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父母
許姜寧咬咬牙,道,“你現在是越來越喜歡怼我了。”
秦琛點頭,很認真道,“我也發現了,怼你讓我心情好,所以為了保持我健康的心裏狀況,我以後會多怼怼你。”
“你還有沒有一點霸道老板的風範了?”許姜寧搖頭望天,道,“我怎麽感覺你變了。”
秦琛有趣的問道,“變成什麽樣子了?”
許姜寧想了想,用了一個形容詞來形容他,道,“更邪惡了。”
秦琛笑了,道,“大概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小孩子吧,不時的就要去哄哄他,騙騙他,罵罵他,再反過來安慰一下他,總是讓人放不下心來,擔心他尾巴翹上了天,又要擔心他沒自信,給他糖吃。”
許姜寧心裏呵呵兩聲,這是養孩子嗎?這是養狗吧!
不過他也是算是看出來了,秦琛仿佛是體內的封印被解除了一樣,随着更加生活化的展現在他的面前,本人也更加生動了,不再矗立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而是落到了實地。
更加真實,也更加的的完整,同時,也更加的惡劣了。
這種惡劣只展現在許姜寧的面前,只獨屬于他能夠看到的一面,就像是現在這樣,讓許姜寧招架不住,帶着點幼稚,仿佛是回到了小學時代,專門欺負同班同學的壞孩子。
“什麽時候回來?”
“初八上班,大概初七回來吧。”
為什麽相聚的時間就這麽少呢?許姜寧問道,“不能早回來嗎?”
許姜寧的一雙眼睛長得真的好,像是會說話一樣,可憐的時候也很動人,秦琛其實不太喜歡男人落淚,太軟弱了,可是許姜寧的眼淚,讓他感到憐惜,大概就是這雙會說話的眼睛加上這副好相貌。
秦琛無奈道,“飛機票已經提前買了。”不然,也許他可以提前回來……
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講了很長的時間,一會兒笑一會兒鬧的,感情在辦公室隐秘的角落裏暗暗的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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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鐘的時候,他送秦琛出門,快要過年了,公司門口寥寥幾個人,門可羅雀,寒風呼呼地吹着,秦琛正準備上車離去,許姜寧眼巴巴的問道,“沒有一個分別吻嗎?”
秦琛轉過頭,快速的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嘴對嘴,可以互相在對方的眼裏看到彼此的星光,在許姜寧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離開飛快上車,一騎絕塵。
回報許姜寧之前的那個親吻。
許姜寧愣了一下,根本什麽都沒有感受到,他抓狂的在車屁股大聲罵道,“混蛋啊你!”
在車子裏面的秦琛悶悶的發笑,想象許姜寧惱怒的樣子,不能自已。
司機在前面悠哉道,“年輕人真好,诶……”
秦琛低頭,終于笑出了聲。
二十八的那天,許姜寧收拾好房間,把門關好,帶上自己的衣物和買好的禮品,坐上了返程的火車。
他的家在一個風景如畫的縣城裏,他的父親是縣城的二把手,一名副縣長,從當初的一名小小的村官到現在的副縣長,他整整走了二十年,許姜寧坐在火車上,看着窗外的風景。
他小時候可崇拜自己的父親了,那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也一直是自己的榜樣,他的父親作風清廉,非常簡樸,他那一輩的人,現在要麽走到更高的位置,要麽去從商賺得什麽都不愁,唯有他的父親,守着一寸地方,施展自己的才華。
後來漸漸的,他覺得自己的父親很固執,也很僵硬,不懂得去退讓一步,也不懂得讓自己家裏過得更好一點,很多人在他耳邊說他父親的不動如風,太死板了。
但是現在,他對父親的固執是既愛又恨。
因為固執,所以始終如一,也因為固執,所以一直把他排斥在外。
等他到縣城的時候,夜幕降臨,已經看不清楚天色了,相比起大城市這個時候的寂靜,小縣城裏可熱鬧了,煙火氣息極為濃烈,打牌的時候,吃飯的聲音,火炮的聲音,聊天的聲音,交織成了春節的開幕曲。
許姜寧的家,就坐落于一個老小區裏,也就是以前的所謂機關小區,當時是最氣派的小區,在整個縣城都是引以為豪的,不過現在除了幾個老人守着,過年有點人煙,其餘時候也沒什麽人了,許姜寧帶着大包小包,爬上黑黢黢的樓梯,樓梯的燈應該是又壞了,很容易摔倒。
爬上五樓,他忐忑的敲門。
裏面诶了一聲,女人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傳來,“誰來了?”
門打開,暈黃的燈光一下子照耀到了許姜寧的身影,女人诶喲了一聲。
許姜寧被燈光刺得閉了一下眼,忍下心裏的酸澀,慢慢開口道,“媽,我回來了。”
女人的頭發在頭頂挽了一個溫婉的發髻,臉上的皺眉也深了,斑了多了,眼睛也渾濁了,氣質卻很好,穿着大紅棉襖,一看到許姜寧就哽咽了,喃喃道,“你……你……回來了……”
許姜寧點點頭,強擠出笑容,道,“新年快樂,媽。”
許媽趕緊打開門,把他拉進來,道,“現在才回來,外面冷吧,坐了多久的車……”
許姜寧把大包小包放在牆角處,一把摟住許媽,道,“媽,我想你了。”
許媽的眼淚一下子嘩啦啦的留下來,道,“你個心狠的,這麽久都不回來,是不是就打算呆在外面了?”
許媽後面的許姜飛很淡定,咕嚕咕嚕的吃下面條,吃得津津有味,他披着黑色大棉襖,腳上踩着一雙毛拖,染成黃色的頭發下居然有一張和許姜寧一模一樣的臉。
不過任是誰都能夠很簡單的區分兩兄弟,因為氣質相差太大了,許姜飛是放肆張揚的,許姜寧是克制柔和的。
許姜飛把面湯一口氣喝下,道,“好了好了,別在那裏表現深情了,大過年的,真是晦氣。”
許姜寧放下許媽,為她把臉上的淚水擦幹淨,道,“就是,哭了就不好看了。”
以前的許姜寧回來悶不吭聲,現在的他卻學會表達自己的情感了。
變化真大。
許姜飛翻了一個白眼,道,“喲呵,這人在外面不要什麽都沒有學會,就學會了不要臉。”
許姜寧對許姜飛道,“哥,新年快樂。”
許姜飛哽住了,哼了一聲,非常不樂道,“你也快樂。”
許媽連忙問道,“吃沒吃飯?怎麽買了這麽大一堆東西?有錢了?亂花錢。”
許姜寧看了一圈,沒有看到許爸的身影,問道,“爸呢?”
許媽頓了一下,把許姜寧帶回來的東西放好,慢慢道,“他在房間裏呢,今年九月份的時候,他下樓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給摔骨折了,人老了,恢複得慢,我也不想讓他亂動,就讓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許姜寧一度心跳要跳出胸口,直到聽許爸現在沒事,松了一口氣,道,“我去看看他。”
“去吧去吧,說話注意一點,不要惹他生氣。”
“我知道了。”
路過許姜飛的時候,許姜飛捶了捶他的小背脊,對他道,“小身板,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許姜飛的拳頭那叫真的硬,許姜寧被他捶得背脊骨頭有點痛,回以他一個難看的臉色,然後這才打開了父母的房間。
房間裏面放着老式的家具,非常幹淨,包養得很好,反而有點像是現在的複古風,電視機開着,床上的人卻沒有看,眯着眼睛在淺眠,許久沒見,許爸的額頭上又多了白頭發,更顯得蒼老了。
許爸的臉上線條比較分明,人老了反而柔和下來,可以從他的眉眼間看出他年輕時的風貌,是一個比較幹淨帥氣的小夥子。
許姜寧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靜靜的看着他。
電視機裏熱熱鬧鬧的,房間裏面靜悄悄的,外面許姜飛在陪許媽說笑,惹得許媽呵呵笑個不停。
他的大哥想要讓別人開心太簡單了,不像他,性格較為呆板木楞。
過了好一會兒,床上的人睡醒了,望見自己床頭坐着一個人,嘶啞着嗓子問道,“我的眼鏡呢?又丢到哪裏了?”
許姜寧在旁邊找了找,在櫃子上找到了眼鏡遞給他,他咳嗽了幾聲,手指顫抖帶上眼鏡,這才看清楚坐在自己旁邊人。
是弟弟,不是哥哥。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很快的冷下臉,問道,“回來了?”
許姜寧倒沒有顧他的黑臉,而是反而道,“爸您的腿怎麽樣了?”
男人別開臉,道,“死不了。”
許姜寧在心裏嘆息一聲,關心的問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
男人不說話了。
房間裏面靜靜的,房間外面也變得靜悄悄。
許姜寧低下頭,道,“爸,我在外面已經工作了。”
男人終于願意面對許姜寧,皺眉問道,“你不是才大四嗎?怎麽現在就開始工作了?”
許姜寧嗯了一聲,道,“身上沒有錢了,就提前去工作。”
男人想到什麽,嘴巴嚅動幾下,還是沒有說出口,問道,“在哪裏工作?”
許姜寧擡起頭,笑道,“我沒有下基層,而是去了一家公司,在公司裏做事情,現在已經轉正,得到了公司的認可,做的很不錯。”
男人冷哼一聲。
許姜寧繼續道,“爸,我長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也懂事了,不會再讓您擔心。”
懂得了很多很多,明白了父母對他的牽挂和擔憂,更明白了他們無法表達出來的愛。
這個男人太愛面子了,感情很克制。
男人靜靜的,還是不說話。
許姜寧開門出來,将門反手關上,門旁邊的牆壁上靠着的許姜飛,吊兒郎當的挑眉,小聲道,“不錯,現在懂得搞套路了。”
許姜寧主動擁抱了一下他,感受到他僵硬像是鐵板的身體,悶悶道,“謝謝你,哥。”
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家裏的兩個老人。
謝謝你代替我敬到的孝意。
許姜飛一下子就軟了,卻還是硬着嗓子,道,“謝啥呢你,擁擁抱抱的幹啥呢,趕緊放開,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許姜寧放開他,問道,“你的歌舞團怎麽樣了?”
許姜飛聳聳肩膀,道,“能怎麽樣?還不是那個樣,接一點小小的商演,養活自己咯。”
許媽正在廚房裏為小兒子做精心準備的晚餐,看許姜寧出來,道,“先坐着,面馬上就要好了。”
過了一會兒,許姜飛和許媽看許姜寧吃面條,許媽感嘆道,“你爸自從腿摔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也不再像以前那麽計較了,雖然從來不說關于你的話,但是我知道,他其實想着你。”
許姜寧吃面條吃出了一身的汗,他點點頭,道,“我曉得了。”
“你爸他就是死腦筋,有的時候難以轉彎,你就好好和他說,知道嗎。”
“我曉得了。”
許媽又聊了一會,坐不住,讓兩個兒子一起看電視,自個去房間陪另外一半。
兩個兄弟坐在一起,看着電視,不一會兒兩看生厭,許姜飛道,“我先休息了,你慢慢看。”
許姜寧哪裏看得進去,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看到背包已經放在床上,床也都收拾好了,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
坐在床上,他嘆息了一聲。
他逐漸成長,父母卻在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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