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坍塌

“和你說這些，把我都給說酸了，”他突然恢複了自己原有的風采，極為坦率認真道，“不過小許，跟着秦總的确能學習到不少的東西，秦琛能力高，你跟對人了，以後在公司好好做，我相信你，星耀最需要你這種人才。”

第一次碰到一個如師的領導，第一次碰到一個氣氛這麽好的公司，許姜寧心裏非常滿足，他端起酒杯敬岑默，敬重道，“默哥，謝謝您的提點，我以後絕對會好好工作！”

岑默也非常高興，又從大學時代講到創業時代，讓許姜寧對他們公司的三個股東有了清醒的認知，兩個人談着談着，一直從7點鐘談到了快10點鐘，他們兩個人都喝了一點酒不能開車，許姜寧幫岑默叫了一個代駕，把岑默安頓好了，送他離開，離別時，岑默搖下窗戶，勾了勾手指。

“怎麽了，默哥？”許姜寧疑惑問道。

岑默在他耳邊道，“小許，你是一個有潛力的人，有些事情我不想說，但是你必須知道，聽着，我接下來說的話，你用耳朵聽，爛在心裏，不要和任何提起。”

岑默說的這麽正式，讓許姜寧一怔。

“你知道秦總為什麽這麽認真的教你嗎？我跟秦琛這麽長的時間，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對待一個新人，小許你很特殊。”

許姜寧腦袋一下子轟了一下，他對于秦琛很特殊？

岑默呼吸的熱氣撲在他的耳洞邊，有一點點酒味，低沉道，“你知道嗎，秦總他是GAY。”

這麽一句話，讓許姜寧全身像是被電了一下，呆在原地。

岑默遠離他的耳朵，隐秘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作為一個知情人，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小許，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許姜寧渾渾噩噩的送走岑默，那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

你知道嗎，秦總他是GAY。

秦總他是GAY。

你知道嗎……

秦琛他是GAY，為什麽他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發現過？

Advertisement

這一句話把他的腦袋攪成了漿糊，他從來沒有想過秦琛會是GAY，和他是同一類人。

在許姜寧的心中，秦琛是高高在上的，是完美的，一個完美的人，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喜歡的是異性。

許姜寧并不覺得身為同性戀是錯，但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苛責和排斥，以及同性圈內自己造成的混亂，讓他覺得這條路太艱難，艱難到想一想都覺得前途無望，是一種悲傷。

岑默最後這一句仿佛是一個錘子，錘的不是他的腦袋，而是秦琛身下的王位寶座，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王位寶座不再精致完美，被這一錘出現了淩亂的裂縫。

秦琛和他是一樣的，是同性戀。

這代表着什麽，代表着他找到了一個同類。

藏在內心深處已經幹涸的那點小心思如同貓聞到了魚的腥味，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喜歡秦琛，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等這股喜歡慢慢的醞釀成濃濃的美酒，被他自己發掘時，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其實喜歡這種東西，他只關乎自己，而不關乎對方，許姜寧的喜歡就是希望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獲得秦琛的認可，他想呆在秦琛的身邊，就這樣默默的喜歡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喜歡成為別人的累贅，如果因為喜歡而讓對方受到不好的影響，這種喜歡不要也罷。

但是現在呢？他聽到了什麽？秦琛居然也是GAY？而且還是從岑默的口中聽到的。

這個消息猶如暴雷一樣，讓他頭暈目眩，心神不定。

像是已經接受了沙漠的幹燥和灼熱，突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抹綠洲，不知道是真實存在還是虛假的海市蜃樓。

許姜寧一晚上的心神不定，他想了很多，導致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腦袋裏裝得全部都是漿糊，狀态一趟糊塗。

而罪魁禍首岑默看到他就像是平常看到他的那樣，非常平常的對他打招呼。

當時正值星耀的第三季度會議，也是許姜寧在星耀工作滿一年的日子，他的狀态導致了他整個人在會議途中失誤連出，任是誰都看出他的不對勁，許姜寧也很懊惱，這不是他的正常狀态，他沒有想到會影響這麽深，會議結束後，他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迷茫而呆滞，秦琛走之前只對他說了一句非常平靜的話。

“今天是把你推出去了，但是好像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你以為耽擱的只是一場會議，但實際上耽擱的卻是你自己在星耀的前程，機會不是時時刻刻有，但當機會放在你的面前你抓不住的時候，任是神也救不了你。”

許姜寧是後來才知道，秦琛是打算在這次會議的時候，當着整個公司的面，把他推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他做為秦琛的人，結果他讓這場推薦變得面目全非，他的臉面徹底的丢在會議室裏，就連秦琛都受到了影響。

在許姜寧茫然的眼神中，秦琛獨自一人，淡定自若的走出了公司。

許姜寧只感覺自己搞砸了很多東西，不只是搞砸了他自己，而且也搞砸了秦琛的計劃，當天的他在繼失魂之後添加落魄，在茫然之後添加了挫敗。

他不是故意的。

許姜寧拿出手機想和秦琛說一說，問他很多問題。

你究竟是不是同？

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對你是特殊的嗎？

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我……對不起……我為我今天的事情道歉……

最終，許姜寧什麽都沒有發，因為他知道即使他發了，對方也不會給他任何的回複，對于對方來說，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他這不是毀了一場精心準備的推薦會，而是毀了自己在星耀的前程而已。

許姜寧最後一個離開公司，離開公司的他萎靡不振，緩緩的蹲在馬路邊上，那個時候的他很想抽兩支煙，暫時麻痹一下腦神經，讓它不要那麽亂糟糟。

他找不到一個朋友可以說一說這一件事情，沒有人和他分享其中的痛苦和掙紮，因為他沒有退路，退路就是死路。

在這件事情之後，他的地位變得很微妙，雖然大家表面上是什麽樣子就是什麽樣子，但是實際上，他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關于自己的流言，包括他搞砸的那場季度會議，成為了整個公司的笑柄，拿來在飯後進行回憶點評一下。

原本配合他工作的人，開始有了變化，和他打起官腔，導致他的工作很多地方無法開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許姜寧第一次真正的面對江湖，楚姐因為家裏出事而選擇離職，新來的內勤是一個美女，一個比較花瓶的美女，所以很多事情都在他在扛着，美女對他很客氣，于是公司有人說他們兩個人是天生一對，男才女貌，非常匹配，其實這種留言在公司是很可怕的，因為一個流言接着一個流言，漸漸的，大家就會對其工作水準、職業道德産生懷疑。

許姜寧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工作環境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也漸漸的感覺到秦琛和他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漸漸的變成了他剛開始進入公司的樣子，對此他不懂，非常迷茫。

一步錯步步錯，似乎說的就是他，在一次聚會上，他腦抽經借酒裝瘋，給秦琛表白了，非常幹脆利索的就表白了。

他把秦琛拉到角落的地方，像是一個小孩子迫不及待的。

他臉上強行帶着笑容，自認為頗為潇灑和自若，對秦琛道，“我喜歡你，秦琛。”

當他做好告白準備的時候，其實想了很多話，間接的、直接的、婉轉的、流氓的，但是真正說出口的，卻就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這幾個字在他的腦海裏重複了千萬遍，真正說出來卻還卡了一下殼，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的他內心世界是多麽緊張，緊張到手都在顫抖，又是有多麽期待，期待秦琛的一句話。

因為隐約不好的預感讓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進行告白，如果這個時候不說出口，他似乎就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結果在預期之中，又在預期之外，秦琛非常平穩的回答了一句，“我知道，然後呢？你的喜歡與我有什麽關系？”

這句話如同一盤含着冰渣子的水潑在許姜寧的身上，讓他渾身冰冷顫抖。

這是他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他最後一個喜歡的人，他不停深呼吸，突然想遠離這個地方，遠離這讓人窒息的空氣，但是這個時候的他格外的倔強，有一種不達目标死不罷休的決心，他咬着牙，問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琛颔首，理了理自己袖口，慢條斯理，淡然道，“應該是在你猜測的那個時間段之前，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然後呢，知道與否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喜歡我，又與我何幹？你不說出口，我們是工作夥伴，你說出了口，就連工作夥伴都做不了，許姜寧，你的喜歡沒辦法取悅到我。”

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刀插在許姜寧的心上，讓他臉色蒼白，痛苦不堪，那點小酒很快就從他的腦袋中揮發，讓他的每一根神經的異常的清醒，他抿着沒有血色的唇瓣，問道，“我們一點可能都沒有？”

秦琛笑了，那個笑容還頗為真誠，但是話語中有一種殘酷的味道，如同藏着劇毒的蜜糖，道，“真話往往是傷人的，也是最能讓人清醒的，我喜歡男人不假，但我們一點可能都沒有。”

那一刻，許姜寧的世界坍塌了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