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聯邦漢河MI總部,手提箱被嘩一下打開了,倒出個被扭綁得結結實實的男人。

男人喉嚨上有注射孔,他發不出聲音,剛一張嘴喘氣,林裴一腳給人踹昏了,掰着男人的下巴拍了幾張照片,他讓陳如把人關到監控室,打兩劑鎮定,等上面提審。

照片打包傳了回去,林裴自己回去休息了。

中午的時候,林裴被一陣劇烈的拍門聲驚醒了,他看着撞進屋子來的朱利亞,“怎麽了?”

“組長,聯邦安全局!”

林裴大步往外走,大廳中,三十多個聯邦高級探員一齊回頭看向林裴,黑十字胸章反射着冰冷的光芒。聯邦調查局每一個特工組都有獨屬于自己的胸章,小玫瑰和朱利亞等人從沒見過黑十字,唯有季老爺在角落裏抱着搪瓷碗抖着手喝茶。

黑十字。

宗教審判所。

“你們抓了這個男人?”其中一個人朝林裴刷了張照片。

林裴點了下頭。

“他人呢?”

林裴回頭示意朱利亞帶這群人過去。

林裴跟了上去,剛一走到監控室,他聽見一個年輕特工震驚至極地朝裏頭喊了聲,“所長!”

季老爺正在喝茶,吓得連杯子都扔出去了。

男人是聯邦特工組黑十字的所長,上校軍銜,卧底在邊境涉罪團夥八年,聯邦調查局核心人物之一。

不到半個小時,大半個聯邦首都的特工都知道了MI軍情處六組組長卧底在路法西多日,終于成功幹翻了隔壁調查局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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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林裴站在辦公室中,看着雙眼赤紅竭力咆哮的上司,努力試着拿報告擋住濺到他臉上的唾沫。

“你真是太厲害了!!!人家卧底了八年,你一鏟子就給人鏟上來了!”氣得宛如癫痫的上司朝林裴揮舞着病歷本,“二十七處骨折!脾髒受損!肺器官衰竭!營養素濫用!呼吸道重度感染!你就差強奸他了!”

林裴微微側頭避開了飛舞的唾沫,沒說話。

他覺得勞伯對他有誤會,他真的沒有強奸男人這種癖好。勞伯是禿頭上司的名字。林裴想了下,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窗戶外頭,一群組員偷偷趴了一排,看着滿屋子橫飛的唾沫,目不忍視。

林裴被罵了整整六個小時,出門時腳踩不到實地,他有種被罵到靈魂出竅的感覺。

這注定是個難過的節,MI六組整個組被降級,一群人被派到遠離首都的副都海日星,在着名霍亂城市阿波羅城的街頭維持治安。

從首都一級特工一夜之間變成了三流城市的街警,一行人在阿波羅城街頭凍得渾身僵硬,小玫瑰用一個比喻句生動形象地形容了下他們的處境,一群在聖誕夜被攆出家門的狗,幾個組員流着鼻涕看了對方幾眼,恨不得抱頭痛哭。

林裴:“……”

這個節大約只能跟強奸犯和搶劫犯一起過了,對了,還有滿城泛濫的毒品以及到處拉皮條的毒販。

阿波羅城是聯邦着名霍亂城市,這裏随便拉個人十個有八個是獄裏頭剛放出來的,還有兩個是逃獄出來的。在這裏維持治安,和當獄警沒什麽差別。

林裴領着崩潰的組員去了阿波羅城的警局,警局幾乎是空的,一群聯邦警察在食堂圍成一圈裹着大衣玩牌,推門進去的林裴:“……”

如果說MI軍情處到處是行屍走肉,那阿波羅城的警局大約是個停屍場。

林裴在阿波羅城待了兩天,見到了傳說級的官方操作。

警局的電話一直處于打爆狀态,聽口音報警的大多是外鄉人,警官會一邊打牌一邊告訴對方,“我們很快到達現場,照顧好自己!”然後回頭問林裴,“來一杯朗姆酒?”

林裴:“你們一直都這樣?”

“是啊。”

林裴沒說話。

阿波羅城的警方非常堅信,混亂是常态,是規律,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電話聲響徹樓下接聽室,林裴從桌上撈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他抓了黑色風衣搭在肩上往外走,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卷地風雪中。

一個小時後,所有人站在屏幕前看着報警地點的監控,穿着黑色制服風衣的男人闖進了正在火拼的毒販交鋒現場,掏出了證件,經過簡單交涉後,他把兩個販毒團夥的頭目摁着腦袋塞進了下水道。

監控屏幕前,牌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阿波羅城警方:“你們組長……”

“自由的聯邦戰士啊,”小玫瑰正在和通訊員金發小夥兒調情,随口哼唱起了聯邦國歌,“跟着火走,跟着光走……”

阿波羅城警方:“……”

海日星只有阿波羅一座主城,四十八條街道,六百多萬人口,林裴在阿波羅城警局待了半個月,全阿波羅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尤其他在攝像頭下把人塞到下水道裏去後。

那視頻在阿波羅城星網首頁飄了半個月,火遍了年輕人的文化圈。

在聯邦平民眼中,聯邦特工是非常神秘的一群人,他們掌控着國家機密,執行各種機密任務,壓低帽檐消失在人群中,銀色的胸章反射出一兩束光。

他們是神秘的國家兵器。

如果非得這麽說的話,MI小組可能是國家的粉碎機,阿波羅城那兩日連大街上都清靜了許多。

今日是阿波羅城着名的亡靈日,雪落滿了宮殿的尖頂,這是阿波羅城唯一的一個節日,一年三度,這一日,全阿波羅城的罪犯都保持了沉寂,陸陸續續有許多人趕赴家周圍的神祠,莊嚴的鐘聲響徹整個阿波羅城。

這是外鄉人唯一可以平安穿過阿波羅城的日子。

披着黑色長袍的長者背誦着古老,從寬大的黑色長袍中伸出蒼白的手輕輕握住使徒的手。

林裴坐在神祠裏昏昏欲睡,警局放了一天假,他難得能夠休息一天。他沒有信仰,來教堂是因為這裏有免費的暖氣和烤肉發放。

朱利亞是個虔誠的信仰者,她相信一切的神,她望着林裴,忽然說了一句話。

她說的是她家鄉的方言,林裴沒懂。

“凡人終将重逢。”

朱利亞對林裴笑了下,“我家鄉的先知去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人世間,凡人終将重逢。”

“什麽意思?”

“死亡是與故去的親友久別重逢。”

林裴看着她的神色忽覺異樣,他問道:“那位先知是?”

“我母親。”

林裴一下子沒了聲音,他想說句什麽,沒能說出來。

入夜時分,林裴晃去了一家附近的酒吧,他獎金被扣幹淨了,一窮二白,喝酒都不敢點貴的。酒吧裏有些昏暗,放着低沉的老歌,老板娘養的黃金蟒盤在色素酒架子上,林裴随手摸了下蟒蛇的腦袋,黃金蟒親昵地蹭了下他手心,用尾巴給他卷過來一瓶酒。

這些古老的地球生物陪着人類在星際裏流浪至今,多數已經變異,少數依舊保留着原來的模樣,珍貴非常。

林裴尤其喜歡這條黃金蟒,他喜歡所有的生命,熱烈燃燒的、蓬勃欲發的、旺盛的生命。

他輕輕将酒瓶碰了下黃金蟒的腦袋,“節日快樂!”仰頭一口幹了酒。

他左手邊不遠處坐了個男人,正好是燈光昏暗處,男人左手的戒指反射着光,他望向林裴,屋子裏放着上個世紀的聯邦老歌,他的視線越發昏沉下去,最後一點光都照不見了。

男人戴着帽子,非常常見的鴨舌帽,将他的整張臉都隐在了黑暗中。酒保過來問他要喝點什麽,外鄉人擡頭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十多分鐘後,喝着酒的林裴注意到左手邊的動靜,蹭着他手心的黃金蟒跟他一齊扭頭看去。

喝醉了的陌生中年男人把手搭在外鄉人的肩上,說是請他喝酒,随手往杯子裏扔了兩粒高純度的壓縮藥丸。毒品是阿波羅城酒吧的一大特色,當地随便哪個人兜裏都能掏出一大把紅紅綠綠的藥丸,現代文明下,這些東西都是直接合成,純度高的可怕。

聯邦禁毒史上,阿波羅城是永遠繞不過去的一個名詞,這座城市代表着性、欲望、暴力以及泛濫成災的致死疾病。

林裴看過去的時候,動靜已經鬧得很大了。被一群醉酒毒販圍住的男人瞧上去很年輕,帶着黑色的鴨舌帽,不說話,乍一眼看去像個住在象牙塔裏的青年。林裴看了他一眼,燈光有些暗,他看不清男人的容貌,這種人不應該出現在這兒。阿波羅的霍亂街道,強奸犯、殺人犯、搶劫犯猖獗無比,每天都有人被當街打死,即便今天是亡靈節,這種人也不該出現在這兒。

林裴坐在原地沒有動作。

總有些外鄉年輕人喜歡來阿波羅城的霍亂街道尋求刺激,警局一半以上報警電話都是這幫人打的,除了有病外林裴想不出其他詞形容這幫人,前兩天林裴剛救了倆,一群警察差點被炸死,倆小年輕還罵警察來得太慢,林裴當時就覺得,這幫人被當衆輪奸幾次才能知道成年人生活的艱辛。

哐當一聲巨響,玻璃破裂的巨大聲音在酒吧裏響起來。

林裴摁着兩個毒販的脖子,把兩人的臉狠狠摁在了櫃臺上,玻璃直接碎了一地。圍着的一群醉鬼看着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均是回不過神來,林裴從衣兜裏掏出證件。

事實證明官方證件沒有絲毫的震懾力,一群酒鬼開始從皮褲裏拔出槍來,林裴收了證件,兩分鐘後,前臺的酒櫃裏被整整齊齊塞進去二十多個人頭,只留下脖子以下在外頭扒拉。

嗚咽聲此起彼伏。林裴把證件扔給老板,讓他明天帶着東西去警局報銷。

他這才看向角落裏那年輕男人,“喝過了?”他敲了下吧臺上的杯子,他注意到動靜的時候有些晚,沒看見這男人喝沒喝。

男人擡頭看他,昏暗的燈光下,林裴忽然覺得這五官有些熟悉,這男人長的挺好看的。在他的注視下,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于低聲道:“沒有。”

聲音也挺好聽的。

林裴的心中忽然有些異樣,他看着那男人,好半天,他伸手從桌上抓了鑰匙,“走吧!我送你回去。”這男人明顯是外鄉人,今晚亡靈節一過,明天他估計連這條街都出不去。

林裴意外地有些罵不出來。

男人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林裴問他:“外地人?”

“嗯。”

“證件給我。”

男人好半天沒有動靜,林裴回頭看了他一眼,狹窄昏暗的廊道裏充斥着廉價香水的味道,酒吧隔壁就是紅燈區,林裴看了男人好一會兒,問道:“身份證件呢?丢了?”

“嗯。”

行吧,哪也別去了,回警局做備錄,錄入指紋等着下一步查驗吧。

林裴領着人往警局走,入夜了,地上的雪已經及膝,街頭巷尾都是亡靈節的塗鴉,瞧不見人,仿佛這真的是亡靈節日。走了一程,林裴感覺這人不太像是一般尋求刺激而跑來阿波羅的,他随口問他,“來海日星做什麽?”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風雪裏夾雜着小碎冰雹,他看了眼林裴,“找人。”

“找誰?”

“我弟弟。”

林裴随手從兜裏掏出通訊儀,登入警局內部系統,“名字。”

“什麽?”

林裴看了他一眼,“你弟的名字,多大年紀,我幫你查查。”阿波羅城每天都有人被砍死在街頭,說實話,林裴覺得失蹤人口存活率可能比較低,他問道:“有照片嗎?”

男人看了他許久,從兜裏掏出手機,劃開後遞了過去。

林裴低頭看了眼虛拟屏幕,畫面上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黑色眼睛黑色頭發,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游戲,屋子的裝飾瞧得非常不菲,應該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孩。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

林裴心裏頭有了數,十有八九是死了。

他收起了自己的手機沒再查,男人倒也沒說什麽,兩人一起往警局走。

今天亡靈節,警局放假,只有幾個小探員在值班,林裴讓文員帶着男人去做登記,順便查驗身份。他自己轉身往外走,忽然,他的胳膊被抓住了,林裴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去,男人抓住了他的手沒放開,林裴以為他是緊張,随口道:“簡單做個錄入,驗過身份就行,我在外頭等你。”

男人慢慢松開了手。

林裴去了大廳,一直等了好幾個小時,電話響起來,林裴随手接起來,聽了兩三句後,他頓住了。

竟然是個帝國人。

這些年帝國與聯邦友誼升溫,帝國人來聯邦也正常,林裴詫異片刻後也沒太多想,問那探員身份查過了沒。探員告訴他,男人的身份檔案是灰色的,但是剛剛打電話向帝國出境管理部門确認過了,身份沒有問題,對方說是系統有延誤。他們再三确認了,沒有任何問題。

“那行,做個錄音備個案,就這樣吧。”

“好。”

男人很快出來了,林裴倚着牆等他。身份補辦需要一定時間,何況這人不是聯邦公民,恐怕要等上好一陣子才能出城。他和男人解釋了一下,以為男人會不滿,沒想到男人什麽都沒說。

警局不能住人,思來想去,林裴不知道該把人往哪裏送,哪都不安全,他把人帶回了自己家。

走出警局的時候,外頭正好是淩晨,冷風一陣陣往衣服裏頭鑽,林裴緊了緊衣領。兩人步行回家。男人安靜地走在他身邊,穿得很單薄,也不說話,雪一點點積在他肩頭,林裴忽然扭過頭盯着他看。

男人的腳步頓住了,黑暗的街巷中,溫熱的呼吸把雪花一點點吹融了,林裴擋在了他面前,脫下了外套嘩一下抖開披在了他身上,他聽見了林裴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林裴去附近的小店裏買了罐熱牛奶遞給男人,自己從架子上拿了一聽合成啤酒,小店的屋檐下,他喝着酒打量着男人,“我叫林裴。”

男人拿着熱牛奶望着他,許久才道,“很高興認識你。”

那聲音低緩而沉,在昏暗的夜裏頭響起來,意外的好聽,林裴心頭一跳,連問男人的名字都給忘記了。

這男人,挺好看的啊。他有些不知道怎麽說,緩緩喝了口酒掩去了眼中的異樣。

他沒注意到,男人望着他從始至終都沒轉開視線,壓着手指上的戒指。熱牛奶在他手中冒着熱氣。

林裴把人帶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林裴的房東是個年紀很大的婦人,年輕時非常漂亮,混跡紅燈區,給一個頗有勢力的毒販做過情婦,一段時間後又被抛棄,經常被毒打,她和林裴聊過自己的事,毒販被人砍成八塊塞在洗衣機裏,那天她仿佛在過節,她拿毒販的錢開了家妓院,一直吃香喝辣到今天。

對,林裴住在紅燈區,因為租金确實便宜。

他一進去就開了暖氣,房子年久失修,暖氣系統不怎麽好用,好半天才有那麽點熱氣。林裴怕男人冷,讓他進卧室,卧室有地暖。他觀察過男人的衣服,樣式簡單,但是材質非常特殊,無疑這是個家境富有的年輕人,這種人一般都吃不了太多苦。

雪化開了,兩人身上都有些潮濕,尤其是褲腳,已經徹底冰透了。林裴怕他難受,給他拿了套幹淨的衣服。時辰也不早了,林裴明天還得去警局,他對着男人道,“東西我給你放下了,早點休息,你在這房間先睡一晚,我睡外頭,明天我幫你找找新的住處。”他頓了下,“明天我打電話幫你問問,盡量早點送你出去。”

林裴說着話,起身準備離開,忽然男人抓住了他的手。

林裴一頓,扭頭看他,“怎麽了?”

男人看了他許久,緩緩松開了手,“沒事。”

林裴也沒多在意,對他說,“早點睡吧。”他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林裴在門口停下了,不知道為什麽,男人看着他的時候,他老是有種錯覺,男人似乎認識他,男人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太長了。林裴想了會兒,難得沒想明白。

夜裏頭,林裴沒能睡着,他刷一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今晚有些輕微的焦慮。他下意識伸手去兜裏掏煙草,什麽都沒摸到。他記起來自己已經沒錢買煙草了。

林裴披了外套下樓買酒。

從自動販賣機裏頭摸出酒,他一回頭,發現身後站了個人。林裴本身是個警覺性極高的人,一瞬間極度詫異,下一刻,他拔槍的手猛地頓住了,“是你?”

男人的臉從黑暗中顯出來,發白的燈光下,男人一雙漆黑的眼正望着他,林裴此刻才覺得,他剛才對男人的評價有失偏頗,這不是個有點好看的男人,這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五官無可挑剔,眉眼藏着故事。

兩人上了樓。

林裴問他,“睡不着?”

男人輕點了下頭,“嗯。”他望了眼身旁的林裴,“想起些過去的事,有些後悔。”

林裴喝着酒,接話問道:“什麽事?能說嗎?”

“都過去了。”男人望着喝着酒的林裴,一切到此該結束了,塵埃落定,萬物複生。

他的眼睛一點點暗下去,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吸進去了,卻依舊照不進見裏頭的故事。

林裴今晚喝得有些多,他看了眼男人,忽然覺得男人看他的視線很是異樣,林裴懷疑自己真的喝多了,大晚上莫名口幹舌燥起來,他的焦慮症果然有加重的趨勢,亂七八糟地胡亂想着,林裴喝着酒的動作卻停不下來。

林裴道:“我也經常想我過去的事。”

“會想什麽?”

林裴回憶了一陣子,握着杯子道,“我爸是個礦場老板,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媽死于礦難,我一直記不清他們的臉,小時候家裏有個壁爐,一家人會圍着壁爐吃東西,好像都是些沒意思的東西。”林裴看了眼男人,“其實有時候想想,還是挺有意思的,人忘得太快,才十幾二十年前的事,好像都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樣。”

男人沒說話。

林裴繼續喝酒,喝完了,他披了衣服下樓,這次他拎了一箱子上樓。談話也不想繼續下去了,他說了句“早點休息”,替男人關上了卧室的門。

次日一大清早。

林裴在警局裏忙碌,亡靈節後的頭一天,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某種莫名的燥亂中,他們下轄的那條兩條街區,一個早上出了六起惡性暴力事件。

其中有一起發生在警局隔壁,直接炸了整條街道的供暖系統,這下好了,整棟警局全是此起彼伏的跺腳聲,一群人凍得跟雞似的。

林裴自認為已經夠抗凍了,大早上打了兩個噴嚏,到中午外頭大雪停了,天反而更冷了,終于敗下陣來的林裴在脖子上纏了條灰色圍巾。

天太冷了,沒有食欲,又加上林裴大約是昨晚喝的有些多,中午的時候有些反胃,他懶得吃東西,叼着塊面包片在辦公室翻檔案,打算待會兒去審訊室看看。聽說那裏頭都快凍死人了。

門被推開的時候,林裴微微一愣,從嘴裏把面包片拿出來,扯了下圍巾,“你怎麽來了?”

林裴下意識以為男人是來問他進度的,立刻接道:“我打電話問過了,身份證明兩三天能辦下來,你別急。”說着話,他忽然別開頭打了個噴嚏,輕輕吸了下鼻子。

“沒事吧?”

“沒事。”林裴搖頭。

林裴沒空送他回去,又非常不放心他一個人走回去,他索性把人留在了辦公室裏頭。那頭小玫瑰打電話催他,說是凍死人了,林裴一下子沒法确定這是個感嘆句還是個陳述句,他對着男人道:“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等林裴趕回來的時候,他發現男人還站在原地,姿勢都沒換過一個。剛要說話,他臉色忽然微微一變,走上前拉過男人在沙發上坐下。

林裴發現男人的褲腳是濕的。

阿波羅城大氣層較薄,晝夜溫差極大,冬天溫度可以低到零下一百多度,極容易凍傷,如今正逢冬日,每天都有人喝醉酒凍死在街頭,而男人的褲腳是濕的。林裴翻出兩塊毛巾在溫水裏熨過了,又拿了藥霜,拉着男人在沙發上坐下,他低身在男人面前蹲下了,“別動。”

男人怔住了。

林裴輕輕把男人的褲腳卷上去一截,脫了他的鞋子,又緩緩褪了襪子,捏着他的腳踝拿毛巾一點點擦幹了,果然有輕微凍傷的跡象,林裴挖了點藥霜抹了上去,他低着頭,一點點揉着男人的腳踝,把藥揉開了。

“這兩個月是寒月,溫度變化大,很容易凍傷,嚴重的可能會肢體壞死,這裏醫療條件不行,出門多穿點,盡量穿防水衣物。”他多解釋了兩句,找了雙幹淨的拖鞋和襪子給人換上了。

弄完後,他一擡頭,發現男人一雙漆黑的眼盯着他。那樣子像是愣住了,又不像。

林裴給他上藥的時候沒當回事,這下子反倒尴尬,他起身把藥霜塞到他手中。

這世上有些事是很奇怪的,比如他忍不住盯着男人的脖頸想伸出手去,又比如,男人看他的眼神他總是覺得似曾相識。

他想找個話題緩解尴尬,正好中午,他問男人,午飯吃了沒?

“還沒有。”

林裴果斷扔了手頭的工作帶着他出門吃飯。

走在大街上時,林裴忍不住把手插進兜裏取暖,街上行人比昨日多了些,畢竟天再冷大家的生意還是要做,說出去可能沒人相信,阿波羅城的國民經濟指數可以排進聯邦前二十,繁榮的毒品交易極速拉長了當地的經濟水平。

這種經濟效應本身就是一劑毒品,給這座古老的邊陲冰雪城市注入了特殊的生機,它像個龐然大物似的跨坐在了聯邦東部經濟體面前。阿波羅這名字起得真好,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之神,和隔壁帝國的上帝之城可以一較高下

林裴胡亂想着,一雙眼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男人。

這風刮得骨頭都酥疼,他從沒見過風往骨頭縫裏頭鑽的。他瞧見男人穿的少,不自覺皺了下眉。

忽然,男人扭頭看向他,“冷嗎?”

林裴笑了下,“冷啊,習慣了就行了,日子不都這樣過下來的。”

男人停下了腳步,伸手輕輕抓住了林裴的手,林裴被他拽了下,兩人一齊停了下來。

“怎麽了?”

男人擡起手,一點點摘下林裴纏在脖頸上的厚圍巾,風一下子灌進來,林裴還沒哆嗦,忽然右手被人握住了,男人摘下了帽子,低頭吻住了他,皮膚貼緊的那一瞬間,溫度直線升高。

林裴手裏頭的鑰匙刷一下摔地上了,他睜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浮現出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然後他僵住了,徹徹底底地僵住了。他甚至忘記了把人推開,下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男人撬開了他的唇齒卷了進來,一只手輕輕撫上着他的背。

所有的官能都被無限放大,血脈真的贲張開了。

“還冷嗎?”林斯伸手抱住了林裴,帶着點酒精味道的林裴,許久不見的林裴,他的林裴。林斯一點點抱緊了懷中的人,心裏頭極輕地嘆了口氣。他覺得林裴吓壞了。

林斯沒想吓着他,可這街頭這場雪,林裴側過頭看他的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控制不住,他想上林裴,或者林裴上他,都行,他真想要林裴,他是真的想他。

那一個下午,林裴都是恍惚的,他真的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

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抓着圍巾發呆,伸手想接杯水喝,結果杯子摔地上了,林裴撈都撈不住,他瞪大了眼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他還是緩不過神來。

他為什麽沒有打他?按道理說,憑他的條件反射,他不可能站着不動給人又親又抱弄了十多分鐘啊,這不可能啊。

不可能啊!!!

入夜後,林裴回了出租屋,氣氛一度非常尴尬,林裴沒看男人,抱了被子依舊睡在沙發上,倒頭就睡,不一會兒,腳步聲消失了,有人關了燈。和卧室的男人僅有一牆之隔,當天晚上,林裴做了噩夢。

他夢見自己和男人在上床。

他夢見自己在操一個男人。

林裴從夢中驚醒過來後,緩緩睜大了眼,一臉呆滞,血充了一臉,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自己是個強奸犯。

忽然,他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僵硬地扭過頭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卧室裏出來的林斯站在那兒望着他,那樣子也不知道是望了多久。

林裴那一刻只有一個想法,“我沒說夢話吧?”

男人看了他很久,忽然低頭笑了下,林裴直接從沙發上摔了下來,哐當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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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