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林裴一晚上沒睡,他在何鶴的家中坐到了天亮,想起他出門前林斯的臉色,一口氣更是提不上來。林斯瞧着氣色也不太好,眼睛裏有猩紅血絲,眼下有青黑,仔細想想,似乎是沒休息好,林裴在陽臺坐着,心裏頭更郁結了,氣沒生多久,反倒是控制不住地開始心疼,一抽又一抽。

眼見着天又亮了,他又下意識開始想林斯昨晚睡沒睡,早上吃了東西沒。林裴在家的時候,早上給林斯灌牛奶,逼着他吃點東西再去開會,林斯倒也聽他的,一來二去林裴習慣了每到這時辰就睜開眼,他看了眼表。

林裴有些說不上來什麽滋味,牙齒有些酸,沒忍住還是聯系了索亞。

索亞正在整理大早上的會議記錄,一瞧見是林裴的號碼,整個人一激靈。

林裴聽見索亞說林斯沒啥異樣的時候頓了下,索亞問他怎麽了,他開口道:“沒事,他沒怎麽休息好,你盡量多讓他歇會兒,你多留意。”

索亞說了好,人卻還是一頭霧水,林裴切斷了通訊。

屋子裏靜得厲害,林裴坐在沙發上半晌,終于伸出手指碾了碾眉心。

林裴午後去了林家,他本來也沒多少地方去,呆坐了一天,林夫人讓他回家吃飯。他到家的時候,林夫人正親自從廚房把魚湯端出來,林裴忙去接,她喊着“不用不用”把鍋放在了桌前,刷一下松手吹了吹。

林夫人又道:“你爸他出差了,家裏沒人陪我吃飯,我把你叫回來。”

林裴道:“那我陪你吃。”

林夫人笑了,道:“我做了湯。”

林裴坐下了,林夫人把湯推到他面前,瞧見他喝了口,忙問道:“怎麽樣?我剛學的!”

林裴點點頭,“好喝。”他低頭又舀了口。

林夫人松了口氣,一把将腿邊饞得直叫的貓抱上了餐桌,給貓也盛了一碗魚湯。林裴看了會兒,問道:“林沛呢?”

一說到小兒子,林夫人的臉色忽然有些不好,半晌才悶悶道:“這兩天你爸出差,他和我鬧脾氣呢,好些天沒和我說話了。”

林裴眉頭一跳,“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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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就是那麽點事,上回打了他一下,記恨我呢。”林夫人扯出抹笑,“沒事,給我慣壞了。”

“他人呢?”

“在學校呢!”林夫人思及此又嘆了口氣,“開家長會都不讓我去了,今天早上日子校長打電話通知我,我沒忍住問了他一句,他冷着張臉,說我也不懂,讓我這趟不用去了。”

林裴看了林夫人一會兒,半晌才緩緩道:“是嗎?”

林夫人雖然沒說什麽,可明顯是有些委屈,摸着貓半天,又悶聲道:“他那學校在帝國排不上什麽號,規矩卻很多,那學校還是當初他自己選的,我給他選了別的他不要,就是非要去那學校,我打聽過了,他同學爸媽都是學音樂的。”林夫人似乎沒再繼續說下去,結果沒忍住,她低聲道:“正好我這段時間忙,我也懶得去了,國會和協會的事夠我忙的。”

林裴看了她一會兒,心裏頭有了數。林沛那學校怕是個藝術類學校,從他對帝國教育界的了解,所有的專科藝術類學校,影響力全是三流開外。藝術與政界說到底不一樣,林沛那學校校長親自打電話通知林夫人邀請她去家長會,這是看在林家在政界的影響,而林沛說林夫人不懂這些,那是在說她藝術素養不夠。

林裴吃着東西忽然道:“正好我這段日子有空,要不我去趟他學校吧。”

林夫人刷一下擡頭看他,“嗯?”

“我去看看他們學校的家長會,爸不在家,你又不想去,到時候他一個人在場怕是要尴尬,我去看看,要是有點什麽我順手幫他處理了。”林裴望着林夫人。

林夫人先是驚喜,随即又怔了下,“好倒是好……”

林夫人對林裴還是有些了解的,林裴心眼絕對比林沛多,林裴小時候,林家人都說林裴蔫壞蔫壞的,她心裏頭隐約覺得不安,可難得林裴提個事兒,她也不好拒絕,半晌才道:“他還小……”

林裴笑了下,“我知道,我會多照顧着他的。”

林裴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低聲道:“那我放心,那我就放心了。”

林裴沒再說話,繼續吃東西,不知道是想到些什麽,他忽然笑了下。

林沛開家長會那天正好是周末,是林裴和何鶴約好了的聚會日子,林裴和林斯鬧了一回,也沒心思去了,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去參加家長會,結果一幫人嚷嚷都要去,林裴驚了下。

周末,林裴穿了件長風衣就出門了,他本來就生的好,稍微拾掇下挺精神的,他随手從兜裏掏出眼鏡,湛藍色的那只眼睛隐在了鏡片下一下子成了正常的黑色,他想了下,又非常穩重地從林雪聲的櫃子裏給自己挑了條花色的領帶。

小玫瑰臨時勾搭了上個富二代,沒空來了,陳如似乎不高興,也不來了,裴骁對這種事沒興趣,夏南倒是想來,可惜兩人在出任務,倒是白骁和何鶴準時到了,何鶴正在吃着什麽東西,一瞧見林裴的打扮,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他有種預感,林裴怕是瞧那小崽子非常不順眼。

果然在學校一見面,林沛瞧見戴着花領帶坐在他位置上打量他小提琴的林裴,眼神都不對勁了。

“你來幹什麽?”

林裴對着他笑笑,“我來參加你的家長會啊。”

林沛的臉色更難看了,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林裴忽然道:“我剛來的路上碰着你同學的家長了,他們都誇你呢,你那小女同學一提到你,眼睛都亮了。”他對着林沛笑道:“媽就一小女孩性格,軟的不行,你欺負她幹嘛?”

“關你什麽事?”

林裴瞧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有本事,敢在林雪聲面前說那番話,那我就不說你了。”

“不關你的事!”

林沛壓低聲音,一面是覺得林裴丢人,一面又不敢大聲說話,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他竟是說不上來話,低聲質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聽說你成績非常好。”說着話林裴從兜裏掏出稿紙,林沛一看見這麽原始的東西眼睛都直了,他看見林裴伸手把那稿紙壓了壓。

“我水平也不高,我也是路上和你同學聊了才知道你确實很優秀,我臨時寫了段稿子,準備上臺給你們學校領導講段話,我……”他話還沒說話,林沛刷一下奪走了那紙,看了一眼林沛就開始喘不上氣。

林裴笑道:“對于你這麽優秀,首先我替你感謝了下爸媽,其次,我替你感謝了些下你學校諸多老師與領導,當然,其中這也離不開同學的關愛與幫助,你自身還有很多不足,今後一定多多改善,對了,我剛在校門口就認識了好幾個想和你做朋友的女同學,她們和我說了點情況,有些我還沒列上去。”

旁邊的何鶴忍不住插了一句,“最後,我們相信,今後你一定會拿出更好的成績回報社會,一定不辜負父母同學師長對你的期待。”

林沛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他盯着林裴,簡直毛骨悚然,咬着牙半天,他終于道:“你想怎麽樣?”

林裴笑了,正好一個女老師瞧見林沛的位置上有人,忙驚喜地走過來,林裴忽然一把扯過林沛,對着那年輕女老師笑了下。

那女老師對林沛的家世隐隐約約知道些,不清楚,正是因為不清楚,她知道這孩子來歷絕對不簡單。上面吩咐了,這家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她原來收到消息來得應該是林沛的母親,可沒想到會是個年輕男人。她走上前來,“您是……”

“我是林沛的兄長。”林裴抓着林沛的肩笑了下,“您是?”

女老師忙道:“林先生您好,我是這班裏的老師之一,我是教外語的,我姓蘭。”

何鶴一直在後排看林裴逗林沛,這會兒終于湊上前來道:“蘭老師您好您好,坐坐坐。”

“這位先生是?”

何鶴道:“我是林沛的大伯父,蘭老師您好,您趕緊坐!”

蘭老師分明很驚喜,之前還惴惴不安怕林家人脾性不好琢磨,結果見林裴與何鶴都非常客氣,而且年輕沒架子,心一下子放下來了。何鶴道:“我們家沛沛在這兒讀書沒給您惹麻煩吧?”

“沒有沒有!這絕對沒有!”她看了眼被林裴環着的林沛,道:“林家少爺學的非常好,我們學校老教授都對他贊不絕口的。”

“叫什麽林家少爺啊!多見外!就叫沛沛!”

林沛的臉漸漸漲成了豬肝紫。

林裴抓緊了林沛,道:“嗯,蘭老師您別見外。”他一把捂了林沛的嘴,把人往懷裏一帶一抱,對着蘭老師道:“我家林沛在你們這上學,多虧你們照顧了。”

“沒有沒有!林家少爺,沛、沛沛他非常好,您說的這些都是我們當老師的該做的。”

“蘭老師啊。”何鶴湊上去道,“我和沛沛他哥就是想了解下沛沛平時表現怎麽樣,他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那絕對沒有,林家、沛沛是個非常優秀的同學!絕對沒有給任何的人添麻煩!”

林沛劇烈掙紮起來,林裴死死把人壓在懷中,又道:“蘭老師,我聽說我家林沛在學校和同學關系不怎麽好,是有這情況嗎?您能給具體說說嗎?”

蘭老師一聽,“林先生,确實是有這情況,”她看了眼被林裴抱得死死的林沛,有些不知道這話在孩子面前說是不是合适,想了半晌才道,“林、沛沛的性格比較內向,不愛和其他同學打交道,不過您放心,孩子小時候都有些內向,這點是可以慢慢改變的,我們一直在積極引導。”

“那老師我們家沛沛可就麻煩您多照顧了,我們做長輩的都擔心沛沛交不到小朋友,在學校一個人孤零零的。”何鶴對着蘭老師道,“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啊,我和他哥哥想想心裏都難受。”

蘭老師立刻道:“這個您放心,我們一定重視,不瞞您說,我們學校對同學的人際交往關系一向都是非常重視的。我會給他多安排些小朋友坐在一塊,讓他們多溝通交流,培養感情。”

何鶴又道:“多安排點女同學,我們家沛沛喜歡女同學!”

林沛忽然狠狠地咬了口林裴,林裴一時不察,給這小崽子咬了口血,他低頭看了眼氣得渾身發抖的林沛,笑笑沒說話,對着那有些懵住的老師道:“蘭老師,我家林沛平時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嗎?”

“沛沛是個非常優秀的同學,尊敬師長,愛護同學,那是公認的,這點您放心,我們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非常喜歡他。”蘭老師正說話,忽然驚叫出聲,“林先生您的手……”

林裴低頭看了眼,小崽子牙口真利,血都滲出來了,他看了眼何鶴,何鶴立刻道:“沒事,我們家沛沛就喜歡咬他哥哥的手,越喜歡越咬,小時候都靠着這磨牙呢!蘭老師您別見怪!”

蘭老師詫異道:“是、是嗎?”

何鶴道:“可不是,你看,還在咬。”他擡眼看了眼林裴,聲音低了下去,“血都滴衣服上了。”

林裴對着蘭老師笑笑,“屬狗的,好這一口。”

林沛的眼睛一瞬間跟狼似的,綠的發青。

好不容易蘭老師走了,林裴刷一下松開了林沛,林沛被他推了下,松了口,林裴看了眼自己一手的血,也沒生氣,反倒笑了下,何鶴從一旁的白骁兜裏掏出止血劑給林裴噴了點,看了眼氣得攥緊拳頭的林沛,幽幽笑道:“你哥有凝血障礙,你是想咬死他呢?”

林沛氣急敗壞地說了句“關我什麽事?”一擡頭瞧見林裴掀起眼皮看他,他竟再是吼不出東西,整個人一直在抖,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忍都忍不住。

林裴看了他一會兒,半晌才道:“哭什麽?”

“你們欺負人。”林沛嗓子都是啞的。

“誰欺負你了?還給你安排女同學做朋友呢。”林裴笑了下。

“你們欺負人!”

林裴瞧了他半晌,笑了笑,伸出手摸了下林沛的腦袋,“媽那天也偷偷哭了大半個晚上,你說她什麽也不懂,你嫌她在外頭丢你的人,嗯?”

林沛一直在忍眼淚,聞聲忽然擡頭看林裴,林裴擡手輕輕扯了下領帶,把那張稿紙夾在了桌子上小提琴的弦中,輕輕一聲響,“她對你好,你別跟沒瞧見似的,再有下次,”他看了眼林沛,沒再說下去,警告卻沒少一分。

林沛被他那一眼看得猛地止住了哭。

何鶴瞧了眼林裴,林裴收了神色,林沛都哭成這樣了,他也不可能再給他難堪,畢竟是他親弟弟。他見好就收,瞧林沛還在紅着眼盯着他,心裏覺得好笑,起身走了,何鶴也跟着林裴離開了。

兩人離開後,林沛站在原地,哭倒是沒再哭了,一張臉上全是淚痕,他抽噎了下,忽然用力地別開了視線。

林裴與何鶴離開學校後,何鶴要回去繼續處理公務,告別後,林裴自己一個人在街上走,不知道想到些什麽,眼神有些飄忽。

他去了趟軍部采購處。

接到索亞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軍部的超市裏挑東西,他打算回去找林斯,順便帶點東西回去填滿真空儲藏櫃,一接到電話他就懵了,索亞和他說,林斯開着會忽然吐血,林裴腦子空白了一瞬間,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往外沖,一到醫院氣都沒喘勻,直奔電梯,在電梯裏他後背都有些止不住地發涼。

他渾身都是冷汗。

電梯一停,他就往禁區跑,正好醫生出來,他直接越過醫生沖了進去,一推開門,看見林斯也不知道是睡的還是醒的,躺在床上沒動,林裴心髒直接停了一拍,腿一軟差點就沒站住。

确定林斯只是睡過去後,林裴定了半天,仍然覺得自己有些暈,他忽然退了出來,那醫生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擡頭就看見林裴擋自己跟前了。

“将軍他怎麽了?”

“先生你是?”

“我是他弟弟。”

醫生看了眼一旁的警衛,瞧見警衛沒反應,這才翻了下虛拟數據,低聲道:“胃出血,有點嚴重。”

林裴的臉刷一下白了,反倒是醫生被他的臉色吓着了,安慰了他一句,“已經做了手術,脫離危險了。”

“怎麽會忽然胃出血?”

“這涉及到軍部高層領導人的身體狀況,屬于軍部高級機密,我們只能依據目前掌握的資料只能大致推測,高強度的工作,不規律的作息,巨大的壓力都是原因,不過直接原因是長時間停止攝食。”

林裴反應了半天,終于罵了一句“操!”

他再次進屋的時候,林斯還睡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放輕腳步才走上前去,林斯的臉色相當差,林裴的心髒一陣陣地抽,瞧了大半天,終于忍住了,什麽也沒說,擡手把房間裏的光線調暗了幾個度。

林裴心中是有火的,可一下子全熄了,他将手放在林斯的枕頭上,手竟是不怎麽敢碰他。

林斯是傍晚醒過來的,一睜開眼,他就頓住了。

林裴正盯着林斯的手,聽見窸窣的聲音立刻擡頭看了眼,心莫名就軟了,一點脾氣都沒了,“醒了?”他伸手扶了下林斯。

林斯盯着他頓住了,似乎沒怎麽反應過來。

林裴剛想說“你再躺着歇會兒”,下一刻卻沒忍住,擡手把人抱住了,有些後怕又有些依賴。

林斯僵了下,不知道是個什麽反應,總之沒動靜,終于,他輕輕将下巴搭在了林裴的肩上。兩人誰也沒說話,林裴感覺到林斯把頭搭在自己的肩上時,用力地将人勒緊了,像是在汲取着什麽,他沒再放開林斯。

“你怎麽來了?”林斯問了一句。

“收拾東西剛準備回來給你做飯,聽索亞說你開着會吐血。”林裴低頭,“你要吓死我?”

“我沒事。事太多,忘記吃東西了。”

林裴抓着他不放,一個字也沒說,忽然又用了力,林斯似乎頓了下,擡手輕輕拍着他的背,将人攬住了,“我的錯。”林斯低聲問道:“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林裴抓着林斯的胳膊。

林斯瞧他悶悶的樣子,把人抱住了,“沒事了。”他沒再說話,不着痕跡地輕嘆了口氣。

林裴在醫院住了一段日子,專門照顧林斯,他頭一次照顧人,倒也像模像樣。林斯确實是太累了,軍部那群人從前私底下說林斯是機器,可林斯終究不是機器,即便就算他是機器,那也需要維護與保養。林裴看着林斯堆在床頭的紙質文件,用大拇指與食指粗略量了下,有些目瞪口呆,半米多高,就一個上午的量,還只是紙質版,沒算上電子版。

他趁着林斯沒注意,抽出一份看了眼,幾乎全部都是密碼與術語寫的,後面附着表格與建議,他擰着眉看了兩分鐘。

坐在病床上的林斯翻着東西,擡頭看了傻在原地的林裴一眼,忽然笑了下。

林裴猶豫着問他,“你都能看得懂?”

林斯頓了下,輕輕點了頭。

林裴有些尴尬,半晌才道:“那你挺不錯的。”他想了半天又問,“你能看得完嗎?”

林斯又頓了下,輕輕點了下頭。

“不錯的。”林裴點頭,将抽出來的那份文書默默塞了回去,“挺好的。”

林斯看了林裴一會兒,低聲道:“這些事以後會逐步交由國會與後座議員處理。”

林裴點點頭,在林斯身邊坐下了,低頭替他收拾他看完的那些文件,忽然低聲道:“你那幾天怎麽就生氣了?我都不知道我哪兒招你了。”

林斯想了很久,“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林裴擡眸看着他。

林斯一下子沒說話。他與林裴的關系最開始就是源自性與征服欲,林裴那時候年紀太小,什麽都沒有經歷過,受不了一點誘惑,他見着林裴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林裴會跟着他走。那個年紀的少年都這樣,渾身上下都是無處安置的躁動與過剩的荷爾蒙,瘋狂地追求新鮮與刺激,容易臣服也容易背叛,沒有絲毫的心計,單純而善良,是的,單純而善良,從心理到生理都深深地依賴着自己。

可他自己清楚,即便那時候出現在林裴面前的不是他,林裴依舊會陷進去,林裴說他與拉斐爾上了床,他是相信的,林裴天生無法抵擋這一類人。當性與征服欲在日複一日中消磨幹淨,他漸漸不安起來,這輩子他經手的事情很少脫軌,可林裴一直出意外。

林裴等了半天,問了一句:“你怎麽不說話?”

林斯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轉開了話題問道:“最近做心理輔導,有沒有想起些新的事?”

林裴先是愣了下,随即和他說了,都是些很小很瑣碎的事兒。兩人聊了一陣子,林斯繼續看文件,林裴在一旁收拾文件。

期間林斯擡頭看了眼林裴,林裴在查看監測儀,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數字,認真而專注。

林裴表面上不追問,實則心裏還是有些疑惑,他沒問林斯,他去問了索菲亞,索菲亞是他心理女醫生,軍醫出身,有一副溫柔的嗓音。

他把這事兒和索菲亞說了,又低聲道:“你說我是不是哪裏沒做好?”

對面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情感是需要表達的。”

“什麽?”

“小少爺,你愛将軍嗎?”

林裴差點沒拿穩通訊儀,心道這不是廢話嗎?僵硬了半晌才道:“我……我挺喜歡他的。”

索菲亞笑了下,林裴難得害羞,她沒再繼續追問,而是低聲道:“小少爺,你在乎将軍,你必須把你的情感表達出來,情感是需要表達的。”

林裴懵了半天,“林斯他不需要我說這些吧?他知道的。”

“情感需要直接而明确的表達,所有的付出都渴望着回應。”索菲亞低聲道:“為什麽不試一試呢?只是一句話而已。”

林裴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不一會兒,郵件箱滴了一聲,索菲亞給他發了本電子書。

林斯出院那天,林裴與軍醫談了兩個多小時,把記錄事項都背了下來。

林斯看着他忙前忙後,忽然說了一句,“你跟着我去辦公處吧。”

林裴聞聲一頓,“不好吧?”

“沒事。”

林裴本來就有些不放心林斯的身體狀況,又擔心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後繼續沒日沒夜的工作,猶豫片刻,點了下頭。他跟着林斯去了軍部。

房間寬敞幹淨,書架上全是多重加密的電子檔案存檔,下層是紙質文件。書桌上擺着文件與檔案,還有個木質的相框,林裴拿起來看了眼,是張照片,照片上他穿着件軍綠色襯衫坐在陽臺上逗貓頭鷹,一只湛藍的眼熒熒地盯着緊鎖的玻璃窗外。

林裴摩挲了那照片一會兒,輕輕放下了。

林斯進來的時候,林裴在櫃子前站着,櫃子裏擺着幾瓶從來沒開封過的酒與不知名針劑,他正在查看成分表。

林裴扭過頭看他,“你沒事給自己打鎮定劑幹什麽?”

“助眠。”

林裴點了下頭,把那堆針劑收拾起來扔到了垃圾桶中,又去查看那兩瓶酒的成分表,林斯看着他的動作,沒說話,果然他看見林裴檢查完後把酒也扔到了垃圾桶中。

中午的時候,林斯瞧見林裴手中多了本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電子書。

基本上林斯辦公的時候,林裴就拿着那本電子書坐在那兒看,不時嘴角抽搐一兩下,然後硬是逼自己繼續看。林斯處理公務時偶爾擡頭看他,能看見林裴的臉上露出某種驚嘆與難以置信混合的奇異表情。

開完會後,林斯和林裴一起往家走,兩人在車上的時候,林斯看見林裴還在看那本書,似乎還在默背着什麽。

回到家,林斯看着即将撞上玄關處玻璃的林裴,伸手拉了下他,林裴回過頭看着他。

“謝謝。”

林斯有些頓住了,半晌才道:“小心點。”

林裴收了書,“哥,我有幾句話想要告訴你。”

“什麽話?”

林裴沉默了大概兩分鐘,“沒什麽。”他回過身繼續往前走。

林斯伸手抓住了回身繼續往玄關處玻璃上撞的林裴。

入夜前,林斯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繼續看書的林裴,走進浴室,水已經放好了,他正解着衣服,忽然光線暗了下去,他手上的動作一頓,一只手從腰側伸過來幫他解金屬扣子,浴室一片漆黑,林斯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于是站着沒動,任由他解着衣服,“怎麽了?”

“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什麽話?”

沒等到回應,林斯被拽得退了兩步,背抵上了浴室的牆壁,他看着面前的人,随即感覺到林裴吻了上來,用力的,侵略性極強的,壓在了他身上,扣子崩開了,林裴還說了句“對不起”,他感覺到林裴似乎有些緊張,輕輕撫着他的背,從兜裏掏出潤滑劑遞過去。

林裴捏着潤滑劑明顯愣了兩秒,“不是……”

林斯低頭吻他,手撫着他的後頸,果然聽見林裴的呼吸聲一下子亂了,時而急促時而斷斷續續,浴室中溫度升高,光線暗下來,直到哐當一聲林斯狠狠撞上牆,黑暗中他看着那雙眼,看着林裴眼中的情.欲一點點燒上來。

“操!”林裴終于罵了句髒話,理智都快斷片了,“我真有話和你說。”

“什麽話?”

林裴又卡住了,頓了十多秒,他捏着潤滑油讪讪道:“很久沒做了,我小心點,疼你跟我說一句。”

“嗯。”林斯點了下頭,感覺到林裴撲了上來,他伸手将人抱住了。

在悶哼與低微的呻.吟中,屋子裏響起一句極低極低的“我愛你”,含混得幾乎聽不清楚發音,林斯刷一下清醒過來,随即愣住了,“你說什麽?”

林裴渾身都是汗,啞着嗓子低聲道:“哥,我愛你。”他撫着林斯的背,低聲道:“這句是真心話,我……我愛你。”他從林斯身體中退出來,用力地抱住了他,低頭吻了下去。這是他的,林裴有些失神地想,他的。

“哥,我哪裏做的不好,你讓着我點,我以後會盡力做好的。”他低聲喃喃着,伸手勒住了林斯,像是很多年前,他頭一次在林家閣樓看見借着日光看書的林斯,那時候他就想抱着他,那天日頭打得太好,林斯瞧着渾身都是暖的。

林裴有些回不過神,安靜地抱着林斯,到這時候,反倒有些像撒嬌。

林斯一直沒說話,從聽見林裴說愛他起,他一個字都沒說,他盯着林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裴,黑暗中,他的手有些輕微顫抖。

林裴輕輕咬了他一口,又抱緊了他。

次日一大清早,林裴醒過來的時候,坐在床上懵了兩秒鐘,他有些不記得昨晚是怎麽睡過去的了。走出房間的時候,瞧見林斯穿戴整齊坐在桌子前吃早餐,淩晨會議由于國會的接手而取消,林斯的上班時間往後延遲,瞧見林裴在盯着自己,他擡頭看向林裴。

林裴看見林斯的襯衫開着兩粒扣子,裏面還有他咬出來的齒印,尴尬地輕咳了聲。

林斯把那本電子書推過去,林裴看着封面上《婚姻與情感》五個字有短暫的停頓,他在餐桌前坐下,端起牛奶喝了口,終究忍不住對着林斯解釋了一句,“這是本講心理學的書。”

林斯點了下頭,“我剛看了。”

林裴一口牛奶差點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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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