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不準兇我
雲修立獨自走在廢墟間,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帶領着日巡隊伍,在回去交班的路上遭到了襲擊,敵人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兇鬼,不僅有着強悍的攻擊力,更會一種蠱惑人心的邪術。他雖然擺脫了兇鬼的糾纏,但一直被那種邪術蠱惑着,以致他迷茫地來到了夜市上,最後暈倒在了衆人眼前。
“怎麽就你一個,你家小鬼們呢?”羅夜生聽自家小鬼說過,日游神家也有十六個小鬼随從。
“都在這裏。”雲修立擡起手臂,漸漸攤開掌心,一團靈氣正在他掌間飛旋着,若仔細辨認,就能發現那團靈氣有十六小簇。
“咦,你家小鬼怎麽成這樣了?”
雲修立耐着性子解釋道:“被兇鬼打成了靈體态,暫時無法化作鬼形,得好好休養一段時日。”說着便把小鬼們收了起來。
“那兇鬼有這麽厲害,連你都打不過?可你看起來好像也沒受傷。”
“閉嘴!”雲修立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若不是那個人及時出現,為自己擋下致命的一擊,他可能已經元神盡散了。
“你幹嘛又兇我,我關心你一下都不可以嗎?”
雲修立向來驕縱蠻橫,說話不是命令就是吼,但看着對方委屈巴巴的小模樣,他居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該溫柔點?
他撇開臉,餘光瞥見廢墟間插着一柄黑色物體,便走過去把那東西拔。了出來,竟是一把沾滿灰塵的玄傘,傘布上還散發着淡淡的清輝。
“這是什麽玩意兒?”羅夜生好奇地湊了過來,雲修立便把那柄傘扔給了他,“拿着罷,這是步天淵的東西,對你有用。”
“步天淵?”羅夜生心想,應該就是小鬼們念叨着的天淵大人了,那這把傘就是那個收鬼用的,什麽九轉無極傘了。
他一邊擺弄着無極傘一邊問道:“他不是失蹤了嗎,他的法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他來過這裏?”
“不清楚。”雲修立心裏猜測,應該是那兇鬼帶着無極傘來過這裏,趁機毀掉了日游宮,還故意把無極傘落在這裏。這種行為簡直是在挑戰陰司權威,閻王這會兒應該已經知道了。
羅夜生思量道:“步天淵為什麽會失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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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你和他還不熟?你倆共事了上百年,每天都見面,這還不熟?”
雲修立不耐煩地皺起了眉,“我和他以前每天只說一句話。”
“什麽話?”
“交班!”
“……”這些神官平時工作都這麽無聊的嗎?
這時候,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穿過迷霧走了過來,眨眼的功夫便晃到了跟前。兩人都戴着高長官帽,白衣那人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卻滿臉堆笑,口裏還吐着鮮紅的長舌。黑衣那人則身寬體胖,面色發黑,眼神兇惡,可不正是大名鼎鼎的黑白無常!
不等黑白無常開口,雲修立就操刀指着白無常道:“把舌頭收回去!”
“收就收咯,這麽兇幹嘛?”白無常笑道,還沖羅夜生使了個眼色。羅夜生不明所以地瞟了眼雲修立,心想人家伸個舌頭怎麽了?
“閻王有請,二位随我來一趟。”黑無常道,随即走在前面帶路。
一聽是要去見上司,羅夜生立即打起了精神,擡手理了理衣帽。誰知白無常猝不及防地湊過來,長舌舔向他耳畔。剛一觸到他就閃了開去,一臉驚恐地瞪着對方,對方卻哧哧笑了起來。
“好惡心……”這人什麽毛病,羅夜生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雲修立諷刺地瞥了羅夜生一眼,他知道白無常有舔臉的臭毛病,命令白無常收舌頭,算是在保護他這個新人。
随後一行人來到了閻王殿,殿內泛着血色光芒,隐隐能聽到鬼魂們的哀嚎之聲,還有鬼差們鞭撻的聲音。一代冥神正端坐在高堂之上,面容被黑暗隐去,只看得到一個魁梧的身影。
“拜見閻王。”幾人向閻王拱手作揖,羅夜生也學着他們作揖。
“這次召二位過來,是要交代一個重要任務。”閻王開門見山道,聲音粗粝低沉,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上任夜游神至今已失蹤半年,如今線索浮出水面,如果他還活着,希望你們能把他帶回來,如果他已經不在了,你們就徹查他的死因,給你們一個月時間。當然,日常的巡視工作還是不得馬虎。”
羅夜生不禁頭疼,自己初來乍到的,連基本的夜巡都沒整明白呢。
雲修立走上前去,一掌拍在閻王的案桌上,“你這糟老頭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事!我那日游宮已經被兇鬼掀了個底朝天,小鬼們也全受了傷,不給我增派人手,這事就不幹了。”
閻王一改先前的嚴厲态度,笑呵呵道:“黑白無常派給你,任你差遣。至于日游宮嘛,暫時還……要不你先去夜游府擠一擠?”
“不幹了,罷官!”雲修立說着便要把腰牌扯下來,閻王忙起身按住他的手道:“有話好說,切莫沖動,眼下閻王殿人手不足嘛,日後本王給你蓋一座更大更豪華的,如何?”
雲修立冷哼一聲,勉強算是答應了。
羅夜生雖然看不清閻王的真容,但感覺對方好像沒那麽嚴刻,便舉手道:“閻王大人,您這是額外加任務,做成了有獎勵嗎?”
“等事成了再談獎勵也不遲,但若沒在期限內完成任務,就證明你能力不足,無法勝任夜巡之職,屆時本王自會考慮其他人選。”
“……定當全力以赴。”原來在地府做陰官也有試用期,那他一個月內查不出這案子,豈不是還要丢飯碗?
羅夜生在心底痛斥着這群地府惡勢力,面上仍然賣笑,“我還有件事不太明白,為什麽我和日游神都是游神,他卻和我穿的官袍不一樣?我和他的待遇好像也不太一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好嘛!
雲修立仍是一臉不屑,他當了八百年的日游神,勞苦功高。這期間夜游神都不知換了多少代,又怎麽能與他這種元老相提并論?
“你倆同職,本王自然一視同仁。成大事者莫拘泥于小節,你先幹好自己的事罷!”閻王一本正經的忽悠人。
事實上,雲修立穿的根本就不是官袍,他前世是個戰功顯赫的将帥,穿慣了戰袍的他不屑穿陰官袍服,閻王幾番批評無果,只得作罷。
“天快亮了,我得去日巡了,告辭。”雲修立說罷便往殿外走去,黑白無常也跟着他撤了出去。
羅夜生還愣在原地,疑惑道:“閻王大人,我不明白,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成為新一任夜游神?而且,這副身體不是我的……我是借別人的身體成了神嗎?”
“你的事都是由魅閻羅操辦的,有什麽疑惑,你等她回來了再問罷。”
羅夜生好像聽小鬼們提過一嘴,魅閻羅和閻王一樣都是冥界之王,據說是閻王的妹妹,專門掌管女鬼和聘官的事。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
“這本王就不清楚了。”
羅夜生也沒再多問,告辭閻王就出去了。心底發誓一定要幹出番成績來,讓閻王也給自己蓋一座神宮,天天哄着自己上班!
黑白無常正站在門口,見羅夜生經過,白無常便嘴碎道:“小夜巡,你可千萬別拿自己和日游神比,那家夥雖然桀骜不馴,但神武決斷恪盡職守,深得閻王賞識,誰都比不了呢!”
“謝謝提醒,回頭我送你把剪刀。”
“你送我剪刀做什麽?”
“把你那長舌頭剪一下,略略略!”羅夜生做了個鬼臉,撒丫子就跑,愣是把白無常氣得吹胡子瞪眼。
彼時在那陰陽門外,朝陽漸漸探出平線,人間即将迎來的新一天。
雲修立剛到陰陽門,羅夜生就追了上來,“大佬等等我!”
聞聲,雲修立不悅地皺眉,一個“滾”字還沒出口,就被羅夜生興沖沖地打斷了,“我跟你一起去日巡,順便查探上任的失蹤案。”
“跟我日巡?”雲修立回頭怒視羅夜生,“我值我的日班,你值你的夜班,我查我的你查你的,我們互不相幹。”
“那怎麽行?”羅夜生機智地扶了扶鼻梁,“我倆現在是游神搭檔,要互幫互助,我出腦你出力,咱倆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雲修立的暴脾氣瞬間又上來了,操起大刀就想砍了羅夜生,心想魅閻羅上哪兒找來的這貨,一天到晚羅裏吧嗦的煩死了!
羅夜生無視指着鼻尖的大刀,從懷裏掏出黑冊道:“你兇我一次,我就記你一次,等回去了再找閻王告狀。我還要把你哭鼻子的事兒也記着,你兇我一次,我就告訴一個人,兇我十次,我就告訴十個人!”
“你閉嘴——”雲修立幾乎是咆哮道,俊臉也跟着飛快漲紅。
“你還兇!那我再記。”羅夜生得意地捧着黑冊,舔了舔毛筆尖,提筆胡寫一通。他瞥了眼雲修立,發現這家夥越生氣越是帥得發光,甚至想把他氣呼呼的模樣畫下來,再拿去接着氣他。
“勿殺生,勿殺生,勿殺生……”雲修立撫着心口重複念着,收刀跨出了陰陽門,羅夜生見狀快步跟了過去。
紅日冉冉升起,照耀着山川大河,鄉野阡陌。
雲修立的雙腿十分修長,走路時快得像一道疾風。羅夜生幾乎一路都追在他後面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累得停下來喘息,拎起衣擺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嚴重懷疑自己的腿只有雲修立的一半長!
“你等等我啊!”羅夜生沖着雲修立的背影喊道,對方卻頭也不回,越走越遠,很快便消失在了前方城樓下。
羅夜生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心想自己有那麽讨厭嗎?
天色忽然陰了下來,羅夜生恍然擡頭,才發現是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這時一陣疾風掠過田野,金黃的麥穗搖曳起來,簌簌作響。
再一晃眼,一道熟悉挺拔的人影出現在了眼前,羅夜生驚喜地笑了起來,“你怎麽又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撇開我不管了呢!”
“你聽好了,既然你要跟我日巡,那就跟緊了,再跑丢了我可不會回來找你。”雲修立冷臉道,說罷轉身就走。
“好嘞!”羅夜生拍拍屁股跳了起來,颠颠地跟着雲修立。
“步天淵多半已經被殺了,我若不護着你,你就跟他是一樣的下場。”雲修立幽幽說了這麽一句,忽然停下了腳步。
羅夜生還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到了雲修立背上,對方一愣,回眸看着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為什麽?我只是個新來的,除了你我誰都沒惹。”
“你自己掂量吧。”雲修立忽然又不想解釋了。
游神是一個被衆人憎恨着的職業,如果這天下間沒有游神,那些偷偷下凡的神仙就能盡情快活,那些惡鬼也能肆意霍亂人間。而上任夜游神步天淵,就很可能是被秘密地殺掉了。
“哎你怎麽話只說一半啊?”
“你閉嘴。”雲修立很煩,想離羅夜生遠遠的,但又無法撇下對方。因為這家夥太天真了,一旦他離開自己的庇護,可能活不過一天。
羅夜生乖乖閉了嘴,心想跟着大佬不吃虧。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田野間,雲修立似是擔心那傻子再跟丢,刻意放緩了腳步,甚至走一段就停下來等他。麥田裏漾起金色麥浪,羅夜生随手攫了一根麥穗,惬意地叼着麥杆哼起了小調。
烏雲漸漸從兩人頭頂飄過,大地上的雲影也在移動着。一道幽白人影翩然落在他們身後,宛如一片羽毛飄落,悄無聲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戳我專欄看看,保證治好你們多年的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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