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青菜

蘇小棠雙手捧着臉，小腿不安分地晃動，等待着陸謹言的到來。

天氣有些微熱，陸謹言一路來回，到時已經出了些細汗。

換藥的時候，蘇小棠就微擡着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眼神忽閃忽閃的，情不自禁地用手輕輕擦拭陸謹言額頭的細汗。

陸謹言貼紗布的手一僵，僵硬地問道：“你……你幹什麽？”

蘇小棠立馬回過神來，懊惱地咬了咬嘴巴，低垂着小腦袋，小聲道：“對不起，我看你有些出汗，對不起……”

陸謹言看着少女白嫩的脖頸，渾身散發着低迷的氣息，像極了那個小貓犯錯時的模樣。

陸謹言克制住自己想去順毛的沖動，語氣硬邦邦的，“好了，我們吃飯吧。”

“啊？”蘇小棠吃驚地擡頭看他，雖然跟李甜說中午有飯，可她知道陸謹言并不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本打算厚着臉皮磨着他一起吃，沒想到居然收到了他的邀請。

她一蹦三尺高，開心道：“嗯，吃飯，吃飯，嘻嘻~”

陸謹言的視線不自在地偏移，心裏嘀咕道：“連貪吃都一樣！”

中午的菜色十分豐富，可有一大半是蘇小棠不愛吃的。她心虛地看了陸謹言一眼，快速地夾起愛吃的肉肉放進自己的碗裏。

裝模作樣地夾了個青菜，特意大聲道：“哇，這個青菜好好吃啊。”

陸謹言勾了勾嘴角，故意道：“是嗎？那你就多吃一點吧！”說完，他夾起一大堆青菜放在蘇小棠的碗裏。

蘇小棠面如菜色，顫巍巍道：“不……不用了吧，我……吃一點點就好……”

陸謹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裏，斯文地咀嚼，“好吃，你就多吃點。”

蘇小棠喪着一張小臉，暗暗悔恨自己作死，雙手舉在胸前，賣萌道：“可是，可是我也喜歡吃肉呢，我最喜歡雞肉呢。”

Advertisement

陸謹言笑着看她，語氣和藹，“喜歡吃雞肉是嗎？”

蘇小棠眨巴着大眼睛，渴望地點頭，“嗯呢。”

他慢慢夾起一小塊雞肉放進蘇小棠的碗裏，“吃吧，你今天的夥食。”

蘇小棠眼睜睜看着陸謹言吃着美味的肉肉，一低頭，看到自己碗裏翠綠翠綠的菜葉子。她委屈地撅起小嘴，食不甘味地吃着“美味”的中飯。

蘇小棠咬牙吃完一碗青菜，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是一股菜味，也再沒有心思和陸謹言多呆一會，她拍了拍胸口，道：“我先回去咯，再見。”

陸謹言看着蘇小棠纖細的背影，笑意爬滿了臉。有多久沒有這麽自在過，陸謹言都不記得原來被逗趣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

“看來喊張媽多煮點青菜，是個令人愉快的決定啊！”

李甜吃着薯條，看着蘇小棠不停喝着酸奶，不解問道：“你中午沒吃飽？”

蘇小棠連連擺手，“飽的不能再飽了，感覺吃下的東西都停在這裏了。”她手指着喉嚨比劃道。

“那你還喝得下酸奶，你長了幾個胃啊？”

蘇小棠擰好瓶蓋，生無可戀道：“不喝點酸奶，感覺我都是一顆青菜了！真是感謝陸謹言啊，治好了我多年的挑食。”

李甜聽完笑倒在桌上，“哈哈，沒想到你也有這麽認栽的一天。”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幸災樂禍道：“不着急哦，明天說不定又是一頓青菜大餐，哈哈哈哈~”

“不了不了，我拒絕。我明天中午和你一起去吃食堂吧，反正都好幾天了，傷口也不礙事啦。”蘇小棠抱着李甜的手臂，撒嬌道。

“不說陸謹言秀色可餐啦？”

“如果沒有青菜，我就覺得他秀色可餐！”

李甜用指尖推了一把蘇小棠，感嘆道：“出息！”

蘇小棠也逐漸适應了學生生活，可是畢業多年，加上大學四年也早把書本忘得幹淨，現在學着高中知識，不僅沒有優勢，反而倍感吃力。

這個世界有爸媽，有李甜，還有陸謹言，蘇小棠很感謝這一切，她也是拿出十足的認真來對待自己的生活。

晚上吃着媽媽做的可口飯菜，靠着爸爸看着電視劇，蘇小棠偷偷抹去眼角的眼淚，依偎在媽媽的懷裏撒嬌。

“媽媽，我覺得好愛你好愛你啊。”

蘇家一直都是傳統中式家庭，不管是蘇赫還是夏如珍，他們很少主動開口直白地對蘇小棠說爸爸媽媽很愛你，他們都是用行動去表達愛。

蘇小棠受到他們的影響，也覺得直白的表達自己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可爸媽離去之後，有時聽着李甜和媽媽打電話總在結束時說愛你，她十分後悔從來沒有對爸媽說過愛。

夏如珍聽着蘇小棠的撒嬌，感覺有些怪異，摸摸她的額頭，嘀咕着：“這孩子怎麽了，怎麽最近變得懂事了？”

蘇小棠氣呼呼拍掉夏如珍的手，不開心道：“媽媽一點也不懂得情趣，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學習了！”

夏如珍長大嘴巴，和蘇赫道：“糖糖怎麽了？突然受什麽刺激了？”

蘇赫剝着橙子皮，滿不在乎道：“不是你說的嗎，說孩子懂事了還有什麽不好。”

夏如珍一把接過蘇赫剝好的橙子，“突然變得這麽懂事，我心裏反而覺得怪怪的。”她吃了一口，猶猶豫豫道：“要不我們還是給她買個手機吧，反正都高中了，也總不好讓她眼饞別的同學啊。”

蘇赫吭哧吭哧地拿着又一個橙子辛苦奮鬥，聽到夏如珍的話，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就說答應她，糖糖這孩子除了學習不好，其他都很乖的。現在你看，她為了個手機，又是學習又是讨好你，搞得你還不适應。”

夏如珍看着蘇小棠緊閉的房門，點點頭，“沒錯，還是沒心沒肺的女兒我熟悉一點。”

正與數理化艱苦鬥争的蘇小棠毫不知情，沒想到一次撒嬌就換得了一個手機。她正咬着筆杆子，嘆息一聲：“還沒來得及為愛禿頭，我就先被數理化整禿了！啊啊啊啊~”

正從确定了戀愛關系，姚夢潔終于知道被男朋友寵着是怎麽一回事了。

她吃着陸少軒跑去買的零食，喝着奶茶，看陸少軒為自己忙前忙後，絲毫沒有世家公子的樣子，仿佛自己才是公主。她開心地眯着眼睛，偷笑出聲。

“你怎麽了？”陸少軒納悶地看着她傻笑。

“沒什麽，”姚夢潔搖搖頭，才不會告訴他這些少女的心思，她把喝過的奶茶遞到陸少軒面前，臉紅紅道：“你也喝一口吧。”

陸少軒狹長的眼睛不解風情地盯着她，姚夢潔半天沒有等到動靜，不開心地準備收回手臂。陸少軒一把拉過，快速吸了一口，“真甜！”

姚夢潔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被陸少軒一把抓住手臂，抱在懷裏。

兩個情窦初開的青蔥少年少女，正甜甜蜜蜜地享受着獨處的時光，絲毫沒有察覺遠處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

知道陸震今晚不回家，陸謹言不想面對王秋微的冷言冷語，一個人在圖書館消磨着時光。眼看快九點了，他才背起黑色的單肩包走了回去。

沒想到才出校園不遠，就看到奶茶店裏熟悉的兩個身影。

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但陸謹言知道絕對不是背叛感，仿佛這一定就是理所當然發生的。一個不受歡迎的出身，一個沒有絲毫溫情的家庭，一個漸行漸遠的兄弟，一個“紅杏出牆”的未婚妻。

陸謹言擡頭看着皎潔明亮的月亮，冷笑一聲：“不都是早就該知道的嗎，有什麽好傷心的呢？”

他沒有上前打擾你侬我侬的情侶兩，冷傲地轉身離去，連質問都顯得多餘。

剛走進家門，就看到王秋微不停着急踱步，口中念念不停：“張媽，你去打個電話，問下少軒什麽時候回家？”

“是的，太太。”張媽正轉身準備打電話陸少軒，就看到陸謹言回到家裏，客氣問道：“謹言少爺，您吃晚飯了嗎？”

陸謹言微微颔首，道：“我吃了，您忙去吧。”

張媽是陸家的老人，這個家裏的一切，她也都明白幾分，她也是這個家裏最照顧陸謹言的人，可惜畢竟是個下人身份，也不好對王秋微過多勸解。

憐惜地看了陸謹言一眼，她轉身打電話給陸少軒。

“太太，少軒少爺手機沒電了。”

王秋微皺着眉頭，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關心，“這孩子這麽晚還不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說一下。”

陸謹言關上門還能聽到王秋微的擔心，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起身拉開抽屜，他也有一個手機，一個和陸少軒一模一樣的手機。只是他從來都不攜帶，畢竟他知道它永遠也不會響，也沒人會需要知道它的存在。

陸謹言磨蹭着手機光滑的邊框，嘲諷道：“我這樣一個人，注定了存在于角落，沒人關心不是很平常嗎？呵，我到底在不甘，在期待着什麽……”

不知道陸少軒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陸謹言沒有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