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雪色手套刷一下合上了文件,年輕的綠頭發副官伸手推開了門,林斯走出了會議室,灰亮兩色光影從走廊盡頭放射開來,黑色軍裝有如落了霜,瞧不清年輕将軍的表情,玻璃幕牆上倒映着半張英俊淡漠的臉龐。
會議室中的幾位國會核心議員面面相觑,腳步聲遠去後,不知是誰低咳了聲,喝了口水,咕嘟聲清晰可聞。
“他什麽意思?”
“那項實驗不是關停了嗎?這是要重啓?”
“算了。”
有人合上了文件。
有人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桌面上孤獨地懸浮着一張十一年前的太陽社數字報訊,黑色标題顯目非常——《被遺忘的“潘多拉”》,攥寫報道的太陽社女記者七年前被星空法庭判處叛國罪,在監獄中飲彈自盡,留下了八字遺言:生而為人,永不遺忘。
聲音被掐斷,天黑了。
議員議論紛紛。
時隔十一年,潘多拉被重新擺上了議程。
靠着父輩關系混入國會核心的年輕議員顯然一頭霧水,那是他第一次親眼見着帝國首席将軍,也是他第一次聽見“潘多拉”三個字,在回家的路上,他虛心地向自己即将退休的老父親請教。
老議員想了很久,低沉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來。
“一個很古老的故事了,不能打開的盒子,擺在那兒是神的祝福,一經打開會出現可怕的東西,是個比喻。”
“比喻?”
“是一項實驗,出過意外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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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部辦公室。
一杯熱牛奶被輕輕擱在桌子上。
年輕的将軍擡頭看去。
索亞道:“小少爺回來了,剛到了帝都,十分鐘前,天眼中有他的入境記錄。”
林斯頓住了,第一反應低頭是算時間,早了一個多月。“他人呢?”
“不能确定,最近一次出現是,二號星際通道第42處站點。”
林斯短暫地思索了下。
“将軍,需要進行定位嗎?”
“不用。”林斯看了眼那杯熱牛奶,問道:“這是什麽?”
索亞打開了留言,熟悉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來。
“索亞,我證件出了點事,我媽今早打電話跟我說林斯胃疼是吧?你給他灌點熱牛奶,弄點藥,我這裏弄完就回去了,對了,牛奶這事你別跟林斯說。”
索亞關掉了錄音,确實是一個字都沒說。
林斯靜靜看着那杯熱牛奶,視線忽然柔和了起來。
索亞解釋道:“林夫人上次過來看望您,桌子前擺着安眠藥盒,她認錯了藥物牌子,誤以為您有胃病,我……沒能解釋清楚。”
林裴的母親是貴族家庭出身的淑女,比林雪聲小二十多歲,喜歡看些浪漫小說,熱心腸到隔壁鄰居的外甥女的狗生病了都要親自上門送藥,認為自己是敢于同命運抗戰的新時代婦女,操心的閑事遍布帝國十八星系,她對林斯一直沒多大感覺,直到林斯幫她成立了首都婦女協會。
林夫人從此正大光明地管着別人家七大姑八大姨的閑事,私底下她和林裴說林斯對女權主義很有見解,親熱地說林斯是婦女之友,林裴第一次聽見這稱呼的的時候通訊儀都吓掉了。
索亞退了出去,林斯看着那杯熱牛奶,終于伸出手去。
有些奶腥味。
四下無人的辦公室裏,年輕的将軍喝着牛奶頓了下,他不是很習慣這味道,繼續翻看着文件,他慢慢抿着喝完了。
入夜了,仍是沒有什麽消息傳來,林斯軍人出身,作息近乎嚴苛的規律,他盯着屏幕看了會兒,起身走出辦公室,二樓有起居室,他往浴室中走。
洗完澡,他穿着件新換的白襯衫拉開門走了出來,忽然他的手頓住了。
屋子裏沒有任何聲音,熄着燈,一片昏暗,靠着落地燈的桌案上擺着一大束新鮮白海洋,乳白色的花瓣肥碩而柔和,香味揉碎了似的,一點點漂浮散開。
他聽見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來,輕盈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漫不經心地敲在心上。
子彈好似上了膛。
林斯被人從身後抱住了,手順着腰環了上來,他整個人被裹住了,濕漉的頭發往下滴着水,黑暗掩去了他眼中的情緒,他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久違的語調,令人懷念的嗓音。
“大哥。”
柔和的月光打進來,照進了林斯的眼睛,也照見了那一瞬間燃燒起來的欲望。
林裴将人壓在了牆上,手揭開襯衫撫上他的胃,他看着黑暗中的林斯,“呦,還端着架子不說話了?我回來操你了。聽我媽說你胃疼,你怎麽莫名其妙胃疼了?”
林裴輕輕揉着林斯的胃,一擡頭去瞧見林斯盯着自己瞧,他随意笑了下,“幹什麽?三年多沒見了,第一次見面還要我親抱你怎麽的?那行吧。”他抱住了林斯的腰一把壓在了牆上,低頭用力地吻了下去,手摸着林斯的喉骨,他擡高了林斯的下巴。
林斯沒有掙紮。
林裴覺得不過瘾,濕漉漉的頭發貼在他的手上,他幹脆把手插進林斯的頭發中,唇齒間有水漬聲,他攪弄着林斯的舌頭,手撫上了他的背。
停下來的時候,林裴将林斯圈在了牆上,輕笑了聲,“傻子。”
林斯眼裏頭有沉浮的光,“怎麽提前回來了?”
“喲,你管我?你又不是我媽,你管我什麽時候回來。”林裴伸出手捏了下林斯的臉,“說說,胃疼怎麽回事?”
林斯終于低下頭,極輕地笑了下,林裴靜靜看着他。
卧室裏頭,林裴坐在沙發上拿着那板安眠藥看了半天,心裏頭明白是自己那熱心腸的親媽弄錯了,他忽然擡頭瞥了眼林斯,“你屋子裏哪裏來的安眠藥?你吃這東西?”
“有時候會。”
林裴笑了下,随手将那板藥扔到了垃圾桶裏頭去,他看着林斯道,“這東西有副作用。”
林斯望着他半晌,沒說話。他一直有吃安眠藥入睡的習慣,好些年了,林裴從前沒留意而已。
林裴看林斯不說話,正要問,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你一直在吃這東西?”
“嗯。”
林裴沒話說了,林斯果然非常人,幹的事都不像是人事,養起來麻煩事一堆。他打量了林斯一會兒,非常有禮貌地建議道:“以後不吃了?”
林斯望着他,點了下頭,“可以。”
林裴忽然笑了起來,他起身走到了林斯的身邊,撈過毛巾擦了擦林斯的頭發,“今晚早點休息。”
這話的語氣像是告別,林斯以為他今晚要回林家,不易察覺地頓了下,他開口道:“我送你。”他伸手去撈外套。
林裴抓住了林斯的手,一把抓着領子直接給人拖着壓床上去了。
林斯愣住了。
林裴脫了外套,手刷一下扯過被子蓋在了林斯的身上,他抱住了林斯,從見面的那一瞬間起就在操與不操之間來回糾結了大半個晚上的林裴終于深吸了口氣,“睡覺!”他按住了林斯的腰,在滅燈的那一瞬間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林斯都混到要靠安眠藥維持作息了,林裴還真不好意思占用他的睡眠時間。
三年來頭一天見面,該裝還是裝一下。他人模狗樣地親了下林斯的額頭,低聲道:“睡吧。”
那一瞬間林裴覺得自己是挺想林斯的,這三年來,一直挺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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