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憎恨

“誰說李統領沒有銀兩的?”

營帳之外,一聲嬌俏的女聲從外向裏傳來,衆人目光聚集營帳門口的俏麗身影。而掀開帳簾的少女有一雙飛揚着的丹鳳眼,淡眉青衣,約莫十五六歲的年齡的臉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倨傲神色。

少女在營帳內感剛剛站定,營帳裏便細細碎碎的傳出低低的議論聲。

“歐陽明珠啊,她怎麽會在這?”

“是啊,該不會是她也想來摻這趟渾水?還是說歐陽家現在已經投靠李隐的旗下了?”

“有這種可能,我聽說啊,這歐陽明珠最近和李隐走的很近。”

“要是連歐陽家都投靠這義軍,那我們這次……”憂慮的聲音越來越熱,底下的人雖然心中多存不滿,但是怯于李胤的威懾,只是敢小聲的議論,一句重話和不滿都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

底下的人或驚異,或憂慮的的目光向自己投來,歐陽明珠面上更是倨傲了點,目光淡淡的掃向衆人,道出的事情更是大跌衆人的眼睛,“各位不用擔心義軍銀兩短缺的問題,所購買的各位的土地所需的銀兩問題全權由我歐陽家負責。”

歐陽家的生意遍布四海,百年來積累的家底幾乎是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所以當歐陽明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底下的人幾乎沒有再敢質疑義軍銀兩的問題了。

目光轉移到座下捂着自己斷指的賀産,賬外是義軍千萬的精銳騎兵,賬內是李胤那張恐怖如修羅一樣的俊顏玉面,衆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苦笑,這哪裏是一場義軍要犒勞揚州城內富戶門的宴席,直接叫做“鴻門宴”倒還不錯。

李胤哪只亮着銀白色利刃的長劍上還凝固着賀産手上的鮮血,青灰石板的帳底還散落着那被他砍下來的一根根被連根削斷的泛紅的指頭,底下終于是有人開始服了軟,“李統領宅心仁厚,關心我揚州這諸多居無定所的難民,實乃我揚州城萬千城民之幸,我林某人先行作範,義務捐出手中千畝肥沃的土地,還望李統領能夠笑納。”

衆人目光驚異的看向發聲的那人,那人年齡約莫四五十左右,圓圓胖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谄媚的笑意,見李胤的目光向自己射來,臉上讨好的笑容更大了,連忙哈腰做輯的大肆讨好。

今天李胤的這招殺雞儆猴的事情讓他徹底的認識到天高皇帝遠,眼前的這個掌控者揚州城所有的兵力的人才是這裏真正的土皇帝的事實。

反正今天看這樣的情形,自己這地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倒是不如忍着肉痛放棄那點銀兩來換取眼前這人的一點好印象,到時候自己在揚州城發展起來也是對自己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的。

李掌櫃的算盤打得精妙,底下的衆人只是驚異了一下就立刻明白了過來眼前的這個原本锱铢必較的鐵公雞怎麽願意一下子讓出自己手裏那些地契而毫無怨言的意圖了。

轉而的,有了一個人的代表,底下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的向着李胤表忠心,直呼李胤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自己願意配合統領工作雲雲,姿态轉變之快,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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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緊緊捂着自己斷指的賀産此時的臉上卻是面目扭曲,一雙細小的眼睛幾乎是用憎恨非常的眼光惡狠狠的盯着眼前那一青一黑的身影。

青色的身影是對他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仙女模樣的歐陽明珠,黑的則是他一開始就沒有好印象的李胤。

手上,被齊根砍斷了四根手指的手上還是鑽心的疼痛,眼見着被自己勾起的衆人的燥亂被半路殺出的歐陽明珠破壞的非常,賀産的心中如同被螞蟻噬心了一般的痛苦,被自己喜歡的人拆臺的滋味恐怕除了難堪,更多的還是因愛而生的更多怨念和憎恨。

眼前自己以前一直讨好着的高高在上的仙女用着一種迷戀的目光注視着自己以前一腳都能夠踩死的人,賀産沖着那道淡青色的身影讨好的發聲,“明珠……。”

歐陽明珠原本癡癡的注視着李胤眼神這才勉強分給趔趄着坐在地上的人一半,當看到地上原本背對着帳門蹲坐的人居然是自己熟悉異常的賀産時,柳葉一樣的淡眉微挑,語氣當中卻帶着一如既往的嫌棄,吐出來字眼更是令他從頭涼到了腳,“賀産,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在這裏做什麽?搞得他賀産好像沒有資格坐在這裏似的。賀産心中一陣酸澀,艱難的沖她張口,“明珠,我聽說你最近好像和李統領走的很熟啊?”

“是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沒想到在義軍營帳裏還能見到賀産,歐陽明珠原本心中有點反感,但是一聽到賀産好像是誤會了自己和李胤的關系,心中又有點美滋滋的,順着嘴就故意的把自己和李胤的關系故意模糊的幾分,“我和李胤的關系自己知道就行,用不着你們在這裏閑言碎語。”

歐陽明珠這話裏邊的含義就深了,賀産臉上卻是一白,“你和他……。”

底下的人更是噓若寒聲,連連感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李胤一雙幽藍的目光冷冷的向歐陽明珠那張此時享受着衆人感嘆的臉上射來,如劍一般的刺痛冰寒,歐陽明珠宛如鋒芒在背,清醒過來的時候對上的正是那雙陰陰涼涼的眼睛。

雖然兩人在底下暗波洶湧,但是這一切在賀産的眼睛裏就變了味,語調晦澀的向着歐陽明珠,“明珠,你以前到底有沒有一絲一刻的把我放在心裏過?”

賀産說的艱難,歐陽明珠卻是不以為然,“賀産,你覺得你現在說這話有意思嗎? 你怎麽樣,管我什麽事?”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的看着眼前這狗血的劇情,賀産的臉上卻像是被人啪啪着打了個通頂一般。

眼中的憎恨之色更濃,像條毒蛇一般吐着細細的信子窺探着眼前的敵人和獵物。

李胤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向帳門口站立的哨兵微微探手,馬上明白自己統領意思的哨兵機靈的就将在賬內站立的衆人引出賬外簽字畫押土地的變更權。

随着最後一個被請出去的賀産陰沉沉的離開,賬內只餘下了一黑一青的兩道身影。

眼中的冷光更甚,歐陽明珠還沒反應過來,一只修長的手就卡着她的脖子緊緊的攥緊。

一口氣被卡的喘不上來,歐陽明珠臉色頓時憋得漲紅,一雙晶亮亮的眼睛乞求似的看向李胤,手拼命的揪着李胤的衣袖,不停沖他搖着的頭似乎是在求饒。

李胤對待她時整個人都是冷的,心也涼薄的像快石頭一般,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眯起,道“歐陽明珠,以後請你管好你的嘴巴不要到處出去亂說,你這樣讓我解釋起來很麻煩,懂嗎?”

被卡住喉嚨的歐陽明珠也只是不停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修長的手指從她脆弱的脖頸移開,李胤聲音幽深,“歐陽明玉呢?怎麽沒來?”

這次歐陽家要借助義軍的來幫助難民安家種地的計策還是歐陽明玉主動對他提出來的,說是要安定揚州,幫助身處揚州的更多的人安家,讓揚州城更加的繁榮昌盛。李胤冷笑,真沒想到這歐陽明玉還是個憂國憂民胸懷天下的大善人。

歐陽明珠當然不敢說是因為自己想來見李胤才央求哥哥自己代替傳話的,揉了揉自己被掐的通紅的脖頸,再看李胤的目光中也隐隐的帶了絲恐懼,“那個,哥哥他,他病了,所以才讓我代替他前來傳話的。”

“嗯,病了?”李胤像是不甚在意,向歐陽明珠繼續冷道,“那你就替我傳話,既然這銀兩是歐陽家出的,自然這做善事的名聲不能讓我義軍全部頂光了,該屬于你歐陽家的榮譽稱贊我義軍不會搶奪。但是,我只有一個條件……。”

李胤一頓,歐陽明珠恐懼的看向他,不知道他要提什麽條件。

“我的條件就是,所購的的土地的分配權全部都要由我掌控。當然,歐陽明玉的初衷我也不會更改,該分到難民的地,我李胤不會私占一分。”

李胤說的清楚明白,歐陽明珠卻聽得迷迷糊糊,雖聽不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但好在自己記憶力不錯,死記硬背下也勉勉強強的記了七八分。

哥哥的初衷就是為了給城中的難民有一份可以自予自足可以裹腹糊口的事情和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落腳的地方。既然李胤都答應了不會私占,相必哥哥也會答應的。

恐懼的對李胤點點頭,歐陽明珠不負來時的迷戀,慌忙的對李胤請了辭就急忙出去了。

片刻,帳門一陣翻動,走進來的是同樣穿着銀盔戰甲的副将林勇。

在外邊勉勉強強聽了七八分歐陽明珠和李胤的對話,不是很明白自家主将為何會将土地置配權這種麻煩事情攬到自己身上的林勇困惑的看向自己的主将,“統領,土地的置配權本身就是一件不小的麻煩事,吃力不讨好,您為何……?”

那群看他們統領不慣的富商權貴肯定還會借着這件事情大肆宣揚,給自家的統領找麻煩,潑髒水的。

李胤卻是對此波瀾不驚,看向林勇的目光深邃幽遠,“林勇,我問你,城中現在的難民有多少?”

林勇眉頭蹙起,掐着指頭算,“加上前日林城過來逃難的,婦孺老小,男女壯年加起來已有十五萬有餘。”

李胤繼續道,“是啊,難民已有十五萬,可是即使把那些權貴手上的沃土全部搜刮幹淨卻只有那麽一點。即使全部分完都是要有人餓肚子的,到時候再起紛亂該怎麽辦?”

一經分析,林勇更是聽的頭疼,“既然這樣,那統領您還把這件事攬到身上,這樣您不是引火燒身嗎?”

“呵。”李胤卻是一笑,“所以這些地我并不打算現在就分。”

林勇疑惑更深。

李胤悠悠的說着,神色不急不緩,“既然這樣不如将這些難民圈養起來,土地大家一起耕種,種下來的糧食也由大家一塊吃,所有需要住宿的草棚木屋全由我李胤一人負責,但是等到秋末的糧食自然也是得我拿大頭。”

難民負責耕種,他們只需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可,收成的糧食基本都是他們的。這樣與圈養一群免費奴隸有什麽區別?林勇心中大驚,而且這件事做下來這群奴隸甚至還得對自己感恩戴德。

“林副将,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後場糧草緊缺,這群難民和沃土就是我們以後戰事的最大補給。”李胤的眼神看着他像野獸一樣侵略性十足,“只是守着這個小小的揚州是不行的,逐漸侵略和包圍的胡蠻金兵遲早都會像之前一樣讓揚州淪為一個孤立無援的孤城,所以我們必須要先他們一步攻略城池,有了更大更多的領土才有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你懂嗎?”

李胤的話破有道理,林勇面色微凝,“一切全憑統領吩咐。”

“嗯。”李胤點頭,“樹大招風,這件事情你知我知,實行計劃的時候務必要注意保密,不能在揚州城外的任何一個地方傳出這件事來。”

林勇認真的聽着,領命。

土地還是分給難民,只不過換了種形式而已,李胤輕笑,他沒有對歐陽明玉撒謊呢,而且他所希望的難民能夠具有定所,食有裹腹的願望他也替他順道一塊完成了呢。

“蘇微白呢,最近怎麽樣了?”放下這個話題,李胤忍不住向林勇問起。

林勇一愣,“統領說得是讓屬下暗中監視着的那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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