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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整個晚上。

楊子谏:“編劇,去給林老師講講這個戲。”

楊子谏:“編劇,林老師這個鏡頭你覺得怎麽樣?”

楊子谏:“林老師這個轉頭帥炸了,你覺得呢?編劇。”

楊子谏:“诶,林老師……”

……

初念最後忍無可忍,趁着休息的空當,壓着聲音罵楊子谏:“林老師是你爹?再TM亂cue我抽你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的惡趣味了。折騰她倒還好,折騰林嘉和她就想揍人。

楊子谏一句林老師堵在嘴邊,楞着看了她兩眼,半晌才吞咽了口唾沫,低罵了聲:“草!”

他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吓死了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罵人。”

小屁孩還挺兇。

初念撤開椅子,從旁邊桌子上撈過來自己保溫杯擰開喝了口,懶得理他。

楊子谏是真的吓到了,半晌又覺得好笑,心想,能看見她發脾氣還真不容易。

他認識初念挺久了,那會兒拍一部清宮戲,有人介紹了她過來幫忙改劇本,說是電影學院文學系的,她老師姓鄧,鄧老的愛徒,一倔老頭,輕易不誇人的,喜愛她喜愛得不得了。

他那會兒覺得她年紀小不頂事,後來合作下來,意外發現還不錯,話不多,有點兒小才氣,但并不傲氣,反而很謙遜,所以後來有本子,就盡量給她機會鍛煉。

偶然才知道,初家的小公主,也是,整個江城姓初的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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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看她,就覺得不一樣了,禮貌,有修養,不卑不亢,少了這個年紀常有的怯懦不自信,大約物質滋養出來的底氣充足,眉眼裏總是淡然平和,優雅從容。

他一直覺得,小公主不會發脾氣,也不會說髒話呢!

沒想到罵起人來,也不是沒詞兒。

初念煩他,幹脆出了片場,人群外,夜裏很安靜,掏出手機來看的時候,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她剛剛把手機調了靜音,現場要收音,不能有雜音,這會兒才看見。

她翻了翻,一個是寧寧的,一個是她哥的,還有一個……是沈硯之的姐姐沈靜之的。

她想了想,給沈靜之回了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來,沒有寒暄,直奔主題:“沈硯之欺負你了?”

初念往遠處走了走,輕輕嘆了口氣,搖頭:“沒有……就是……我倆吧,我倆可能不合适。”不知道怎麽說,那天沈硯之打電話解釋完初念就知道,他說沒有對不起她應該是真的。

可沈硯之顯然也知道她不過是借題發揮,和好自然是不可能了。

靜之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平複心情:“我都知道了,他把人肚子搞大不說,又把人弄流産了,現在家裏人仰馬翻,他這樣胡搞,我爸揚言要打斷他的腿呢!”

“啊……?”初念嘴巴張得老大,顯然沒反應過來,真把人肚子搞大了?

那那個女孩子……

她這反應,落在靜之耳朵裏妥妥的欲言又止加傷心無言,靜之狠狠蹙了下眉頭,咬咬牙,“放心念念,我會替你讨個公道的。兔崽子反了天了。”

“靜之姐……”初念還沒解釋,那邊已經風風火火挂了電話,徒留初念對着黑屏的手機發呆,好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

算了。

離開這片刻,已經有人來找了,遠遠叫她:“初總,楊導找您。”

初念“唔”了聲,“這就去。”心想楊子谏這厮還真是煩人。

一回頭,林嘉和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來了,倚在不遠處車身上在打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笑了聲:“是嗎?”

初念略微有點兒聲控,對聲音好聽的人沒有抵抗力,更何況是他,那句輕微帶點兒笑音的“是嗎?”狠狠剮在耳膜上,初念頓時倒吸了一口氣,想起寧寧說的話,頓覺她說得太對了,未來還有三個月呢,她可怎麽辦。

心神蕩漾,沒有片刻是冷靜的,一看見他整個人都不對了,理智急劇下降。

原本她還覺得,勉強能繃得住呢!看來是高估自己了。

要不脫組好了,她也不是非要呆在這裏,現場制片和生活制片足夠了。

初念腦子裏亂七八糟想着,忽然後背被拍了一下,她吓得整個人一顫,猛地扭過頭去,林嘉和正疑惑看着她,笑問:“想什麽呢!叫了你好幾聲也沒聽到。”

“啊……額,抱歉,我走神了。”初念覺得自己的笑一定很僵,臉上的愧疚滿得都快溢出來了,心跳快得快跳出胸腔了,偏偏還要裝淡定,扯着唇角微笑問他:“林老師有事嗎?”

他遞過去一個粉絲的吊墜,是她包包上的小墜子,大約裝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扯掉了沒發現。

這倒沒什麽,主要墜子上是個雕刻圓牌,是林嘉和的卡通頭像。

初念心裏默默罵了句自己,怎麽不記得摘掉呢?

林嘉和其實沒發現,只是看她東西掉了就挂了電話替她撿了起來,遞給她的時候她猶豫的那片刻才讓他目光再次掃到吊墜上,一閃而過的頭像讓他微微挑了下眉,旋即恢複了神色,想她大約是尴尬,于是裝作不知道。

兩個人一道往片場方向去,初念不敢走快一步,也不敢走慢一步,和他并肩走着,倒有些亦步亦趨的意味。林嘉和餘光一直在打量她,初念個子在女生中間應該算高的,偏瘦,尤其腰,細得過分,她似乎有些緊張,胸口時不時起伏一下,偷偷深呼吸。

到了片場,她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很快逃之夭夭。

背影都透着急切。

林嘉和站在那裏等化妝老師給他補妝,不自覺笑了聲。

化妝老師拿刷子在他臉上掃着,好奇問:“林老師想到什麽了,這麽高興?”

林嘉和輕搖了下頭:“沒什麽,就是覺得我大概很吓人。”

化妝老師不明所以,還以為是他臉上的傷妝:“哪有,林老師怎麽都是帥的,臉上塗滿灰也帥。”

林嘉和沒有解釋,只是随口答了句:“是嗎?”

“當然。”

荷爾蒙炸裂呢!化妝師近距離靠近的時候,甚至都能感受到心口的小鹿亂撞,她原本都已經早就免疫了。

後半夜,精神被消磨殆盡,全憑一口氣撐着,楊子谏喊收工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就連去車上眯了會兒的初念也早就扛不住了,如果這會兒有張床,她大約躺下就能睡着。

拍夜戲實在是太累了,和強大的生物鐘做對抗,委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聚光燈下光鮮亮麗的演員們,此時也都只剩下疲态和強撐的精神,女演員怕臉熬壞,抽空當還要敷個面膜。

演員下了戲,助理連忙接住,遞水遞衣服,然後護着去車上,嘉遇腿不方便,林嘉和很少留她在片場,很多事他都自己做。下了戲,工作人員在收拾場地和器材,其他藝人都走了,他還在收攏自己的東西,低着頭,一手拎着個袋子,一手在看手機,他那會兒在片場外頭叫住初念的時候,還沒挂電話,中途突然才挂了。

那邊在短信裏挖苦他好幾句。

【男大不中留呢四哥。】

【連你也學得沒人性了。】

【誰啊?你女朋友?】

林嘉和懶得理會他,關了聊天界面,他把眼鏡戴上的時候,餘光裏看見初念,于是擡頭望過去。

初念一愣,原本偷偷瞄他戴眼鏡,結果被抓了正着,于是只好站住腳,禮貌寒暄:“林老師還沒走啊!”

林嘉和把手裏的袋子換了個手拎,走在她旁邊,示意她邊走邊說:“公司派的助理還沒到,瑣碎的事只能自己先做了。”林嘉和輕笑了聲,“編劇也待到現在?”

初念被叫過制片,被叫過初總,也被叫編劇,無論怎麽叫,都只是個稱呼罷了,可從他口中聽到,就覺得耳朵裏像是進了棉絮,癢癢的一直掃刮着耳膜。

初念支吾了聲:“盯一下現場。”又忍不住應和刻了句:“林老師确實需要一個助理。”

一些明星恨不得進組帶八個助理,從頭發絲到腳趾甲蓋都是矜貴的,他倒好,只帶了一個,還不能使喚。

初念頂煩太事兒的演員,可到了林嘉和這兒,她又覺得,他用多少助理都不過分。

雙标是粉絲的基礎技能。

林嘉和倒是認同:“沒有助理确實麻煩了些。”倒不是自己不能做,只是拍戲的時候容易拖後腿。

劇組載人的車只剩最後一輛了,兩個人自然而然上了同一輛車,副駕駛上還坐了個男演員,演男四號的,為人熱情,見了兩個人上車,扭頭寒暄了幾句,問初念:“初總,冒昧問一句啊,咱們為什麽換酒店啊?”

不光他好奇,好多人都好奇,有錢任性也不是這樣的啊!換酒店聽着簡單,但沒有預約就包下一整個酒店,委實也是大手筆。他餘光裏看了一眼林嘉和,聽說林老師被私生跟的時候,初總也在車上呢……

大家懷疑……

初念微笑道:“沒什麽,想讓大家休息好一點。正好也方便。”

聽說初總的哥哥是斯瑞的股東。男演員笑了笑,“那真是謝謝初總了。”

初念禮貌微笑,沒再說什麽。有些尴尬,只能低着頭看手機,後半夜,手機也靜悄悄的,無聲地宣告着世界的沉寂,初念餘光裏去看林嘉和,發現他在打字,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點着。

後半夜還能一起聊天的……不會是周興吧?以前采訪的時候林嘉和提過,周興現在在國外,時差黨,經常半夜來騷擾他。

不知道兩人會聊什麽,印象裏,林嘉和不是愛聊天的人,旁人也不會不識趣,獨獨周興是個例外,二愣子一樣,總是熱情地貼上去,也不管林嘉和是不是不耐煩,大約久了,林嘉和也就習慣了,任由他胡作非為。

倒是給cp黨留了極大了遐想空間。

初念已經在腦子裏構思小劇場了,只是yy正主的時候,正主就坐在身邊,實在是很考驗心理承受力,沒一會兒,初念就覺得熱,開了車窗透氣,林嘉和把目光從手機上移出來思考了片刻,然後從袋子裏拎出一瓶水給她:“喝點兒水會好一點。”

“額……謝謝。”初念再次愣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大約以為她又暈車了。于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解釋,于是只好木讷地道了謝,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小口。

初念一直捏着那瓶水,不舍得扔。

“0857和0856的,兩位拿好。”

回到酒店登記了身份證之後拿房卡回房間的時候,初念在想,自己的房間離他怎麽那麽近……

八樓中間的拐角,一左一右兩個房門,左邊是初念的,右邊是林嘉和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進房門的時候哭喪着臉,一下子把自己摔到床上,懊惱地想,她怎麽就沒提前看一下呢?

她想起她剛剛愣神的表情,怕是誤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煩好煩好煩!初念抱頭。

初念滿腔懊悔地去簡單洗漱了下,回來躺在床上繼續懊悔,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休息,沒有拍攝任務,初念醒的時候已經将近十點鐘了,手機打開之後無數的消息跳出來,劇組的大群裏在讨論今天的天氣,一大早就陰雲密布,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天氣預報說有雷暴雨,導演想把第九場戲提到今天來拍,一場暴雨公路追車戲,拳拳到肉的打戲,是一個重頭戲,只是道具組那邊在抗議,道具來不及準備。

寧寧在為初念昨晚沒接她電話而發牢騷,她在大西北采風,吃沙子吃得暴躁,快無聊瘋了。

靜之姐發了個地址,沒說別的,只說讓她周六去吃飯。

初念嘀咕了兩聲,回了句:“好的。”

她心裏有猜測,大約是因為她和沈硯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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