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大嫂今天離婚了嗎

江時不太确定季夏夏究竟有沒有聽到自己最後那句嘲諷。

因為她的臉上沒有半絲惱怒。

依舊是那副文文靜靜的樣子, 帶半絲怯懦和幾分羞澀,站在花房門口欲言又止。

活像是他上高中時那個在情人節時扛着自己做的半斤巧克力過來表白的隔壁班女班長。

雖然江時搞不太明白為什麽她被罵了還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 但是再這樣下去實在很容易讓人誤會。

沒看見不遠處的園丁都已經握着大剪刀往這邊望了好幾眼嗎。

他皺皺眉, 直接問:“你找我什麽事?”

“哦,那個......”

季夏夏猶豫了一下, 小聲道,“我想讓你幫忙勸一下笛好。”

嗯哼?

江時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

季夏夏怕他誤會, 連忙解釋道, “只是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身份, 很多話不好說, 笛好不把我當敵人看就不錯了......但是你不一樣,我想着你跟她關系好,你說的話她說不定會聽,所以才想讓你幫忙勸勸她。”

江時和笛好的關系确實要比江家其他人稍微好一些。

畢竟他倆同齡, 價值觀比較相近, 共同話題多,又沒有什麽利益糾紛,态度不能說太親近, 但最起碼見面還能平和地打個招呼聊幾句。

——這已經很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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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笛好的脾氣有多傲。

自打嫁入江家, 她基本都不怎麽和家裏人在同一個餐桌上吃飯,嘴裏永遠都是客客氣氣的“老夫人”、“江叔叔”, 從來沒喊過一聲爺爺奶奶或是爸爸媽媽。

哪怕季夏夏帶着兩個孩子上門時, 她也只是站在二樓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 沒有吵鬧, 沒有質問,甚至連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給,轉身就回了房。

見笛好的第一面,季夏夏就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驕傲。

知道這個女人心底究竟有多瞧不起江謹言和自己。

整個江家,估計唯一能讓她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江時了吧。

所以她從來不擔心笛好會不和江謹言離婚。

她只害怕他們離婚太快,導致一切都往無法預計的方向發展。

“你也知道江奶奶現在的身體是什麽狀況。”

女人嘆了口氣,神情憂愁,“雖然她表面上擺出一副很要強的樣子,不管我們怎麽勸都不肯住院,但我知道,每天晚上她都睡不好覺,飯也吃不下多少,她只是強撐着而已,有好幾次我下樓倒水,都看見她老人家一個人站在客廳的窗戶前盯着月亮瞧,身邊也沒有人陪着,非常孤獨......所以我真的不希望,奶奶在人世間走的最後一程,不僅不安穩,還要天天為我們操心。”

......

季夏夏說的非常感人。

扒下來擴充一下放在微信公衆號裏,又是一篇感動無數國人的虐心情感推文。

但其一,江家這麽大個房子,連張媽的卧室裏都有飲水機,每天都有上門換水的鐘點工,江時從小長到大,從來就沒因為缺水喝而半夜出房門。

季夏夏能好幾次下樓倒水,也不知道是因為長了個河馬的胃,還是廚房裏的直飲水特別甜一點。

其二,

“你是我奶奶養在外面的私生女嗎?”

江時饒有興致地瞅着她,“難道江團子和江圓圓腦神經天生和正常人不一樣,就是因為父母是近親私通?”

“什麽?”

季夏夏愣了一下,而後臉漲的通紅,“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情!江時,江奶奶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怎麽能這樣說她......我真的只是擔心她而已。”

她垂下眼眸,聲音低低的:“我奶奶去世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在病床上無聲無息地離開的,我爸爸媽媽當時在鬧離婚,沒有人管她,她走的很孤獨,所以我真的不想這種事情再發生了。江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現在這樣拿話擠兌你奶奶,等到她真走了,你會後悔的。”

“關于我會不會後悔這件事,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我建議你還是真嫁給了江謹言做了我嫂子之後,再來指點我的人生比較好。”

江時揚揚唇,“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麽那麽不情願你男人跟他老婆離婚?難不成在你看來,二女共侍一夫這種模式還過的比較快樂一點?”

這說的是什麽污言穢語。

季夏夏的臉漲的更紅了,又氣又惱:“我沒有這樣說,是因為江奶奶......”

“我奶奶說實話也不喜歡笛好。”

江時直接打斷她,“她其實并不反複江謹言跟笛好離婚,門當戶對的待嫁女性千千萬,江謹言現在又不是植物人了,找個條件比笛家更好的聯姻對象不難,我奶奶只是反對他跟你結婚。大家都是聰明人,你就不要揣着明白當糊塗在這裏跟我兜圈子了。”

他的語氣微嘲:“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哦季小姐。”

季夏夏臉上的潮紅一下退去。

她沉默片刻,低聲道:“我真的沒有什麽不好的心思,打從一開始,我帶着團子和圓圓來江家,就不是我自願的,如果我真的心懷不軌的話......”

“跟你們這些人說話真是要命。”

江時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是聽不懂人話嗎?”

“我真的沒有......”

——對上他冷冷的視線,季夏夏後半截話堵在了肚子裏。

其實在江時看來,江謹言一家四口,看似最受氣包的季夏夏才是最聰明的那個人。

就比如他跟笛好的關系。

江家這麽多人,沒人覺得哪裏有異常。

在他們眼裏,笛好清高自傲,而江時風流輕佻,兩個人之間相處也坦坦蕩蕩,既沒有鬼鬼祟祟,也沒有刻意回避。

在拿着大剪刀的園丁眼裏,還沒有季夏夏和江時看上去暧昧。

但偏偏季夏夏察覺到了那一絲絲的不對勁。

現在的她,知道笛好肚子裏有個孩子,但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如果能确認是江時的話,那她跟江謹言就有太多的餘地可以操作了。

也不知道是她心細如發還是天生直覺敏銳。

反正她一察覺不對,就馬不停蹄地過來試探了。

只不過在原著裏,笛好到死也沒把孩子的父親是江時這件事吐露出來。

除了江時本人,誰都不知道。

江時看似風流其實純情,看似冷漠實則重情。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在得知笛好一屍兩命後會徹底崩潰,最後在江謹言的算計和自己內心的煎熬愧疚中,精神失常成為了一個瘋子。

而現在,他望着一切事情的本源推動者季夏夏,眼神幽暗情緒難辨:“其實還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季夏夏擡起頭。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想要的東西,也是別人想要的東西。”

“我都說了我沒有......”

“江謹言在跟我争,你在跟笛好争,江謹言争贏了我,我不服氣,但是呢,也只有我不服氣。不過你争贏了笛好,除了她自己之外,你覺得笛家會不會服氣?”

女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假設有一天,你真的幫江謹言奪回了他想要的,讓笛好淨身出戶,讓自己成為江家主母,還讓自己的兒子女兒成為了江家名正言順的嫡系,你們是滿意了,但我呢?我媽呢?笛家呢?”

他俯下身,湊到她耳邊,嗓音很輕:“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很有可能就死灰複燃卷土重來了,甚至還會聯合起來對付你們。不趕盡殺絕,你安心嗎?”

“......”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今天陽光普照大地,站在花房內連空氣都是灼熱的。

但季夏夏卻覺得如墜冰窖,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打顫。

男人把手裏的玫瑰花別在她的耳朵上,語氣又輕又緩,帶幾分調笑般的狎昵:“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呢,有三件。第一,幫江謹言奪回家産,第二,把笛好趕出江家并讓她成為笛家的棄子,第三,把我弄死。”

“......”

他直起身,彎彎唇,眼底波光潋滟,眉間三分情:“不過也不要灰心,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道阻且長,行則将至。要加油哦季小姐。”

......

——話說是這麽說。

但給對手加了油打了氣就要允許別人彎道超車嗎?

不可能的。

所以江時和季夏夏哔哔完之後,就從兜裏再次掏出手機,解鎖。

根據助理給他發的號碼打了個電話。

“喂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江時,就是你的好朋友季夏夏的情人江謹言的弟弟的那個江時。”

“啊?哦......哦,你好,你這樣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确實有點事,你今天要是下午有空的話,我們約個地方見面談?”

“有空倒是有空.....好,你要在哪見?”

......

感應星看着他打完電話又給對方發了個地址過去,費解至極:“殿下,你找林潼潼做什麽?”

“跟她談談季夏夏的事。”

“跟她談?為什麽跟她談?她可是季夏夏的閨蜜啊!”

“也不是什麽好閨蜜。”

江時嗤笑一聲,“後面幾十萬字全是她一個人撐起來的,這麽高品質的工具人,我為什麽不用。”

小百萬字的長篇言情小說,笛好在不到五十萬字的時候就滾下樓梯一屍兩命了。

那後面半本書,不可能只寫《那些年我在豪門當主母的生活》和《我與天才萌寶的互動日常》。

所以女配一陣亡後,就需要女配二來填補空缺。

季夏夏嫁給江謹言後失去了競争對手,開始發揮反派作用的就是她的虛假姐妹花林潼潼。

也就是那位把笛好懷孕的消息告訴季夏夏的婦産科醫生。

林潼潼在前期為好朋友發光發熱,連職業道德都不顧了。

但在後期卻突然愛上了好朋友的丈夫,從此迅速黑化,手段頻出,給善良的女主角造成了無數痛苦。

故事末尾時在牢裏與女主角和解,十年後出獄,女主角過來接她,兩個人握着手潸然淚下。

雖然現在,她還是季夏夏最忠心的馬前卒。

“但人的性格不可能無病無災的就發生大變,中途突然反戈相向了,就說明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可以策反的。”

江時的目光靜靜落在不遠處的咖啡店門口。

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正舉着鏡子在打理自己的頭發,反複檢查了好幾遍确認沒有差錯後,才把鏡子放回包裏,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咖啡屋。

感應星盤旋在車窗旁:“殿下,你到底要跟她談季夏夏的什麽事啊?”

江時微微一笑:“你不是說,沒辦法确保季夏夏一定能懷上孕嗎?”

“是呀。這個是很機遇的事情,除非我們能拿到她的卵子和江謹言的精子去做試管嬰兒,然後再放回她肚子裏。”

“不用那麽麻煩。”

他拉開車門,在刺目的陽光下微微眯眼,“比起做答案不确定的主觀題,我更喜歡換一張能考滿分的試卷。”

......

“這是一張銀行卡,裏面有三百萬整,足夠你在A市鹿江區買一套百平以上的房子,密碼是你生日。”

“這是一份介紹信,章已經蓋好了,你拿着它去找你們醫院院長,能夠确保你在兩年內升上副主任。”

“這是安南中學的入學通知書,上面沒寫姓名,你填誰都可以,包括你那個回回考試考三十分的弟弟。”

三個信封,一個接着一個被推到林潼潼面前,在桌面上排列整齊,看上去賞心悅目。

男人撐着下颚,一副寬大的墨鏡蓋在臉上,看不見眼睛裏究竟是個什麽情緒,但能聽清他低沉的嗓音:“這些你現在都可以拿走,說不定以後還會有更多,只要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林潼潼的手在桌子底下攥成拳,極力阻止自己想往上伸的沖動。

每一個信封裏的東西都精準戳中了她的願望,這種“想要”的沖動,遠比看見自己喜歡的大牌口紅一折賣更強烈。

強烈的多的多的多。

“你放心,不殺人也不犯法,就是很小的一件事。”

女人深吸一口氣:“你先說說看。”

“我要季夏夏懷孕。”

林潼潼一下覺得他腦子有病,哭笑不得:“我是醫生又不是送子觀音,這種事情你去找江謹言都比找我有用吧?”

“我的意思是,不用她真懷孕,但你要讓她以為她自己懷孕了,而且這個期限不用很久,一個月就夠了。”

男人的語氣輕描淡寫,“你是醫生,又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你要對夏夏做什麽?”

“這和你五官,你告訴我做不做這樁交易就行了。”

林潼潼抿着唇不說話。

江時彎了彎唇:“林小姐,這樣揮揮手就能淨賺幾百萬的生意,說不定你這輩子也就只能遇見這麽一次,我要是你的話,我會迫不及待地答應。”

“夏夏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事情暴露了,你也有一萬種理由可以解釋?”

他懶洋洋往後一靠,“比如是不小心分錯了藥,比如是假性懷孕或者驗孕棒出錯了,比如是想幫她增加嫁入豪門的籌碼,你只是讓她誤以為自己肚子裏有了個孩子而已,你又沒有害她,哪怕到了法庭上,你請個好一點的律師,都有很大的幾率能被判決無罪。”

“......”

“我行程很忙,沒有太多時間陪你在這裏猶豫,你最好在三分鐘內給我回複。現在開始計時。”

林潼潼走後,感應星從他外套口袋裏飛出來,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殿下,您剛才的樣子很炫酷。”

“有話就直說。”

“您之前不是說,不能用壞人的方法去對付壞人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鬼話?”

“上個世界的時候,你說你是江時不是傅嘉石,所以你不能跟他一樣無恥。”

男人忍不住彎唇笑了:“小朋友你犯蠢的樣子可真可愛。”

感應星:“......”

萬萬沒想到,它從二殿下嘴巴裏聽到的第一句誇獎的話竟然是這樣的。

“可是你上個世界就是這麽說的,我沒有記錯。”

它勇敢地反駁:“你還說因為你是江時,所以你不屑利用強權和歪門邪道的手段去壓迫別人來完成目的......您說那樣的任務是沒有靈魂的。”

在他波瀾不驚的注視下,感應星到底還是慫了,情不自禁帶上敬語,把好好一句質問硬生生說成了乞讨。

對此,丐幫幫主江大佬給出的回應是:“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感應星:......又他媽是什麽話?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男人靠着椅背,半眯着眼,像個神棍一樣,“如今的江時已經不是過去的江時,你要學會用發展的看世界,明白嗎?”

“可不可以說的白話一點,我的地球知識還沒有學的很好。”

“你是白癡嗎?”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二殿下絕對成為不了一個好老師。

如果有一天丢給他一個管理幼兒園的經營類任務,他一定就會是那種通過體罰和威脅來逼迫學生就範的教育者之恥。

好在感應星是個脾氣軟的小星星。

就算被這樣罵也不生氣不發火。

或者說壓根不敢發火。

“你告訴我這個世界的江時和上個世界的江時人設能一樣嗎?”

“......不能。”

男人懶洋洋地重新合上眼:“對于這個世界的江時來說,有捷徑不走是傻子。我不靠強權和歪門邪道的手段,難不成還要通過誦經念佛去感悟那些屠夫讓他們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感到後悔?”

“你別忘了,這個世界的江時,他本身就是個屠夫。”

“只不過他不會缺斤少兩,錢貨兩清買賣公平,而季夏夏那一家子人,往豬肉裏注水打激素賺的個盆豐缽滿,還要跟官府哭訴他們生活不易,把吃虧的買主告進大牢。”

“兇神惡煞的屠夫和舉着屠刀的佛祖,真說起來哪個都不無辜,但前者只讓人退避三舍,後者就叫人像吃了屎一樣惡心。”

“......”

感應星沉默半晌,小小聲問,“我們以後,可不可以用好聽一點的比喻?”

“愛聽聽不聽滾。”

“.....”

在感應星面前兇橫眉怒目說教的江時,在任務對象面前瞬間就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

從咖啡館裏出來上車之後,他又開始給笛好打電話。

接通後第一句問候:“哈喽啊靓女,婚離掉了嗎?”

電話那頭頓了三秒。

“你是複讀機麽江時?”

笛好握着手機咬着牙,“一天問三遍,離婚離婚離婚,你有本事去民政局問啊。”

“那究竟離掉了沒有?”

“沒!”

她沒好氣地繼續道,“跟江謹言約了明天上午去辦手續。”

“離婚協議書上的要求他都同意了?”

“他為什麽不同意?我幾乎是等于什麽都沒要好嗎!他要是不同意才是天理難容。”

“季夏夏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而且我現在才發現江謹言這個人腦回路特神奇,當時他在猶豫要不要跟季夏夏講這件事,我就随口說了一句說‘男人最好不要整天叭叭叭聒噪的像只鹦鹉一樣,最好等到一切都萬無一失了再給對方一個驚喜,這樣的男人才有擔當’。”

“然後呢?”

“然後他就信了。”

雖然江時看不見笛好的神情,但他覺得她應該在電話那端翻了個白眼,“我要是早知道他這麽容易被說通我他媽就......真是,挂完電話那一刻我腦殼都開始疼了,江謹言果然配得上當江圓圓的親生父親。”

“那你明天早上幾點去辦手續?”

......笛好感覺自己腦殼又開始疼了。

她揉揉眉心:“大哥你不要跟叫魂一樣一直催這件事好嗎,心态放輕松一點,這個婚只要想離總能離掉的,我之前拖了那麽久是因為老娘壓根沒想過要離婚!”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忍不住擡高,語氣兇狠甚至還帶上幾分莫名的惱怒。

顯然是被江時複讀機似的催促給念煩了。

江時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委屈巴巴,卑躬屈膝的态度讓感應星唾棄:“我知道,我只是怕再拖下去你肚子的孩子月份不好說,早産兒七活八不活,但不管怎麽樣,總不能五六個月就出生吧你說是不是?”

“......”

萬籁俱寂。

整通電話除了屏幕上的通話時長在走,其餘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僵住。

如果不是還能聽到聽筒內傳來的呼吸聲,江時都快以為笛好已經把電話給挂了。

“哈喽靓女?你睡着了嗎?”

笛好深吸一口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你說你懷孕的事嗎?”

“啊不然咧難不成你也懷孕了?”

“......”

終于知道被人怼的想打架是種什麽樣的感受了。

遭到反噬的江時同學放緩語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給你做檢查的那個婦産科醫生是季夏夏的閨蜜,我從季夏夏那裏查到她身上,本來是想逼問季夏夏的事情,結果沒想到她還附贈了我一個消息。 ”

“......就是我懷孕的消息是吧?”

江時彎彎唇:“是。”

這件事情半真不假,江時也不算完全騙了她。

畢竟林潼潼走之前,确實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他。

電話那頭又靜默了許久。

“其實本來。”

隔了好半晌,她才緩緩開口,“要不是因為有了這個孩子,我本來并不打算在我爺爺還活着的時候主動跟江謹言提離婚的。”

“你知道我爺爺是一個非常信守承諾的人,當初江謹言出車禍變成了植物人,我爸和媽其實都反對我嫁過來,但是他硬逼着我履行了這樁婚約,為此還中斷了我在國外的學業。”

江時握着手機,靜靜聆聽。

“我爺爺在某些方面非常固執,甚至古板的有些封建,獨斷程度比你爺爺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正因為他的古板和封建,我當時才會答應他的要求嫁給江謹言......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爸除了我,其實有過別的孩子的。”

“我七歲的時候,他在外頭養的情人懷孕了,我爸高興的快瘋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生個兒子。但是最終,那個孩子流掉了,是被我爺爺逼得。他說笛家就沒有讓外室子繼承家業的規矩,他寧可讓我以後把我生的外孫抱回來養,也不會承認我爸養在外頭來路不明的私生子。”

“你可能會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但每個圈子有每個圈子心照不宣的處世規矩,我爺爺能做到這一點,在我看來,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從小到大,除了這樁婚約,他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我,供我衣食住行,教我是非對錯,從未騙過我,辜負過我,坑害過我,他對家裏所有人都不茍言笑,唯獨對我百依百順,甚至在逼迫我爸爸的情人打胎時,就已經立了遺囑,明确規定他離世以後,八成的遺産身家都留給我。”

“而我除了這樁婚約,幾乎沒有可以用來報答他養育之恩的東西。他重信一生,這樁婚約還是他老師定下的,我真的不想因為我而毀了他的清譽。”

笛好微頓片刻,輕輕嘆口氣:“結果現在我還是得辜負他,果然孩子生出來都是讨債鬼。”

......

這麽長一段話說下來,她的語氣一直很平靜,嗓音也淡淡的,不像是在述情,反而像是在照本宣科地念課本。

但江時聽出了裏頭的認真和傷心,還有濃重的自我譴責。

他歪着腦袋想了想,忽然問:“我太爺爺當時定婚約的時候,其實只是說結兩家之好,并沒有說這個兩家之好一定要由江謹言來完成對不對?”

“......你想說什麽?”

江時的太爺爺就是笛老爺子的老師。

戰亂之時帶着他東奔西走,好幾次以命相救,是笛老爺子這輩子最敬重的人。

他離世之前,笛母正好被查出有孕,他老人家在病床上笑着說出了那句經典臺詞:如果是個兒子,兩家的小輩就互相認個異性兄弟;如果是個女兒,兩家就結為親家,行通家之好。

那個時候江時可能都還沒有變成一顆受精卵,但這個故事,家裏長輩已經跟他說了萬萬遍。

到現在,連太爺爺的臺詞他都能複述的滾瓜爛熟,一字不差。

“所以對于我太爺爺來說,最重要的是行通家之好,聯姻的只要是笛家和江家的嫡系血脈就可以了,你們家只有你一個女兒沒辦法,但是我們家不是有兩個兒子嘛。”

笛好竟然無言梗塞。

她擰擰眉:“你覺得我爺爺會同意我跟江謹言離婚之後,再跟江謹言的弟弟結婚?”

“為什麽不會同意?”

江時說的理所當然,“從現在的狀态來看,我才是江家未來的家主,江謹言只是一個空有嫡系血脈而無代表江家之權的少爺。按理說咱們倆結婚,才能真正實現我太爺爺的心願。”

“而且你現在還懷孕了,你就跟你爺爺說,孩子生下來後你打算讓它跟你姓,并且交給他養,繼承你笛家香火,你爺爺憑什麽不會心動?”

.....她爺爺一定會心動的。

經歷了無數次她爸的爛泥扶不上牆後,他現在做夢都希望她能快點生個繼承人出來,如果能跟笛家姓,那他老人家估計會老淚縱橫,親自出手把她安排到一個江家人找不到的地方産子,等孩子出生後再把她送回來。

——事實上,在最最最開始的時候,笛好自己就是這麽打算的。

但很快就被江時叫魂一般的離婚催促和詩歌一般的甜言蜜語給蠱惑了,生生改變了自己最安全的計劃,到最後很可能會變成現代版的蘇妲己。

江時現在還在用詩歌一般的甜言蜜語蠱惑她:“我跟你的婚姻,首先我媽肯定是支持的,我爸逆來順受慣了肯定不會反對,我爺爺只要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跟他講清楚,他就一定會同意,甚至連江謹言都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好在以後拿這件事情來攻擊我。”

“唯一可能會反對就只有我奶奶。但是她快死了,她的意見不重要。”

笛好:“......”

她輕咳一聲:“離婚我是肯定會離的,而且明天就離掉了。但是結婚呢,我覺得還是得先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咱倆結婚才是人心所向,只有咱倆結婚,才能換回民生安康,別考慮了,越考慮越猶豫,到最後就會後悔終生,臨死前拍着大腿和自己的孫子一邊哭一邊說孫子啊奶奶當年沒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真是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你想一想那個場面凄不凄慘?所以別對自己那麽狠,聽我的準沒錯。”

“......你這種滿嘴鬼話的人,沒去做傳銷真是造福衆生。”

“你先別管衆生了先管管你自己,怎麽樣,考慮好了吧?要不要我明天開車送你去民政局,上午你們離完婚後,下午咱倆就去辦結婚手續?”

笛好的腦殼又開始疼起來:“你這樣毫無計劃和準備地只管沖沖沖,就不擔心外面的人會怎麽說嗎?”

“會怎麽說?說了又有什麽用?敢當面給老子不痛快嗎?還是會當道德戰鬥士因為這件事情就拒絕跟江家合作?”

男人笑了一聲,“笛好,你看看這小區,多少家的掌舵人是私生子出生,又有多少家的夫人是小三上位?哪一家的緋聞八卦不比電視劇精彩?你嫁給江謹言的時候他已經變成植物人了,他還沒醒前小三就帶着私生子登門拜訪了,你的清白都不用自證,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肆意妄為地跟我結婚。”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只要你膽子夠大,整個江家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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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