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大嫂今天離婚了嗎
故事, 是江時專門講給江團子聽的。
但實際上, 除了她之外,餐桌上所有人都聽懂了。
這其中的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簡直不要太明顯。
但正因為是指桑罵槐和含沙射影, 被戳着腦門罵的江謹言和季夏夏才難以開口回怼。
怼回去又只是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而已, 說不定還會被江時繼續嘲諷他們有被迫害妄想症神經太敏感。
不怼吧心裏又實在惱火。
到最後,江謹言也只能表情難看地回了一句:“團子才五歲, 你滿腦子這些血腥暴力的故事,要說說也去跟你的那些女明星說,不要教壞小孩子。”
江時挑挑眉:“他們還用我教?再壞下去就不得了了吧。江謹言,你未免對你的兒子期望過高。”
——之所以只提兒子, 是因為比起江圓圓,江團子還稍微像個正常人一點。
雖然是一母同胎, 但江團子明顯沒有她哥早熟。
頂多就是一個比同齡人要稍微聰慧一點的小姑娘,聰明也只是體現在學習能力上。
但江圓圓很奇怪。
他不僅智商高,人情世故通的更快,打小兒就非常懂得看人眼色。
知道自己該讨好誰,該對付誰, 甚至該怎麽樣措辭去擠兌他讨厭的“敵人”。
像個妖怪。
笛好以前跟江時提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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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她看電視的時候,季夏夏正好帶着團圓兩兄妹在旁邊玩。
電視上放的是宮鬥戲, 江團子被裏面妃嫔們漂亮的頭飾給吸引住了, 稚聲稚氣地和季夏夏說她長大以後也要當皇宮裏的妃子, 而且要做最厲害的皇後。
江圓圓在旁邊嘲笑她:“現在已經沒有皇後了, 除非你穿越回古代, 不過你這麽笨又這麽有野心, 進了後宮一定會被別的妃子算計的,她們會在你的粥裏下毒,會在皇帝面前挑撥離間,還會在你的香爐裏放麝香讓你流産,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在江家當小姐吧。”
季夏夏半嗔半笑地彈了彈他的額頭:“就你懂得多。你妹妹她膽子小,別老是吓她。”
江團子稀裏糊塗的其實沒聽太懂哥哥的話,笛好在旁邊卻毛骨悚然。
她不是覺得江圓圓知道那些害人方法很吓人,也不是因為江圓圓風輕雲淡的語氣很冷血。
畢竟現在宮鬥戲那麽多,江圓圓又天生記憶力好,看幾部電視劇就記住了也不一定。
她是因為江圓圓的措辭。
野心。算計。挑撥離間老老實實。在江家當小姐。
——這樣的話,怎麽都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小孩說出來的。
甚至和他自己平時展現出來的活潑稚嫩都完全不一樣。
“你能想象嗎,那個時候他才四歲。”
昨天晚上聊嗨了之後,笛好又提起這件事,擰着眉毛,“他才四歲,就知道用兩幅面孔對人,和我們說話一個态度,和他媽說話又換一個态度,我當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說我也不是沒有見過神童,在A大少年班當助教的那段時間,我看到的天才少年多了去了,但江圓圓那根本不是天才,他就是個妖孽。”
——聽完笛好的斷論之後,江時跟感應星确認了三遍,才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沒有玄幻設定。
江圓圓就是個單純孝順的天才萌寶,不是穿越的中年摳腳大漢,也不是重生的陰郁複仇大佬。
而有的時候,天才萌寶比起摳腳大漢和複仇大佬煩人多了。
此時此刻,江團子還似懂非懂,她哥哥已經開始拿一雙圓眼睛瞪江時:“我們才不會殺人!明明就是你和那個和壞女人想要搶我們家的東西!你們才是殺人犯,你們才會被警察抓走!”
......
“你們家,的東西?”
見識慢悠悠地重複了一遍,挑挑眉,看向江謹言的眼神意味深長,直到把江謹言都看的不自在起來。
但是他什麽也沒說,語氣懶散:“行吧。”
他把手從冷水裏抽出來,把袖口又往上挽了幾寸,站起身。
江母連忙問:“你不吃飯了?”
“不吃了。”
江時拎着手機直接往門外走,丢下一句,“氣飽了。”
而後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
......
沉默了幾乎一個世紀的江父在此時終于小聲開口:“其實小時也不好過,你看他手.....”
後半句話迅速湮沒在江謹言冷淡的目光和老夫人嚴肅的皺眉中。
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又變成了那個懦弱溫和,沒多大本事也不敢發聲,讓老爺子失望透頂的江家現任家主的兒子,和下任家主的父親。
“江時,趁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我給你三秒鐘時間說清楚,你今天早上究竟給老娘做了什麽好事?”
——其實江時這麽着急地離開,不是因為生氣也并非傷心。
而是兜裏手機不停地震不停地震,頗有一種他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男人站在花房內,握着手機裝江圓圓:“什麽好事?我怎麽不知道。”
笛好在電話那頭怒氣沖天:“你個小兔崽子你是嫌自己活□□逸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拎着一把剪刀去你家把你一屋子的球鞋全給剪碎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錯了,對不起。”
江時慢悠悠地道歉,“我只是催催你,想讓你快點離婚。”
“離婚離婚離婚,成天催命一樣催離婚,媽的,我就算今天晚上離婚了你還能明天早上娶我不成?”
“能啊。”
“難不成你還能......你剛才說了個什麽玩意兒?”
“我說為什麽不能。”
男人的嗓音裏帶幾分笑意,聽似漫不經心,又好似非常認真,“你離婚了我們在法律上就都是單身,為什麽不能明早結婚?最好禍害是今晚離今晚結,省的夜長夢多又出什麽變故。”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
“做夢吧你。”
笛好的語氣依舊硬邦邦的,卻沒有了剛才的那股煩躁和怒氣,“我如果真離婚成功了,憑什麽還要再跳回你們江家的火坑裏。”
江時彎彎唇:“不管怎麽樣,你先離,現在江謹言還沒轉過腦筋來,是你最好離的時候。我剛才刺了他一通,估計他今天又會找你談離婚的事,你就速戰速決,讓他今天直接去民政局,瞞着我奶奶就行了......”
“江時。”
笛好忽然打斷他,“其實不管我跟不跟江謹言離婚,他都不會管我,我跟你之前是怎麽樣的,之後依然可以怎麽樣,甚至你還可以完全不用負責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這位情人會主動地、千方百計地替你掩藏。所以你為什麽,非得要我離婚?”
笛好說的沒有錯。
從如今的狀态看來,只要她不離婚,江時就能擁有一個不需要負責任,也不用擔心對方會得寸進尺的完美情人。
反而是她離了婚,才有可能會要求更多。譬如婚姻、孩子、財産,到時候弟承兄妻,江時的名聲怕是要毀個幹淨。
怎麽想,都對他沒好處。
但是......
江時握着手機,嘆息道:“但是我不想這樣。”
也許是因為昨夜睡眠不足,他的嗓音比平時更沙啞一些,通過電流的傳播落在耳畔,頻率帶着心髒共振:“只有你離婚了,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對他們說,比起江謹言,我才是你更重要的那個人。”
“......這有什麽意義嗎?”
“非常有。”
男人的語氣比認真更認真,“我們又不是炮友,憑什麽要談地下戀情,我那麽喜歡你,你也那麽迷戀我,我們就該光明正大地擁抱宣誓戴戒指然後舌吻。”
“......”
人不在眼前,江時看不見笛好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沒有哭,有沒有心花怒放,有沒有愛他愛的更深。
只能聽見她非常不感動地嗤笑了一聲:“你這輩子,“那麽喜歡”過多少人?彭侪說你大學的時候不知道給多少個女孩子寫過死去活來的情歌,怎麽,每一個你都要宣誓戴戒指嗎?”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哦,反正對你們男人來說,下一個永遠都不一樣。”
“不會有下一個。”
“呵,我信你才有鬼了。”
“真的不會有下一個了,遇見你我都花了二十幾年,再來一次離死也不遠了。”
江時摘下一朵玫瑰,每句話都說的很慢,唇角微揚,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宣誓,“而且對于男人來說,不一樣不是因為下一個,是因為最後一個。就像那些女孩子,可能是有點喜歡,或者喜歡,或者可能喜歡,但你是那麽喜歡,‘那麽喜歡’你懂嗎?”
“......”
懂個屁。
神經病吧打着電話給她念經。
笛好滿腹的嘲諷被不知道是什麽力量堵在喉嚨裏,冒不出口。
在一個糟糕的上午。
在一個她揉着亂蓬蓬的頭發走到浴室打算洗漱,卻看見鏡子上有一排大大的鮮紅字跡,被吓了一跳後發現是惡作劇,怒氣沖沖地打電話給犯罪嫌疑人質問的上午。
在這樣一個諸事不順,未來前途一片模糊不清,充滿了煩躁、驚懼、迷茫的上午。
笛好聽見她喜歡的男生在電話那頭用她從未聽過的鄭重語氣說:
“有點喜歡會答應跟她們約會,喜歡會給她們寫歌,可能喜歡會同意好友申請,但是那麽喜歡,那麽那麽喜歡,才會讓我想暴打江謹言一頓,用最惡毒的話咒罵他,然後把他扔進海裏喂鯊魚,一邊在心裏竊喜幸好他是這麽低劣的一個人,幸好他做出了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情,幸好他對不起你了,真是萬幸啊上天眷顧。”
“.....”
“因為那麽喜歡,所以不用你化妝,也不用你保持身材口齒伶俐做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你只要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怒氣沖天地打電話過來質問我,我就想馬上擁抱宣誓戴戒指然後舌吻,在剩下的不知道還能活多少年的光陰裏,光明正大地看着你變的越來越老,越來越醜。”
“笛好,你想一下,是不是覺得浪漫極了。”
“......”
笛好沒有說話。
江時擡起眸,看着不遠處從大門口朝他走過來似乎有話要說的季夏夏,目光悠遠而冷漠。
只是他的嗓音依舊迷人,甚至握着手機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很認真:“所以快點離婚,馬上離婚,用最快的速度離婚。”
季夏夏推開花房的門時,就聽見男人帶着笑意的聲音,眉目含情,語氣裏充滿蠱惑般的鼓勵:
“快點,跑着去,你別忘了,季夏夏和她那兩個雙胞胎還在死乞白賴地把那條吃屎的狗往自己肚子裏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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