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端起壺,貝安歌又斟滿兩杯酒。

白色玉盞溫潤柔和,酒色清瑩透底,散發出迷人的醇厚香味。

“江南的菜,配江南的酒。”貝安歌笑語吟吟。

元闕難得配合,語氣簡潔:“十年花雕、入姜絲、溫過。”

貝安歌笑得更加燦爛,雪白的小手托着腮,眼睛亮亮地望着元闕:“原來夫君什麽都知道。”

說着,雙手端起白玉盞:“我敬夫君一杯。”

元闕無懼地迎上她晶亮的目光:“這杯又是什麽酒?”

“第一杯是合卺酒,第二杯是慶功酒。”

“慶功?”

“感謝夫君請來了葛公公,成功趕走了柳嬷嬷。”

元闕眼中光芒微微一閃,想起被扔下山崖的柳嬷嬷。看來這女人不知道真相,就讓她以為自己只是“趕走”了吧。

她……好像又天真又聰明。

“于将軍府亦是隐患,除之而後快,不用謝我。”

嘴上說着不用謝我,身體很誠實,一仰頭,将那杯“慶功酒”一飲而盡。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夫君一定要跟我一條心,咱們聯手幹點大事……”

得寸進尺,惹來元闕冷冷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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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貝安歌臉皮厚,自帶化解尴尬的能力,趁着“大事”二字餘音未消,又托了腮,悠悠地接上一聲:“……喵……”

元闕哪想到喵言喵語又突然襲來,冷冷一瞥頓時就凍在了那裏。

盯着貝安歌的嘴唇看了好久,元闕方才收回目光,冷然道:“以後不要學貓叫,免得別人以為本将軍養了貓。”

這個粗砺的男人,臉上從來只有兩種表情:冷漠、暴戾。

為什麽說到“養貓”二字,卻有着奇怪的溫柔?

貝安歌越來越覺得,這個便宜夫君有點意思,跟劇本裏的人設不太一樣。

劇本裏,元闕殺人如麻、蕩寇如入無人之境,永遠的冷靜深沉,永遠的冷酷無情。他和他的刀,都只有一個使命,砍掉一切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眼前的男人,卻讓貝安歌在死神大人的氣息之中,聞出了一點點異香。

他已經兩天沒說讓夫人噎死的狠話,貝安歌那顆不安份的心,蠢蠢欲動。

這樣的死神大人好惹人撸啊。

貝安歌側過一點點臉,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對着元闕,語氣柔媚:“猛虎都能輕嗅薔薇,将軍為何不能養貓?我就是夫君的三腳貓。”

元闕哪裏聽過這麽肉麻的話,渾身一激靈,一時竟不知是被寒到,還是被暖到。

一個趕緊撇清:“本将軍從不養活物。”

一個不以為然:“将軍的馬怎麽說?”

将軍被噎死:“……”

夫人不罷休,還送來追魂貓叫:“喵……”

我去,又發動三腳貓攻擊。

将軍卒。

好在今晚将軍沒有軍務,也沒有什麽副将參将之類的來煞風景,他可以在懷玉樓裏好好卒。

為了表演恩愛夫妻,二人煞費苦心、裝模作樣。一個燈下看兵書,一個對鏡卸脂粉。

看兵書的那個半天沒翻一頁,卸脂粉的那個卻着鏡子卻大叫起來。

“呀!”

“怎麽了,夫人?”妙如端着水進來,被吓了一跳。

只見貝安歌指着自己的小嘴。

原本嘴唇上塗着紅豔豔的胭脂,眼下卻已經抹花,這模樣哪裏還是“三腳貓”,是“小花貓”。

貝安歌氣呼呼地問元闕:“我吃晚飯時候就這樣了嗎?”

像是猜到她要質問什麽,元闕眼皮都沒擡:“喝完第一杯酒,你自己抹的。”

呃……貝安歌想起來了,是合卺酒時元闕防毒,故意奪了自己的酒喝,自己便只能喝元闕的酒,喝完,還忿忿不平的抹了抹嘴。

也就是說,自己得巴得巴喵喵喵的時候,敢情就一直頂着這張小花貓的臉啊。

“你也不提醒我!”貝安歌嬌叱。

元闕還是沒擡眼皮,甚至情緒也毫無波瀾:“最終都是要洗掉,塗在哪裏不重要。”

氣結。

這男人真是神一般的思路。

貝安歌這才想起來,晚飯時候元闕盯了自己好幾眼,都是盯的嘴巴,虧得自己還誤以為他在釋放什麽信號,呸啊,自作多情啊,原來是自己抹花了嘴上的胭脂啊。

必須報複。女明星的報複心是很強的。

在娛樂圈裏,只有功成名就的殿堂級人物才有資格雲淡風輕。報複心是保持戰鬥力的一項重要指數。

洗漱完畢,兩位丫鬟識趣地退出了卧房。

走到廊下裏,妙意終于忍不住,輕聲問:“夫人生氣了?”

妙如望了望漫天的飛雪,感慨萬千:“我卻看不出來,究竟是誰氣着了誰。”

妙意眨眨眼,不解:“夫人氣急敗壞,将軍氣定神閑啊。”

妙如:“那得看将軍能定多久了。”

……

她說得沒錯,将軍大人在卧房裏已經快定不住了。

他終于放棄了手裏看不進去的兵書,皺着眉頭問貝安歌:“所以你能回床上去了嗎?”

貝安歌癱在寬榻的坐墊上:“最終都是要起床,睡在哪裏不重要。”

終于把這句話還回去了,爽!

見她占了自己睡覺之處,不僅以牙還牙,而且老神在在,完全沒有起身相讓的意思,元闕揚眉,二話不說,起身就往喜床走去。

貝安歌一看不妙啊,這是反将自己的一軍,元闕反而上床睡覺?

那可是軟席錦被、高枕重簾,那是貝安歌的安樂窩啊。

怎麽可以被他占掉!

“不能穿衣服上我的床!”貝安歌大叫着,騰地從寬榻上彈起,要沖過去阻止元闕。

貝安歌還沒沖到床前,元闕縱身一躍,瞬間在貝安歌跟前晃出一道白影。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元闕已經躍回到了寬榻前,冷漠臉上竟然有了得意之色,在貝安歌的愣怔之中,不僅慢悠悠躺上寬榻,還将兩條腿交疊,翹在了寬榻扶手上。

嚣張。極為嚣張。極為幼稚的嚣張。

這還是睡覺都要抱着破雲刀的死神大人嗎?分明是搶座成功的小學生。

貝安歌不認輸,小手一揮,氣象萬千:“算了,姐姐大發慈悲,就把這寬榻讓給你睡。”

“記住,是我讓給你的!我要搶回來也是分分鐘的事。”

“什麽叫分分鐘?”

“……”

“什麽叫實心球?”

“……”

貝安歌語塞。這人到底聽到了多少,居然攢着一起用,毫不留情地對自己發動死亡攻擊。

正要繼續鬥兩句嘴,外頭突然穿來淩雲的聲音。

“将軍,宮中急報。二皇子遇刺。”

元闕猛地從榻上躍起,臉上的得意之色一收而盡,換上了殺氣騰騰的暴戾神情。

未及向貝安歌交代一聲,已經奪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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