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太子⑺

“行了,你們下去吧”看見厲長生,梁煜嘴角幾不可見的揚起,擺了擺手,讓給自己上藥的梅香也退下。

厲長生将輪椅滑近了些,目光落在梁煜背上。

腰背處是摩擦的血痕和一片淤青,眉頭微蹙了下,心中暗忖,這人幹什麽去了弄成這般模樣?

又想着梁煜看着清瘦,沒想到還有肌肉長得挺結實

梁煜見他盯着自己背看,抓着衣服披上,隔絕了他的目光,微微笑問:“怎麽來我這了,有事麽?”

“之前的事,我是來說聲謝謝”梁煜表情太過平淡,厲長生無法去猜測他在想些什麽,但還是将該說的話說出來。

“所以,長生還生我氣麽?”梁煜嘆息一聲,伸手一拽将他輪椅扯近了些,離得近了,擡頭看着他:“單純以朋友的身份,與你相交,也不行嗎?”

朋友

聽見這二字,厲長生臉色變就了。

在他之前對他做過那種事,說過那些話之後,還能這樣輕松的說朋友二字?

厲長生心裏實在不太舒坦,直接想要拒絕,可對上梁煜的眼神,再思及之前的事,強硬的話終是未說出口。

他沉吟了會兒,才蹙眉淡聲問:“我與你做朋友,但你真的能做到将我只當朋友?”

粱煜數次救他,與他相交也讓他難得輕松。

但一想到他可能将自己當成別人影子,心中就如梗在喉芒刺在背。

梁煜心中一聲嘆息。

果然,他已對自己心生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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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除了做朋友,還能怎麽辦?

自己能不管他麽。

“長生,若你與我只想為友,那我便是你的朋友,絕不叫你為難。”梁煜表情嚴肅而認真,并無半點戲谑,并從石桌上取了酒來,倒上兩杯斟上,遞上一杯于他:“上次之事,是個錯誤,以後必不會再犯。”

目光閃爍了下,又認真道:“以此酒為證,今後,你我就只是朋友。”

說完,梁煜一仰頭飲下酒。

他的态度再認真不過,厲長生能感覺到他确是為上次冒犯的事而懊惱,所以也并未再提此事,而他宣誓般

的話,卻令他心裏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好。”厲長生舉着杯,久久才仰頭飲下。

“太好了,我還怕你以後都真不理我呢。”

梁煜哈哈一笑,暫時不去管其它,又痛快拿了酒與他斟上,“這杯是慶我們合好,朋友嘛,吵架哪有真黑臉的是不是?”

看他笑眯眯樣子,厲長生盯着一動未動好一會兒,才飲下這杯。

“說起來,之前我一怒之下打死了那相國之子,這麻煩怕是要沒完沒了了”梁煜得意了兩下,方又想起這樁事來。

厲長生眉頭微蹙,未去理這話,反而問了句:“煜兄是不是該解釋解釋,今日-你為何突然那般出現身上傷又是怎麽回事?”

梁煜的态度太過的坦蕩,讓他竟是無法去懷疑,他說的與自己是朋友的話,是當真還是拖延之計。

但無論如何,他确實不想與他交惡。

梁煜一下楞住,表情有些為難。

“第一個問題,以後我再回答你”梁煜一臉苦惱,這實在是不好解釋,如果不是他,叫其它人看見,怕是要将自己當妖怪。

他嘆息一聲,“第二個麽倒是沒什麽不可說反正也與你有些關系”

厲長生聽得心中一動,指腹輕輕在杯沿上摩攀了會兒,豎起耳朵想聽他要怎麽解釋,這個人身上,确實有太多事情不太合理。

“這幾天我在找幾味藥材,背上的傷就是一些擦傷而已”梁煜今日本在京城之外的山崖上采藥,正在挖藥材的時候系統突然的提醒男主有事,才驚得他一下從山上摔了下去,後背擦傷了些。

“哦?你還懂歧黃之術?”厲長生停了動作,目光帶着幾分探究。

雖說傳言不可盡信,但他所表現的,與自己所知的梁家五公子,未免差得太遠了些

“稍有涉獵。”梁煜含蓄一笑,本不該在這時候說起,但他既然主動問起,那自己就順勢而上吧,說着,将他輪椅往前拉了些,二人離得極近。

厲長生不知他要做何,略帶疑惑看着他。

“長生,我能看看你的腿嗎?”粱煜帶着試探的詢問,他知道這事兒對他來說,不止是受傷與殘疾那麽簡單,背後代表的是他亡國的傷痛,以及自尊被踐踏的恥辱,最是不願他人提及。

厲長生臉色瞬間煞白。

下一秒又一股氣血直往腦門沖,但克制着沒有發作,只是皺眉問:“煜兄這是何意?”

“你受傷時間不算太長,若是處理及時,可能還有救”雖憐他臉色蒼白,但梁煜還是試探的将手放在他膝上,目光帶着詢問看着他:“長生,可以嗎?”

厲長生聽得心中驚駭,直瞪着他一動未動。

他腳筋被挑斷,胃賓骨被挖,這輩子注定與輪椅為伍,世上最厲害的神醫,也無法救治,若非他眼神太過小心翼翼,厲長生幾乎要以為他是想要戲弄嘲笑自己。

見他不說話,粱煜便當是默許了。

伸手輕輕捉住他左邊小腿,握在手中,輕輕捏了捏,一碰就知道裏面肌肉有些萎縮,不複正常人的彈性,心也跟着一揪。

梁煜隔着衣料,從小腿踝處往上捏,然後到到了厲長生膝蓋處,摸到的卻是一片空洞。

随着手碰到那空洞處,梁煜便感覺到一股火在胸膛裏竄,擡頭看向厲長生,他的臉色更是蒼白一片,眸中隐約有淚光閃爍。

“大概情況我心中有數了”梁煜深吸口氣,才能将胸膛那洶湧的怒火壓下,又擡起他的腳問了句:“但我得看更清楚一些,可以嗎?”

厲長生袖中的雙手緊攥,克制着顫抖,對上梁煜痛心的眼神,心也跟着一抽,緊繃的唇角松緩了些。

得到他眼神默許,粱煜便去了鞋襪,撩起袍子褲腿,露出裏面蒼白,但線條依然很漂亮的小腿。

粱煜擡高些,看見了腳根部的傷口,又仔細檢查,再看了看膝蓋的情況,雖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看見暴露出的胃賓骨部空出的大洞,還是眼前一陣發黑,氣血上湧。

“是挺嚴重”梁煜嘆息一聲,又将撩起的袍子放下,臉色也有些凝重。

雖是曾經在空間裏修習得《醫典》,但這種程度,已超出了正常可治療範圍了,要治好只能借助系統裏的能重塑人肉身的魔藥了。

厲長生對于他的話倒是沒什麽反應,自己的情況他早就清楚。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得救”

看他臉色灰暗,梁煜又是一笑,又捉住他的手,微蹙眉道:“長生,我向你保證你十六歲的生辰,便是你的自由之日”

厲長生淡泊的雙眸因這句話而驚得瞳孔一陣緊縮,猛地緊攥梁煜的手,厲聲道:“梁煜,你說什麽?”

“我能幫你重新站起來,但你要配合我。”梁煜認真的道。

“煜兄,你在開玩笑麽?”厲長生臉色難看,雖知他無惡意,但若他用這事來戲弄自己,這可一點不好玩。

“你能信我一次麽?”

梁煜知道這事兒超出一般人理解的範圍,但他不可能這麽看着他一直坐在輪椅上,所以超常的部分,他現在不打算解釋太多。

厲長生盯着他許久,看着他眼中的認真,确定他不是在開玩笑。

明明置疑,但內心那絲渴望還是戰勝了理智。

反正已經這般了,再壞也不過如此。

“好,我信你。”即使這是包裹着毒藥的糖,厲長生還是答應了,必竟那誘惑太大,想到這,他垂下了眸,低低問了句,“你要我做什麽”

“你要做的就是裝病”

粱煜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暗中一笑,又解釋道:“那相國之子死在我手中,不出意料,怕是相府的人會很快找到王府,最終麻煩還是要找到你身上”

“這時候你只需要裝病就行了這樣也方便我的治療,而不會引起蕭寒注意”梁煜完,伸手往袖中一摸,摸出了一個小瓶子。

他倒出一粒藥,“這藥會使你重病,若你信我,便服下它。”

雖是他的傷看着嚴重,但其實要比梁煜曾經治過的蒼擎那家夥要輕松一些,必竟他才受傷幾個月不是幾年,腿部肌肉還未完全的萎縮。

厲長生盯着那顆藥,黑乎乎的,還散發着惡臭味。

他懷疑的看了眼梁煜,他真不是在坑自己?

心中一番斟酌後,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他,便拿過藥丸吞進了腹中。

吃下這藥一天下來,厲長生都沒有感覺到異常,更加懷疑梁煜是在诳騙自己,結果第二天,卻發現自己果真病倒了。

“公子,公子,我找了大夫來,這是京城最好的大夫!”

照顧他的仆人,臉色惶恐,走之前太子就下過令要照顧好他,結果最近頻頻出事,前次還被太子妃逼着給他送上加料的酒。

今天又突然一病不起,急得他都快崩潰了。

厲長生躺在床上,只覺渾身虛軟無力,額上冷汗涔涔,心想梁煜這藥果真厲害,自己哪需要裝病,分明就是真病了。

大夫上前給他診了脈,把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神色古怪。

大夫蹙眉捋須,最終搖了搖頭,“公子這病,老夫競是聞所未聞,實在是無從下手,但看這公子盜汗不止,又甚體虛,老夫倒可先開一張補身固氣的方子”

大夫說完,要了筆寫下單子,直接甩袖走入了。

“大夫,大夫!”小厮追了出去。

回來又撲在床上痛哭起來,“公子,要是太子回來,必要責罰于我,這可如何是好”

厲長生微蹙眉頭,安撫着小厮道,“你且別哭了,去找些幹淨衣裳來這個大夫不成,再找他人來看看,想來也并沒這般嚴重”

小厮聞言,這才止了哭。

厲長生換了身衣裳,新的被褥,吃了大夫的方子之後那陣猛出汗總算是停了下來,但身體依然軟綿無力。

小厮前腳剛走去找大夫,梁煜就過來找他。

見了他來,厲長生便蹙起眉頭質問:“煜兄,你給我吃的是什麽東西實在叫人不舒坦”

“生病麽,當然得有點樣子,不然如何騙過那些大夫?”梁煜得意一笑,坐在床邊看着他蒼白的臉,虛弱的臉上帶着不滿。

少了平日沉穩,終于有了點少年樣子了。

“我看看”梁煜捉着他手腕把了下脈,又勾起嘴角,見他額上又滲了些汗珠,便用袖幫忙擦試,“你這般病着樣子,倒更添風韻我見猶憐”

未說完,便接收到厲長生的瞪目怒視。

他連忙住了口。

厲長生看他無辜的表情,心中一時無奈,這人什麽都好,就總帶了些纨籍子弟的作風,愛在嘴上占人便宜

梁煜又從袖中取出一瓶子,交于他手上。“這藥你每次喝藥時服下一粒”

“這又是什麽?”厲長生微瞪目,這家夥不會又讓他吃什麽怪東西吧?

“哎,這可是好寶貝,花了我不少銀子才弄來的”

系統兌換浪費他百萬積分呢。

梁煜嘆息,見他猶不相信,解釋道:“這是重生丹,本是仙家之物,可活死人肉白骨,你身體太虛不能一次性服用,所以我分成了小量份的,你每天只吃一小粒便可”

厲長生瞪着他,徹底失語。

仙家之物?

他倒是知道,傳說中東海有個蓬萊山,山上有修仙求道之人,但也只是傳聞,從未有人親眼見過。

這家夥不知從哪得的寶貝,不願意說來處便罷,竟扯這般大慌。

厲長生半信半疑打開瓶塞,立刻一股濃烈的異香撲鼻而來,只是一聞其味,就令人精神一振。

厲長生心中暗驚,果真世上有如此寶物?

“這樣寶物,煜兄就這般送于我?”厲長生壓下心中驚疑,神色複雜的看向他。

“害!藥這東西就是用來救人的,再寶貝也沒人命重要何況是你的命”梁煜笑笑,又拍了拍他肩

膀道:“別想太多,我們是朋友嘛”

厲長生收了玉瓶,表情複雜看着他。

朋友麽,到底是因為朋友,還是只是因為自己與他心中的人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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