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短腿

顧書從未見過這麽奇特的豬。

身長連着頭也不過二三十厘米，通體雪白，毛發柔軟密實，兩只巴掌似的小耳朵豎在兩邊，耳朵尖一動一動的，圓滾滾的腰怕是也有一二十厘米，還有一條五厘米長小手指粗細的小尾巴一搖一擺的。如此奇特的小東西若不是它标志性的小豬嘴，顧書還真不能确定這是只豬。

但不同于一般所見的豬，它不僅僅是形體小得出奇，嘴似乎也有些短，于是小巧中有了莫名的萌态。兩只軟軟的小耳朵上還有兩撮淡黑的毛，看起來又可愛又有些搞笑。

總之，這是一只與衆不同的豬。顧書只見它邁着四只小短腿在草叢中艱難的奔跑着，原本不足五厘米的新草仿佛成了它極大的阻礙，不僅将它的四只小短腿全部淹沒，一不小心還阻擋了它的視線。

“大師手下留情！”小短腿焦急的朝顧書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着，生怕顧書一個不高興就将它打回到幾百年前差點淪為與豬圈中普通的豬争豬食的日子。

那速度，顧書只覺得一團白色的肉球朝他快速的滾了過來。

但是，奮力沖到顧書腳邊的小短腿卻發現它沖過了頭，“大師大師別動手，咦？大師小仙看不見你了。”小短腿使勁仰起頭可還是只看得見顧書的半截褲腿，大概到膝蓋的地方，再往上就無論它怎麽仰頭都看不見了，不對，它的脖子只能向左向右或者向下，好像仰不起來。

顧書差點笑出聲來，此等豬類居然能修煉成精，實在難得，所以這是……寵物豬？

“大師不要動手。”小短腿一邊喊着一邊急速掉頭，想要退回更遠的地方，這樣能保證它看得到顧書的臉，然而，它還沒跑兩步便覺得脖子上的肉一緊，下一秒，它整個兒便騰空了起來。

“大師饒命啊大師~”小短腿一邊求饒一邊撲騰着它的小短腿，可惜無論它怎麽撲騰卻連人家袖口都碰不到的，對着這個人的臉，小短腿滿腦子都是他剛才與那只兇惡的母老虎的戰鬥場面，不自覺的，緊張得小耳朵都繃直了。

顧書提着小短腿的脖子将它提到自己眼前，只見這小家夥兩只軟趴趴的小耳朵豎得特別直，像受了驚的小兔子，有兩撮黑毛的耳朵尖随着他胡亂撲騰的小蹄子一動一動的，竟是異常的可愛，而他凸出的嘴上微微上翻的嘴唇更是莫名戳中顧書的笑點，因為緊張而瞪得圓溜溜的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似乎害怕到了極點。

不過不得不感嘆一句，原來這豬是丹鳳眼的，簡直神奇。

被從草叢中提起來，它圓滾滾的小肚皮也展露在顧書眼前，還有它一搖一擺的小尾巴，當真是個小肉球，讓人很想使勁揉兩下捏兩下的那種，小耳朵也想揪一揪，不過它這身毛是當真又細又軟的，與一般的豬毛可謂截然相反。

“豬啊？”顧書挑了挑眉。

撲騰的小短腿終于消停下來，因為它悲壯的發現，它就算四只腿連在一起也不足這人半臂長啊，當真是豬之悲哀啊。

瞧不起豬咋的？這是小短腿的第一反應，不過它出口卻是，“嗯嗯~毫無危害力的豬。”面對強敵，小短腿很是識時務。

不過因為被顧書提着脖子，它根本點不了頭，于是只能撲騰着抖了兩下小耳朵搖了搖幾厘米長的小尾巴，不過末了還是狗腿的又補充了一句，“大師手下留情，您看小仙就是一只沒有任何危害的豬，善良又可愛，您絕對不能動手啊。”

顧書面無表情的将小短腿從頭到尾掃視了一圈，“這是你的……本體？”顧書的嗓音中透着明顯的質疑，正常的豬，就是幼體也不止這麽大吧，何況這可是一只修煉成精的豬。

小短腿明顯感覺到了這人眼裏的嫌棄，滴溜溜的小眼睛裏閃過一絲怒氣，不過很快便被他掩藏了起來，事實上，他也很無奈的，他就這麽小它能有什麽辦法，就是長到死還是這麽小啊。

不過強敵當前，只能忍了。“是的大師，這就是我的本體，大師您看我多無害啊，剛才我還幫你對付那只臭老虎呢，所以大師高擡貴手哈。”

顧書眼裏明顯閃過一絲戲谑，莫名覺得這小東西挺有意思，能将他那麽寶貝的大包裹扔下來，顯然是跟那虎妖有仇，現在倒成它的借口了。

不過，顧書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揪了揪它的小耳朵，果然手一碰就不自覺的一動一動的躲開，尤其是那兩撮黑毛，真的，特別好玩。

于是，顧書脫口而出，“什麽品種？”若是這個樣子的話，買一只做寵物想必也挺有意思。

“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又沒誰告訴過他，不過說完他就立馬抓住機會說出自己的目的，“大師，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一定要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跟我計較，行嗎？”一邊說着還不自覺的搖擺着小尾巴，目光炯炯的盯着顧書。

顧書顯然知道他的小心思，鮮少有表情的他在不經意間勾起了唇角，不過他決定逗逗這小家夥，于是顧書故意板着臉認真道，“剛才不是還趾高氣昂嗎？”

小短腿果然吓得耳朵一抖豎直起來，半吊着的身體因為脖子上的肉被提着，本來就短的脖子完全看不見了，小短腿難受的往上竄了竄，結果根本竄不起來，于是只好可憐巴巴的望着顧書，“我……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不知道那是神通廣大的大師您啊。”言語中絕對充滿懊悔，真悔。

顧書挑眉發出一聲輕笑，“偷東西就對了？”

小短腿當即急得都快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再也不敢偷了，大師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小短腿滿眼都是“我不想死”的表情。

顧書卻話鋒一轉，“你那個人形怎麽回事？”成人的模樣嬰兒的身高，仿佛人類虛構出來的小人族。

不想，小短腿一聽顧書的話就像蔫了的茄子耷拉了兩下小耳朵，“我也不知道啊，有一次在山上撿到一個果子，吃了之後就變成那樣了，無論我用什麽辦法都變不大。”小短腿很是頹然的模樣，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可憐巴巴并且毫無威脅，不過末了還是忍不住補充一句，“不過那果子可真甜吶。”

顧書臉一黑，果然……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吃了娃娃果，還真是吃貨，“那果子是不是通體粉紅，長得像個娃娃？”世間還真有那種東西？

“咦？”小短腿噌的一下四只小蹄子蹬得筆直，耳朵也豎直起來，“大師你怎麽知道？你……你你知道怎麽恢複嗎？大師救救我啊大師。”這一瞬間，小短腿仿佛看到了救星，簡直激動得快哭了，他身體縮小到這副模樣已經一百多年了，他都快絕望了啊。

顧書：……妖精向天師求救的，古往今來，也是沒誰了。

“顧先生！顧先生你在哪啊顧先生~”

“大師~”

……

正在這時，山林下方突然傳來幾聲焦急的呼喚，顧書扭頭看去，很快便見山林下方有手電筒的亮光傳來，仔細聽還能聽到陸勇的聲音，顧書當即高聲道，“我在這兒。”

不想話音剛落，小短腿噌的繃直了身體，連一直搖來搖去的小尾巴都僵直了，顧書心底閃過笑意，而後在小短腿詫異的眼神下将它放了下來。

“去吧，以後不準再偷村民東西。”

“啊大大大師，你不殺我呀？”不過嘴上說着可四只小短腿一着地，已經不由自主的開跑起來，于是還沒等顧書回答，小短腿就消失在了草叢裏，只隐隐約約穿來一句，“大師你真是個好人吶。”

顧書失笑，正好在這時，陸勇帶着幾個同事舉着槍爬了上來，同時還有幾個膽大的村民扛着斧頭鋤頭一類的農具，待看到安然無恙的顧書之後，衆人明顯松了一口氣，不過等走到近前看到那只躺在地上的巨型老虎時候，包括陸勇在內，也是吓得雙腿一陣發軟。

“這……這個，顧先生這……”饒是陸勇見多識廣，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震驚得語無倫次。

顧書沒有管他，也沒多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挖個坑埋了吧。”

“哦哦好的。”陸勇極力壓下心中的震驚，這麽大的老虎真的是聞所未聞的，不過這樣的東西都能對付，而且毫發無損，可見這個年輕人的厲害。

顧書說完，又指了指不遠處草叢裏時不時發出一聲嗚咽的小老虎，“看看能不能救，試試動物園或者保護中心之類，還請盡力。”

“好。”陸勇又是一震。

處理妥當之後顧書一行人這才下山，而那時候已經差不多淩晨三點多，村民幾乎都在祠堂外面等着，就連帶病的老村長也在剛才的動靜中起了身，得知問題解決村民自然是一番千恩萬謝，不過顧書卻轉向老村長，“那塊石頭找回來了嗎？”

村長頓了下，還沒開口，陳大河就擠開人群湊了進來，“大師大師，我在這，找到了找到了，可是費好大勁呢，用我家老牛拉回來的……”

“好了大河，聽大師怎麽說。”村長皺眉打斷滔滔不絕的陳大河，顧書這才開口道，“先放在祠堂外面吧，明早我找個合适的位置。”

“哎哎好的。”陳大河連忙答應。

“以後不能亂動了，那是鎮村石。”顧書最終道，村民迷信，告訴他們這些并沒有什麽壞處，總比把鎮村石那種寶貝當垃圾扔了的好。

當晚回到村長家的時候，村長親自為顧書沏了杯茶，而後叼着煙袋望着漆黑的窗外，像是回憶什麽似的說起，在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的爺爺曾告訴過他，陳家村的後山上有一只虎王，那虎如一座小山一般大小，威風凜凜，他爺爺還說，那虎王是陳家村的守護神獸，一直默默地守護着陳家村。

顧書沒有說話，老村長又繼續道，“一個月前，在城裏打工的幾個小夥子回村來，約着到後山去打獵，帶回來三只小老虎，”老村長說到這裏的時候，使勁吸了幾口煙嘴兒，顧書卻是心裏咯噔一下，而後便聽老村長一聲長嘆道，“當時我便覺得，要出事。”

顧書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心裏莫名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