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招攬
衛熙在馬車上呼呼大睡,等到家了,才被櫻紅叫醒。
“縣主,醒醒,等回去了再睡。”
衛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用手揉了揉揉眼睛,聲音又軟又糯:“到家了嗎?”
桃粉将兜帽給她系上,笑道:“縣主都睡了那麽久了,可不就到家了嗎。”
衛熙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起身往外走,但站來一半,身體突然僵住了,扭頭緊張地看着櫻紅問道:“父王和母親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
紅纓和桃粉頓了下,道:“奴婢沒有告訴王爺和王妃。”
“那就好,不然又該挨罵了。”衛熙松了口氣。父王倒是好哄,就是母親不好糊弄。
紅纓和桃粉默默地沒有說話,沒有忍心告訴衛熙,雖然王爺和王妃不知道,但是世子已經知道了……
衛熙開開心心回到院子,想着要好好準備份大禮去感謝一下那個小厮。
可當她一只腳踏進屋子的時候,整個人都頓住了。
就見她哥坐在桌前,手裏拿着只彩瓷茶杯,輕飄飄地撇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半擡着眼,道:“回來了?”
衛熙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腳收回屋內,咽了下唾沫,小聲道:“嗯。”
“哦,玩得開心嗎?”衛瑁将茶杯放下,發出一聲輕響,連着衛熙的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她硬着頭皮說道:“開心。”
“哦,在林子裏困了大半天都開心?沒有哭鼻子?”衛瑁輕笑了聲,但一聽就不是愉悅意味。
衛熙聽到他的話,又回想起了,一個人在林子裏待着的時候,不免又有些委屈,但又不肯認輸,鼓着臉說了句,“才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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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不用掙紮了,看來她哥已經都知道了。
“我又沒出事!你不許兇我!更不許罵我!”衛熙走到她哥面前,看着她哥理直氣壯地說道。
衛瑁被她氣笑了,“你倒是硬氣。”
叮囑她的話當做耳旁風,說了多少遍,不許幹危險的事兒,也不許去危險的地方,還敢一個人在林子裏亂跑,真是欠教訓!
衛熙一聽她哥發火,就慫了,低垂着頭,伸出手去拉她哥的袖子,聲音帶着哽咽地說:“哥,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衛瑁一眼就看出這丫頭在裝可憐,但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他敲了下衛熙的額頭,道:“行了,別裝了,下不為例。”
話音剛落,衛熙就擡起臉來,笑吟吟地嬌聲道:“哥哥最好了。”
衛瑁崩不住笑了,衛熙見他笑了,便蹿到內室梳洗去了,“哥哥等我一會兒。”
衛瑁笑着搖搖頭,低頭把玩腰間的玉佩。
“對了,哥,之前有個小厮給我指了路,我想改日上門謝謝他。”從內室裏傳來衛熙的聲音。
“小厮?”衛瑁問,“是誰家的”
“他說是楊柳巷謝家的。”
衛瑁颦了下眉,謝家?倒讓他想起陳郡的謝家了,他思緒發散,嗯,聽說他們家那個風流蘊藉、跌宕風流的嫡長公子不知為何被除名了……
“哥,你想什麽呢?”
衛熙出來就看見她哥發呆,疑惑地将手伸到她哥面前晃了晃。
衛瑁回過神,笑道:“沒事,我只是在想該準備什麽禮物。”
“嗯,就準備一些金銀或者筆墨吧。”衛熙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腳一晃一晃的,“楊柳巷裏大都是耕讀人家,想來他們也不富裕。”
衛瑁點點頭,“行。”
說完,看向衛熙,“但你不許去,好好在家待着。”
衛熙不服氣,瞪着他,“為什麽?那又不是什麽危險的地方。”
衛瑁伸手戳了下她臉上還未消的小包,又踢了下她的腳,毫不意外地惹來衛熙的嘶氣聲。
“都這樣了,還想往外跑?”
衛熙捂着臉,瞪他,“就知道欺負我!我要告訴父王和娘!”
“行啊,你去啊。”衛瑁絲毫不懼。
衛熙憤憤地瞪着他,擡腳就向衛瑁的腳踩去。
“嘶。”衛瑁輕呼了一聲,轉頭皺眉道,“臭丫頭……”
沒等他說完,衛熙就重重地哼了聲,揚長離去。
衛瑁:“……”真是慣的她!
楊柳巷。
“公子,都已經三天了,靜安郡王世子會不會不來了?或者是昭安縣主沒告訴他這件事。”小厮承影對着案前的謝青玄說道。
謝青玄修長如玉的手指輕翻書頁,頭也沒擡,道:“不急,那丫頭既然問了你的身份,靜安王世子就肯定會知道,她可瞞不過她哥哥。”
“是。”承影見他如此神定氣閑,便安下心來。
正準備退下,就聽門外傳來扣門聲。
他心喜地看向謝青玄,道:“定是靜安郡王世子。”
謝青玄這才緩緩擡起頭,輕勾唇角,“去開門吧。”
衛瑁前幾日就想過來,只不過被皇上派了個活,所以只有推遲了兩天。
他站在門前,身後跟着兩個手捧禮盒的下人,他好奇地打量着這座小院。
據楊柳巷的人說,這戶人家是剛搬來的,主人是個極俊俏的公子,描述得舉世無雙,帶着個小厮,只是為人冷淡,不與他們交往,也很少出門。
一聲聲響,門被打開。
他擡眼望去,只見是個穿着灰衣的小厮,只不過……他微微眯眼,不着痕跡地掃過。
下盤極穩,目光堅毅,看來是個練家子,而且身手還不賴。
“不知公子找誰?”承影裝作不認識衛瑁,問道。
衛瑁收回視線,溫和地笑了下,道:“在下是靜安郡王世子,想找你家公子。”
既是要道謝,也得先見過了主人才是。
承影回道:“那煩請世子稍等,容小的禀告一聲。”
衛瑁點點頭,心中卻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樣的人家,小厮聽到他的身份竟然沒有絲毫異色。
不過一會兒,承影便回來了,恭聲道:“請。”
衛瑁微微一笑,帶着人進了門。
待走到廳前時,腳步不由一頓,臉上流露驚豔之色,心裏頓時冒出一個想法,哪怕是衛玠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好在,不過一瞬,他便回過神來,上前微微拱手,“在下衛瑁。”對方已知身份,現在再提,不免狂妄。
“見過世子。”謝青玄嘴邊挂着一絲淡淡卻不顯冷漠的笑意,溫和地回禮。
謝青玄身着一身飄逸的月白長袍,只用一條犀角帶束腰,寬袖及膝,拱手時微微帶起長袖,說不出的風雅,令人想到魏晉遺風。
衛瑁好感大增,笑道:“不必多禮,我今天來,是特來感謝您家中一位小厮的,舍妹頑皮,在青山不小心迷了路,多虧他指路。”
他揮手,讓人将禮物奉上,“區區薄禮,還請笑納。”
謝青玄略作思忖,笑道:“世子所說之人,想來便是承影了,他回來時,和我略略提過此事。”
“承影,還不上前多謝世子。”他扭頭對一旁垂首的承影輕聲道。這意思便是這些東西全歸承影所有了。
承影上前對着衛瑁行了一禮,沉聲道:“多謝世子。”
衛瑁态度溫和,道:“不必客氣,是我要多謝你才對。”他妹妹但凡受了一點傷,都是他不願意看見的,是以雖然面前的男子只是一介仆從,他也願意以禮相待。
同時,他也對謝青玄好感倍增,認為此人可相交,相貌俊逸,氣質卓然,人品端方,實乃真君子也。
而謝青玄也對衛瑁多了幾分滿意,他最讨厭道貌岸然、惺惺作态之輩,而衛瑁這番真心之舉,倒是入了他的眼。
“不知公子名諱?”衛瑁問道。
他隐隐猜到一個可能,姓謝,又有如此風采,不知是否是那位……
謝青玄微微一笑,“謝青玄。”
果然如此,衛瑁心中暗道,他猶豫了下,試探地問道:“不知公子來建平是為了何事?”
陳郡謝家百年前曾道:但凡謝家子弟,不入建平,不入仕。
謝青玄聞言,輕嘆一口氣,嘴邊依舊帶着溫雅的笑,道:“青玄與家父意見相左,只有在建平才能達成,是以便往建平來了。”
衛瑁沒想到謝青玄真的如實答了,聽了他的話,不禁心中一動。
與他父親意見相左,只有在建平才能達成,那便只有入仕了。
可他來建平數月,京中并未傳出他的名聲,不然想要做官,不是難事,陳郡謝青玄之名,天下皆知。
“謝公子可是想入仕?若是如此,在下可代為引見。”雖然不解,但他還是表達了他的善意。
謝青玄道:“想,卻又不想。”
衛瑁愣了下,道:“這是何意?”
“今上能臣衆多,實在不需要謝某。”謝青玄溫潤一笑。
衛瑁沉默了,幾息後,擡頭對謝青玄道:“聽說謝公子棋藝無人能出其左右,不知衛某能否有幸讨教?”
謝青玄見魚兒上鈎,輕勾了下嘴角,臉上卻依舊是端方君子的模樣,道:“不敢當如此誇贊,只是爾爾。”
兩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對壘,仆人皆在百米外。
衛瑁心不在此,沒下兩個子,便問道:“謝公子覺得衛某如何?”
衛瑁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他既已決定要招攬謝青玄,便直接出擊了。
他深知像謝青玄這樣的人物,必然是極負傲氣、不喜虛僞的,是以他也不作僞,以真摯相待,出言更是直接。
“世子為人謙遜,才品極佳。”謝青玄落下一子,擡眸道。
衛瑁見他如此答,心中多了幾分信心。
他放下棋子,起身立于謝青玄身前,肅容一拜,“在下不才,懇請公子助我。”
他相信謝青玄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信堂堂謝家的嫡長公子連如今的局勢都不清楚。
謝青玄垂目道:“在下才疏學淺,不敢應世子。”
衛瑁又是一禮,“公子大才,切不可妄自菲薄,來日事成,必應公子之志,懇請公子應允。”這姿态不可謂不低了。
謝青玄覺得差不多了,于是佯裝猶豫,良久才答道:“那……謝某便盡力為之。”
衛瑁大喜,有謝青玄相助,他贏的幾率至少五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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