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抱大腿

告別村長之後，顧書回到村長給他安排的住處時已經差不多淩晨四點多，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裏再次閃過那只豬的身影，尤其是它操着小短腿拼命跑出自己視線的樣子，不經意間，嘴角再一次勾起了笑意。

第二日，風和日麗，掏出羅盤，顧書在祠堂外面的院子東南角找到陰氣聚集最嚴重的地方，也正是午夜北極星正對的位置，将聚陽石安置好，之後他便告別了村長衆人，拒絕了陸勇的順風車，踏上了歸程。

穿過護村河的鐵索橋，再穿過大片的油菜花田，顧書沿着土路一路往上，直到爬上陳家村對面的山坡，這才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地勢玄妙的千年古村，想到那只虎妖，再想到那只不知能否活下去的小虎，顧書最終甩掉心底那一絲複雜，踏上了歸程。

這時，手機提示音突然響起，顧書不用看都知道，應該是轉賬提示。

“大師！您終于來了大師！”

卻在這時，一聲突兀而又熟悉的嗓音突然闖入顧書的耳裏，一扭頭，就見土坡一旁的松林裏突然鑽出來一個小腦袋，精致小巧的面容，仿佛有光芒閃爍的丹鳳眼，正用吃貨看美食的眼神盯着自己。

顧書當即眉頭一挑，而後雙手抱胸，就那麽不緊不慢的看着變回縮小版人形的小豆芽從樹叢裏鑽出來，然後快速爬到土坡上那塊大石頭，這才勉強能與自己對視，“嘿嘿大師，你要走了啊？”小豆芽的眼睛裏閃着莫名的光，賊亮賊亮的。

顧書眉頭一挑，“怎麽，想讓我臨走之前送你一程？”從未見過如此上趕着追着天師的妖精。

“不不不，”小豆芽連忙搖頭，“大師您誤會了，小仙是來投奔你的。”末了還狗腿的嘿嘿搓了搓手，“我可崇拜您嘞。”

“投奔？”顧書差點沒笑出聲來，見過不知死活的，見過膽小的，還有見了他就沒命逃竄的，總之什麽樣的妖他都見過，卻從未見過上趕着來投奔他的。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就是這些小鬼小妖的天敵不是嗎？

投奔天敵？這只豬，腦子真的沒問題嗎？或者這才是所謂的豬腦子？這根本就是個奇葩呀。

“對沒錯，”小豆芽眼睛滴溜一轉，很是堅決，事實上，這是他深思熟慮了一晚上得出的結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一定要想盡辦法賴上這個人，跟着大師有肉吃啊。

“真的，大師您法術高深強大，”這是他昨晚親眼驗證的，只要跟着他，以後就算遇到母老虎那樣的也不用怕了。

“而且心地善良不濫殺無辜，不像我以前遇到的破道士見了我就要殺我。”關鍵是有肉吃，他今早偷偷躲在附近，親眼驗證村民各種好吃好喝的送到這人手中，不過他居然拒絕了，這個絕對不能忍。

當然還有一點，這個人知道自己身體縮小的原因，那他一定也能讓自己恢複原來的漂亮身形。

“所以大師，求您收留我吧，我會乖乖聽話的絕對不給您惹麻煩，只要您給我點吃的就行。”小豆芽只差沖過來抱着顧書的大腿了，雙眼發光。

這馬屁拍的，顧書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我要你何用？”

小豆芽一愣，“我可以做寵物啊。”人類不都喜歡寵物嗎？尤其是長得可愛的小貓小狗的，他哪裏不如他們？他還能陪主人說話解悶，他還能變成人形，他們能嗎？而且他的人形那簡直太好看了。

事實上，他對于那些沒腦子沒身段卻享受着讓他羨慕待遇的小貓小狗們，其實是羨慕嫉妒恨的，但是，豬有豬的尊嚴，他可是一只有理想有抱負的豬。

不過，他之所以肯放棄豬之尊嚴，選擇這麽個不太有志氣的身份，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人好強的，搞不好還能跟着天師修煉成仙啊，這可是他的畢生夢想，當然，跟着大師有肉吃也是關鍵原因之一。

“主人，你看我不漂亮嗎？”小豆芽歪着腦袋眨眨眼，使出渾身解數學人類賣萌，“主人喜歡我人形還是本體呢？我的本體也很可愛啊。”

顧書嘴角一抽，這就自己改口叫主人了……不過，“漂亮？你是不是對你的性別有什麽誤會？”很顯然，這是只公的豬，或者說雄的，男的……漂亮可愛什麽的，其實物種的屬性大多是相類似的吧，所以這只為什麽有些扭曲？它到底經歷了些什麽？

“并沒有，”小豆芽認真的搖了搖頭，所有人都認為豬很醜很難看而且還很笨，這是他幾百年來與人接觸後得出的認知，人類認為豬就是醜和笨的代名詞，但是他不一樣。

他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好看的豬，最漂亮的豬，而且他很聰明很機智，還有遠大而崇高的志向，他絕對是那只傲立豬群的豬，所以為了早點實現他的偉大志向，他必須抱緊這只大粗腿，相信有朝一日他必定會得道成仙，真正的傲立群豬。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的人形縮小到這麽矮了，可他的容貌身材并沒有變化呀，還是那麽好看漂亮啊，這大腿莫不是有什麽審美障礙？“主人覺得我不漂亮？”

貌似只有鳥類的雄性會為了吸引雌鳥而拼命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吧？“你作為一個幾百歲的妖精，你覺得漂亮，好看，可愛，這些詞是形容男人的嗎？”這幾百年來，他不可能沒有接觸過人類。

小豆芽聳了聳肩，“你們男人太沒自信了。”本來就好看為什麽不說？人類就是太沒自信了。

顧書：“……”

“難道主人覺得我不好看？”小豆芽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縮小了，但應該沒縮水吧。

“好看。”顧書敷衍的誇獎，“所以你幾歲了？”這麽多年你到底還是白活了嗎？不對，确切的說，這麽多年，你到底還是保留了豬的本性沒有任何提升嗎？

“應該有四百多了吧，”小豆芽認真道，“對了主人，小仙名叫朱忺，我知道你叫顧書。”已經打聽好了。

“豬-仙？”顧書一字一頓，突然覺得自己的三觀可能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升華，于是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好名字。”

“那是自然。”小豆芽眼睛一亮，眼角挑起一絲小得意，不過他下一句話卻讓顧書差點咬到舌頭。

“我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其實一開始，我給自己取的是朱漂亮或者朱好看的，我覺得朱漂亮最符合我的氣質，不過那個樹精老是嘲笑我，我只好改了。”

朱忺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樣，而顧書則是直接如被雷劈了一般，不，應該是被點了笑穴，震驚之後當即笑得直不起腰來。想象一下一個平日寡言少語不茍言笑的男人，笑得山林裏一陣鳥驚四飛的，也真是難得。

朱忺很是憤憤然的磨了磨牙，這回他是真有點生氣了，雖然他要努力僞裝成很聽話很可愛很乖巧的樣子，可是對于他喜歡的名字居然這麽嘲笑，真的讓人很不爽。不過他要忍，很快他就能成功抱上這只大粗腿了。

“哈哈豬漂亮好，漂亮好。”半晌,顧書才忍住笑意擠出來這麽一句，望着面前的小豆芽，不，是豬漂亮，顧書突然覺得，無聊的路上，帶着這麽個有趣的小妖精，似乎也挺有趣，當真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

于是，回去的路上，顧書的身邊就多了一只圓滾滾的寵物豬，雪白柔軟的毛發，圓滾滾的肚子，二十厘米的身長，五厘米的小尾巴，小孩子巴掌大小的帶着一撮黑毛的小耳朵，一拱一拱的小嘴巴，還有那雙賊亮賊亮的丹鳳眼。

不過，顧書事先交代，必須約法三章，若有違反，烤肉店就是他的墓場，烤乳豬就是他的歸宿。

第一，聽話，這是首要的，也是必須的；第二，在外人面前絕對不能張口說話；第三，在外人面前，千萬不能現出人形。

至于稱呼問題，其實對于他們的稱呼，自古就是衆說紛纭的。什麽大師，道長，先生，師傅，現在更是大神，捉鬼師，陰陽師……什麽都有，事實上，他們同行自古是互稱天師的。

天師者，得天道者也。能與天通，能與鬼言，畫符念咒，驅鬼捉妖，渡世救人也。

不過無所謂，這些東西在大多數人眼中只存在于傳說或者小說之中而已，稱呼什麽的，随他們高興了。

于是，火車站便出現了這麽一副場景，一個一米八幾的大長腿，休閑打扮，帥氣的外表，修長的身形，英俊的面容帶着幾分冷俊，簡直就是少女們心目中的男神模樣，回頭率百分百。

“天哪，好帥啊。”

“我的天，太帥了好帥啊啊啊，快拍下來。”

“好帥好高嘤嘤嘤~可惜都結婚了可是真的好帥”

“這個畫面真是……太萌了。”

結婚？萌？好吧，就是這麽個男人，一手提着東西，另一只手則抱着個小北鼻，雖然裹得嚴嚴實實的，但就那小小的樣子，目測是個嬰兒，這大概是她們的萌點所在。

對此顧書也是一陣無奈，寵物過不了安檢不能帶上火車，所以只能讓小豆芽變成人形，可是他的臉是成年人啊，而且還有一頭烏黑的及腰長發，嬰兒的身形但與嬰兒有着本質的區別。所以顧書只好到超市買了嬰兒用的小毯子毛巾什麽的将他裹起來，捆得嚴嚴實實的僅能呼吸那種。

于是現在，被顧書單手抱在懷裏的朱忺，感覺快要被熱死了，奮力的用他縮小版的手戳了戳顧書的胸膛，小心翼翼的，“主人，好熱啊~”

顧書不為所動，貌似沒聽見，朱忺又戳了戳，聲音軟軟糯糯的，“主人，我快被熱死了！”

還是沒聽見，朱忺操起小拳頭使勁捶了一拳，“主人，我快熱死了！”

顧書低頭瞅了一眼只有在他這個角度才看得見的只露出兩只眼睛和挺翹的小鼻子的小豆芽，沒說話，下一秒繼續排隊檢票，要上車了。

朱忺：……

“大叔，你是要捂死我嗎？”

“閉嘴。”

朱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