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酒店論賤
目光相對,傅迷薇心頭悸動,因為那股倏忽而至的寒意。
之前雖然奉周予明為大神,但從來都是只可遠觀無法亵玩,并且也不敢亵玩。
但自從跟他三番兩次的“偶遇”,他所表現出來的,多半是溫柔随和,令她不知不覺生出一種良好的錯覺。
就像是認為他是萬物生長的陽光,卻忘記了,他也可以是令天地肅殺的嚴寒。
“我我……”傅迷薇忽然失去言語的能力。
周予明察覺她的驚悸,微微擰了擰眉,卻不知要如何解釋:“小……”
剛開口,傅迷薇目光下垂,看着他的大衣口袋:“我、我就是覺得,你……周老師的手帕……我……”
她斷斷續續地,簡直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不知該如何表達,只吶吶地說:“我也有一塊。”
是的,她看出來,周予明所用的這塊手帕,十分眼熟,因為她也有一塊,關鍵是,那塊手帕,是來自“陌生人”。
傅迷薇記得,當時在第一次發現衛斯閑跟藍婷約見的時候,她沖進電梯,抱頭流淚的時候,旁邊有個人提醒她:“妝化了。”很體貼地,遞了塊手帕給她。
當時她心情太過激動,對周圍什麽都不加留意,更沒注意看那對她說話的人是誰,只是随手接過手帕擦着眼淚鼻涕,等電梯門開後,迫不及待離開。
後來她收拾背包時候,無意發現裏面有塊手帕,居然是一方灰白格子的巴寶瑞男士手帕,傅迷薇反複翻看,才想起電梯裏那小插曲。
她還特意把手帕洗了,放在包裏,心裏希望若有一天看到那個好心人,可以還給人家,這種手帕價值不菲,——雖然她也知道,找到那人的希望渺茫,何況她連對方長什麽模樣都沒有看清楚。
但是就在剛才,她看到周予明用的那帕子。
現在想想,在模糊的記憶裏,那個一直靜靜站在她身旁的人,戴着墨鏡,那份緘默沉靜的氣場,倒是跟周予明……于是才試探着問起。
周予明聽了傅迷薇的話,愕然将手帕掏出來,他端詳了會,啞然失笑。
傅迷薇重又目睹了何為冰消雪融,陽光普照的過程。
周予明眉頭展開,眼底泛着晴光:“哈……你說的是這事兒啊……”
傅迷薇發呆:“是啊……”不然又是哪回事呢?等等,難道他是承認了?
周予明凝視前方,一手按方向盤,一手在額角揉了揉,臉上神情有些奇異。
他這樣,算是回答了還是沒有?
傅迷薇覺得奇怪。
周予明卻笑着微微搖頭:“嗯……這個嘛……是有這麽回事兒。”他簡單地說了這句,重發動車子。
心底慢慢冒出一股疑雲,但是周予明一直目視前方,一副專心開車的模樣。
傅迷薇就也不說話,只是轉頭看向車窗外。
心情忽然沒來由地有些失落。
陽光漸漸出現,光照卻不似北方般強烈,半遮半掩地在陰雲後面,連帶路邊的景色也有些灰暗。傅迷薇看了會兒,不經意看到反光鏡裏自己的臉。
差點尖叫。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愚蠢的人,總是被自己的臉吓到。
周予明見傅迷薇明顯地一縮,忙放慢車速:“怎麽了?”
“沒、沒事……”盯着那張發白的臉,傅迷薇絕對不允許自己說出“我被自己吓到”這種略顯弱智的話。
她低下頭,在包裏摸來摸去,找到粉餅,卻又礙于周予明在身旁,不敢直接拿出來在臉上粉刷。
周予明掃了一眼她的手,嘴角又露出一抹笑意,慢慢地說:“不用化妝了,很快就回賓館……先好好洗把臉。”
“哦……”傅迷薇應了聲,好吧,正好不用她猶豫不決了,把粉刷工具等重放回包裏,只拿出一張紙巾,對着車前鏡擦拭眼睛周圍若隐若現亂作一團的眼線痕跡。
周予明低笑了聲。
很快完工,傅迷薇的手在包裏抓來抓去,習慣性拿出手機,居然是關機了……起初她以為是沒電,試着開機,居然還有半格電量,不過倒也不以為意,有時候手機是會自己抽風死機的。
見沒什麽新信息,才重放回包中。
很快進入市區,車子拐過幾條街,正好停在傅迷薇住的酒店之前。
“哇,到了!好厲害啊……”傅迷薇轉頭細看,驚喜地叫,正高興着,忽然打了個停頓。
她回過頭看周予明:“周老師,我……知道我住在這裏?”她不記得自己剛才路上提過……事實上她精神恍惚的,竟然忘了提這麽關鍵的信息。
周予明一愣,然後笑笑:“哦,是你昨晚……說的。”
是嗎?她喝醉了果然會大事不妙。傅迷薇惶惶然:“我一定出盡洋相。”
“沒有……”他回想她叫“叔叔”時候那憨态可掬,求抱時候的天真可人……其實是可愛才對。
真正寬容而溫和地揚首一笑,用安撫的語氣說:“快上去吧,待會兒要去開機儀式了,我也先回酒店了。”
傅迷薇急忙答應,推開車門走了下去,俯身揮手:“周老師拜拜。”
周予明向她含笑一點頭,一打方向盤,往前離去。
傅迷薇徐徐吐了口氣,挽着包包轉身往酒店去。
她一邊走一邊想着心事,還沒有進酒店,就聽見一陣略微急促的高跟鞋聲響,她起初沒有在意,但那聲音越來越近,甚至很快到了她的身旁。
“傅迷薇!”有人厲聲叫她的名字。
傅迷薇疑惑地轉頭看去,剛一擡臉,就有一個巴掌猛地扇了下來,正打在她的臉上,剎那間,她無法自控地踉跄後退幾步,眼冒金星。
“賤貨!還跟我面前裝的跟三貞九烈似的,轉眼間就勾搭上了!你可真是厚顏無恥的令我刮目相看!”
耳朵嗡嗡響,臉也火辣辣地疼,這些責罵聲音,在她耳畔若隐若現,傅迷薇搖了搖頭,擰眉看向來人。
銀灰色的風衣,黑色長褲,臉上沒有戴墨鏡,露出一張因憤怒而略微扭曲的臉,正是任驚鴻。
昨晚上周予明匆忙而去,本以為他有急事,很快就回,沒想到酒席散場都不見人影。
任驚鴻忍不住打電話過去,他卻沒接,而且很快關機。
那時候,任驚鴻還沒有把事情往傅迷薇身上想。
她煎熬了一個夜晚,幾乎一夜未眠,快天亮的時候,忽然之間福至心靈。
任驚鴻試着給傅迷薇打電話,卻也提醒關機。
于是又給酒店打電話,接通房間號碼,詢問傅迷薇是否在在,接電話的小丫頭看看對面空着的床,自然也被告知沒回。
這一刻,任驚鴻像是明白了什麽。
心涼透骨。
起初她以為傅迷薇現在必然是在貴賓樓跟周予明住在一起,不料,周予明的助理老白坦承周予明沒有回來。
任驚鴻不信,索性親自找上門,卻撲了個空。
于是她驅車來到傅迷薇所住的酒店外,守株待兔。
果然給她看見周予明昨晚上開走的那輛許總的車。
任驚鴻一晚上心力交瘁,想到昨晚上傅迷薇不知如何纏着周予明……可恨她居然還在自己面前裝作對周予明不感興趣,一副假清高的姿态……她整個人幾乎氣瘋。
胸口起伏不定,形狀很好的紅唇開合,卻恨不得能罵出世界上卻是最難聽的字眼:“你是想紅想瘋了還是睡上瘾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玩意兒!他也是你能碰的?簡直下賤到……”
傅迷薇深吸了口氣,這下才清醒過來,聽着任驚鴻大罵,她定了定神,二話不說,舉手一個耳光扇了回去。
任驚鴻呆住,臉被打的一側,耳朵的微鳴中,聽到傅迷薇的聲音:“你罵誰賤呢?這六年來我唯一睡過的就是我男朋友……就算要用睡過男人的多少來判斷是不是賤,那你也一定比我賤上千百倍!”
任驚鴻氣得渾身發抖,原本高雅的儀态蕩然無存,她握緊雙手,深深呼吸,昂首瞪着傅迷薇:“好!直到現在你還要抵賴?我親眼看到你從他的車上下來,你們一晚上都在一起……你倒是給我編個清白的理由啊?”
現在兩人臉上各自一個巴掌印,倒是公平。
傅迷薇不屑地冷冷一笑:“不錯,我是跟他在一起,你想知道為什麽?真是對不住……我沒有義務告訴你,不過就算我說了,你會相信嗎?你只會根據你自己的行為來揣測別人,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是不是,小任?”
——小任這個稱呼,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兩人剛認識時候,傅迷薇對任驚鴻的稱呼。
任驚鴻很不喜歡,因為“小任”跟“小人”聽來差不多。再後來,傅迷薇只在開玩笑的時候才這麽叫她。
如今……物是人非。
“住口!”任驚鴻舉手又打向傅迷薇,傅迷薇卻及時握住她的手腕,任驚鴻竟掙不動,兩個人激烈對峙,互不相讓。
就在這時,酒店內一堆人說說笑笑正走出來,遠遠看見這場景,全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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