程有很多爛尾。

地方官申領了糧和資金,再在服役時間上截流,例如今年領到五萬人勞役每人兩個月的糧食,實則地方官只招來兩萬人勞作兩個月,或招來五萬人,勞作一個月,剩下的都進了地方官的腰包。

有的政府工程例如河堤,浩資巨大,而修不出什麽樣子,也是官員中飽私裹的好工程。

有序大人告辭後,大椿與衆叔伯們商量,如何安排全村男丁服力役。

前兩年他也曾全村男丁集體服力役,那時候是羊老太爺做族長,很多細節大椿并未參與。

大椿只記得那時候跟着族人大軍一起去修外城牆,修修停停幹了兩個月,也是寒冷冬季,城牆還沒修完,就全部回羊村了,因為得趕回來參加春耕。

羊丁因為從軍時斷了手臂,退役後再未參加力役,只是幫着羊老太爺打理一些族內事務,俱他所知羊老太爺任族長三十多年,這種全村男丁外出服男役的也就□□次,平均三至四年,就會輪到全村男丁同服力役的盛況。

大椿開始着手安排全村凡十七歲以上,五十六歲以下所有男丁服力役的準備工作。

服力役者,需根據當時的天氣,自備衣物,棉被,立帳等必備用品。

這些事務雜而細,大椿忙得腳不沾地。

雪夫負責準備他和大椿倆人的備用品,棉被不能帶新的,因為工地條件堅苦,帶新棉被不耐用,雖然冬季不下雨,但鬥篷或鬥笠肯定要帶的,還要多準備鞋子。

大椿回來看到雪夫忙碌的樣子,笑着從背後抱着他:“雪弟,你真好。”

雪夫認真道:“我也沒什麽經驗,記得我的族人數年前也是集體男丁被征力役,不過那時候我剛滿十六,沒去,此後還真沒遇上這樣的盛況。椿哥,你來看看,備兩雙鞋夠嗎?”

大椿笑道:“三年前我跟全族男丁一起去過,修外城牆,沒修完又要搶春耕,就把我們放回來了。聽說那牆城又零星修了兩年多,才修好。”

倆人說了會話,雪夫想起還落下了什麽,又去翻找。

大椿過來檢查,發現雪夫給他準備的物品都是好的,鞋也多備一雙,就不樂意了,非要跟雪夫換,他要用差一點的,倆人鬧一了陣,後來雪夫同意兩套都用一樣好的,大椿才作擺。

在族裏叔伯們的堅持下,大椿必須背着鳥籠帶上神鳥娘子一起去。

大椿:“……”

叔伯們道:“這神鳥娘子能預知雪崩,娴侄可不要小瞧了,神鳥保平安。”

大椿無奈何,只有在沉重的行李上又添加了一只裹着棉罩的鳥籠。

雪夫笑道:“椿哥就是與衆不同,服役還要帶家眷。”

大椿道:“雪弟休要取笑,看我怎麽收拾你。”

倆人從床上打鬧到床下,又将之前收拾的行李都踩開了,後來倆人倒在地上哈哈笑,竟然眼淚都笑出來了。

大椿捧着他的臉,吻上他的臉頰,雖是親親一吻,卻倍感震撼,仿佛心底的最陰暗處照進陽光。

……

鄰近各村男丁開始陸陸續續往走出厚雪封路的村莊。

這麽多人要轉移到河提也不是一天就能轉移完的,按計劃是分批出發。

窮村男丁都很樂意,因為修河壩雖然幸苦,但官府管糧,不會餓肚子。

富村男丁心情複雜,極不想去,家裏多暖和啊,為啥要去住在河堤上,就是白吃糧食,也不想去。

各村分批出發那一天,又開始下大雪。

大雪夾雜着狂風,一行人被吹得東倒西歪,隊伍還未走到河堤,就失蹤了三個人。

官吏大驚,風雪太大,這樣的天氣極不利于出行,不如将時間放緩一點,至少等這場雪過了再出發。

大雪漸成暴雪,縣令大人不得不讓之前去河提的村民全部回來,說今年不去修河堤了,因為接到秦宮通知,所有力役都改為除雪。

官道上的積雪已經限制了車馬通行,雖然每天都有人除雪,但這暴雪的速度,積雪永遠也掃不幹淨。

羊村也接到通知,不去修河堤了,大家準備的行李還是有效,背着行李去官道除雪。

聽說,臨近鹹陽城的村落,全體男丁都被征去鏟除鹹陽城街道的積雪。

貌似大秦國現在全民皆動員起來,鏟雪。

羊村衆人聽到改為鏟雪,更樂不起來,鏟雪比修河堤還慘,修河堤還可以濫竽充數,鏟雪的成績可是一目了然。

……

風雪漸弱,大椿身後是雪夫,倆人帶頭開路,身後是夏後羊氏衆男丁和男奴,大家都背着行李出發,一起踏着厚雪,沿村頭小路下山。

一夜的積雪,已沒入大腿,大椿和雪夫作為開路先峰,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堅難,身後衆人都默不作聲,只能聽到這整隊人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大椿一路上替雪弟指風景,一邊問這裏雪弟是否有來過?又問那處雪弟是否去過?

雪夫笑道:“我上次進村也是雪茫茫一片,哪有細看,後來出村去打獵,也不是走的這條路,是走的後山,現在你問我的這些風景,我還真說不上來,因為不記得了。”

大椿也笑了,認真道:“雪弟,以後我常帶你下山,我是族長,你是話事人,任何地方都一起去。”

雪夫猶豫了一下:“好……”

大椿握着雪弟的手,悄悄用掌溫傳遞熱量給他。

雪夫看着大椿,微笑不語。

大椿竟看得有些癡了,竟忘了身在何地。

因為看傻了眼,大椿一腳踩滑,摔進積雪裏。

雪夫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鳥籠,免得神鳥娘子被大椿給帶到雪坑裏了。

大椿躺在雪層上,看着雪夫明媚的臉,突認真道:“雪弟,不如我把烏鐵簪給你!你來做族長。我真的很累,想休息,不想做族長了。”

雪夫驚道:“休要胡說。”

此話音剛落,後邊有腳步聲傳來,大椿就不再說話了,雪夫拉他起來。

衆人原地休整了一下,倆人繼續往前開路。

大椿靠近他的耳朵說:“雪弟,剛才我是說真的,我不想做族長了,我想帶你走,我們去尋找夢中的世外桃園,在那仙境一般的地方長住終老,那裏無人認識你,也沒人知道我們的過去,我們一起種田織布,一起看書寫字,偶爾去打獵,多好。”

雪夫閉上眼,聞着冰冷的空氣,幹巴巴地說:“族長哪有說不做就不做的,此話不要再講了。”

大椿裂嘴傻兮兮地笑,不知為何,自從他與雪弟重新開始,整日都快樂得像回到童年那般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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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