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叔的告白
他就那樣出現在夜色裏,就像是突如其來,但卻又自然而然,讓傅迷薇有一種錯覺:仿佛他一直都在這裏。
她呆站在原地,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眼睛還是微紅的,幸好是夜晚,看不出來。
周予明招了招手,本要打開車門。
見她不動,他徑直走了過來,握住她的手臂:“走啊。”
她身不由己,随着他往前走,走到車邊上才停住:“周老師……”不行,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太強烈了。
周予明的手離開她的胳膊,終究沒能牽住她的手。
他看向她的臉,這麽近的距離,足夠讓他看清她眼底微微閃爍的異樣。
周予明愣了愣,然後一笑:“上車吧,上車再說,看你冷的。”他沒有握住她的手,卻也知道,她的手一定冰涼。
他說着,在她肩上輕輕地拍了拍,把車門拉開,如此自在熟悉的看着她。
令人無法拒絕不能拒絕。
“周老師……您怎麽……會在這兒?”
以她這陣子如此關注新聞的功力,都沒發現周予明要到橫店拍新戲,種種小道新聞也從未聽說。
或許是車內暖氣太足,讓傅迷薇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啊……我過來辦點事兒。”他匆匆一笑,雙眼盯着前路。
“是這樣啊……”稍微松了口氣,傅迷薇握了握雙手:“那您……來找我……也是有什麽事嗎?”
“那倒是沒有,”周予明回頭看她一眼,“就是好久不見了,正好你也在這兒……看看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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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迷薇還想再問,又覺得這感覺不對,周予明又不是她的犯人,也不是預備役的罪犯,怎麽會有一種小心翼翼防備的氣氛。
周予明驅車行過長街,到了一個小區,傅迷薇擡頭,這才發現來到了不認識的地方,而且記起沒有問周予明要去哪裏,更不曾告訴他她住的賓館。
她張口結舌,車子已長驅直入,周予明停了停,仿佛認路,然後左拐直接望內。
大概是看出傅迷薇的疑惑,他放慢車速,解釋:“是我一個朋友的房子,他不住這裏,就借我兩天,車子也是。”
傅迷薇不知自己該說什麽,雖然承認影帝主動回答她的疑問十分體貼,但她只想問: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
倒不是怕他見色起意或者心懷不軌,畢竟在這方面,周予明的清譽不容絲毫質疑。
而且就算他見色起意,恐怕也輪不到她……
傅迷薇忐忑:那到底是要怎麽樣?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周予明翻了翻口袋找出鑰匙。
傅迷薇下車,整個人有些呆。
他打開房門,裏面的燈都亮着,暖意撲面而來。
把鑰匙放在旁邊手櫃上,他迎傅迷薇入內:“快進來,外面冷。”
這別墅華美的像是偶像劇裏經常出現的豪宅。
如果是在拍戲的時候身臨其境,恐怕要比現在自在很多。
傅迷薇走前幾步,只聽到高跟鞋的回響:“周老師,這裏沒有其他人嗎?”她小聲地問,心已經跳亂。
周予明信手脫了大衣:“随便坐……啊,是沒有別的人。”
傅迷薇幾乎要尖叫:周老師,你到底想幹什麽?真是要活生生給你吊死!半夜三更毫無理由地帶無知少女到這偏僻空曠的豪宅……是幾個意思?
周予明卻左顧右盼,最後不知拐到哪個房間去了。
傅迷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雖然有些熱,但也不敢脫外套,在偌大的客廳內轉了會兒,發現這別墅像是兩層,從這裏往前有個樓梯。
有點奇怪的是,這裏沒多少擺設,牆上也沒有照片之類的東西。
正東張西望,周予明從旁邊走了出來,手中居然端了兩個杯子:“你要喝什麽?果汁還是……我給你泡點茶吧。”
“果汁就很好了!”傅迷薇萬萬沒想到,也顧不上胡思亂想了,張開雙手迎上去,把周予明手中的一杯橙汁接過來:“周老師,怎麽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周予明笑得随意,“怎麽不坐?”
傅迷薇只好捧着果汁坐了,果汁還有點涼,于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先放在桌子上。
她的目光不知往哪裏放,只好随意亂看,一不留神落到他身上,見周予明上身穿一件白灰色的簡潔圓領t恤,沒有平日的鋒芒暗隐,反多了幾分居家的親切。
“你餓不餓?”他剛坐下,忽然又想到一個重要問題似的,懇切地看着傅迷薇:“我剛才發現廚房裏還有些菜……有西紅柿,雞蛋之類……”
傅迷薇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吱”地叫了聲,汗毛都豎起來了:什麽意思?還要做飯?
“不不不餓!”開玩笑,她可不是來一日游還管吃管喝的,再說也請不起這麽昂貴的導游啊。
周予明看出她的緊張,笑着搖搖頭:“你坐會兒。”他起身重又離開,傅迷薇站起身:“周老師!”他只是回頭向她擺擺手,示意她随意的模樣:“一會兒就行。”
傅迷薇呆呆看他消失,隔了會兒,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作祟,往他消失的方向走過去,耳邊聽到輕微的聲響,有些耳熟。
她趴在牆壁邊上,做賊似的往那邊探頭看去。
一眼看過去,傅迷薇幾乎覺得,這一定是在拍戲,或許,是某個真人秀?
眼前竟是個整潔而不小的廚房,一盞金光燦爛的燈下,周予明手中捏着一個鮮紅的西紅柿,右手持刀,竟然是一副“我在做菜”的架勢。
燈光下他微垂的臉,恬靜自在的模樣,像是一個在自己家的廚房裏,正平平常常做菜的一個男人,或者一個……丈夫?
傅迷薇的心噗通噗通跳的更加厲害,她慌裏慌張地轉過身來,四處亂看:攝像頭在哪呢?
卻聽裏頭周予明揚聲問:“你喜歡吃西紅柿吧?”
她本能地“啊”了聲,發現自己已經暴露行跡後,只好掩耳盜鈴地捂住耳朵,轉頭跑掉。
隐隐聽到他的笑聲。
傅迷薇回到沙發邊上,才察覺出熱來。
臉上像是要噴火。
外套捂在身上,舍不得、不敢脫下,只好取過果汁,一口一口地喝光降溫。
大概十多分鐘的樣子,周予明叫了聲:“薇薇,你來一下。”
傅迷薇得到號令,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廚房門口:“周老師,什麽事?”
周予明擡頭看她一眼,一招手。
傅迷薇只好又挪過去,周予明指着旁邊的果汁:“我不知你愛喝什麽口味,這是橙汁,冰箱裏還有番茄汁,還有別的……你喜歡什麽選一選。”
她是小孩兒嗎?雖然感覺氣氛很詭異,但傅迷薇仍是無端安心了:周老師對她沒有絲毫企圖,如果是有,那現在叫她拿的就不是果汁了,而是酒類,酒類!
她抱住那盒橙汁要走,周予明又指揮:“先在這兒坐吧。”
傅迷薇回頭,順着他示意,才發現他面前似是個設計的很巧妙的桌臺,底下的暗格裏放着高高地凳子。
傅迷薇忍不住笑了聲,把凳子拉出來,剛坐了,周予明擡手,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雞蛋面放在她跟前:“嘗嘗看,要是不好的話別湊合,我給你叫外賣。”
如果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周予明來這招兒,傅迷薇大概會直接表演暈死過去給他看。
但是自從跟他陰差陽錯的認得,經歷了那麽許多事……一直到這古古怪怪的今夜,傅迷薇的神經顯然已經給他鍛煉出來了。
因此只是瞪起眼睛看了一會兒那色香味俱全的面:“周老師,你在表演戲法兒呢?”
“別演砸了就好。”他笑吟吟地,拿起帕子擦手。
傅迷薇看着他:“可、可……”她想問,又覺得不好問出口。
“最近降溫,你拍了半夜戲,身上當然有寒氣兒,吃點熱的好。”他卻無比的善解人意,說完之後,擡手示意:“吃啊,一會兒軟了就不好吃了。”
傅迷薇咂了咂嘴,心底勾起幾分饑餓,這些日子她一直跟劇組的盒飯作伴,每天形影不離,忽然看到一碗湯面,簡直感激涕零。
抄起筷子,她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嗯嗯不管了,就算周予明真的是燕赤霞想要收服她這只小妖,那也要先做個飽死鬼!
吃了半碗面,已經熱的不行,傅迷薇的腦子被好吃的湯面占據,毫無忌諱地把外套脫了,周予明信手接過來,給她放好。
她看着他的背影,咽下喉嚨裏的“謝謝周老師”,還是低頭規規矩矩全力以赴地吃面。
終于把一碗面吃了個底朝天,連湯都喝得只剩下一點,傅迷薇才呼出一口氣,又抄起果汁,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發自本能地摸摸肚子,感覺人生圓滿。
除了一擡眼的時候,看到對面的周予明,依舊是帶着那種類似溫暖的笑,淡淡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那樣平靜,卻包蘊着奇怪的情緒,就像是一直都在看着她。
傅迷薇頭一個念頭是:為什麽周老師含情脈脈地看着我。
第二個念頭則是:啊我方才貪吃的醜态又給他看了個正着。
但是飛快地回想了一下昔日她的所作所為,覺得她人生之中所有的慘不忍睹好像都給他看光了,而且估摸着也沒什麽可堪回憶的美好留下,于是又飛快地釋然。
她左右看看,主動探身拉了一張面巾紙在擦嘴。
好了,現在她已經吃飽了,到底周予明是想殺還是想……現在是不是該攤牌了?
吃進肚子裏的食物給了她無限勇氣,傅迷薇深吸一口氣,直視周予明雙眼,她問:“周老師,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
周予明笑笑:“好像不是。”
“那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傅迷薇仔細看着他,如果他說謊,她相信她會看得出來。
“因為……”周予明停了停,忽然說:“這個問題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我怕我回答了,你會立刻從這裏逃走。”
傅迷薇剛被食物安撫下去的心又狂跳:“您不會真的……要殺掉我?”
周予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看樣子不是。
傅迷薇稍微放松,緊接着卻又繃起來:“那……您總不會、是想……想……qian……內個、你懂得……”
那個詞她當然不陌生,事實上誰也不陌生。
但她覺得這個可能性,比周予明神一樣的外表底下藏着一個變态殺手的靈魂的幾率更微小。
“潛……?哦……”周予明顯然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麽,他卻不回答,只是垂下眼皮看着手中杯子。
傅迷薇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才後知後覺發現,周予明手中拿着的,是紅酒杯。
搞什麽!給她喝果汁,他喝酒?
這好像也不是很對勁。
“周老師,是怎麽樣,你給我個痛快,”傅迷薇看一眼那酒,就仿佛她也喝了一樣,讓她有些微醺,“我不認為你會做那種事,但是我更想不通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難道……”
她腦中轉出一個堪稱驚悚的念頭,卻又飛快抹去,居然不由自主說出聲來:“不不,不可能!”
周予明眼神微變,慢慢地踱步出來,他站在桌子末端,舉着酒杯看她:“什麽不可能?”
傅迷薇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仔細看他的臉,又想了想,然後用蚊子哼哼一樣的聲調喃喃地說:“我覺着我不會是您的什麽失散了的親人……比如私生女啊之類的……什麽吧?”
“噗!”周予明再度破功。
反應過來的他走到她的身邊,屈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斥責:“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我的年紀雖然比你大,可有那麽大嗎?私生女?你的腦袋……如果是的話,那我得多早就跟人……”
傅迷薇捂住額頭,有點委屈:“我想不到到底是怎麽樣,真的不是親戚?一般電視小說裏不都有這種橋段嗎,相認然後彌補什麽的……”
聽到“彌補”兩個字,周予明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他看一眼傅迷薇,轉開頭去,舉起酒杯喝了口,才說:“薇薇……你答應我,聽了我的話,你不許逃開。”
——如果真的有什麽不能接受,她當然要逃?但是他居然猜到,真是……
傅迷薇呆呆地:“哦……”
“不許逃走不見,不管怎麽樣都要面對,知道嗎?”他終于又看向她,眼神有幾分銳利。
傅迷薇舉手投降:“知道了。”
周予明呼一口氣,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空杯子放回臺上:“薇薇……”
傅迷薇目不轉睛看着,不死心地又試探:“真的不是親戚嗎?”
“不是!其實……”他想笑,又忍住,幹淨的長指在冰冷的流理臺上敲了幾下:“……我喜歡你。”
時間好像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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