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現在想來都是命運的安排。年輕時還糾結,現在随遇而安了。
我小的時候,社會風氣還沒現在這樣開放,這樣的身體,長大了是沒有人要的。
我的身體是你阿公阿婆最懸心的事情了,就從老家到這裏來看醫生。
這種手術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好的,要持續不斷的治療,動手術。
你阿公阿婆索性在這邊開了診所,一邊攢錢,一邊多方面咨詢關于這方面的技術更新。
你阿公是學醫的,自然知道,什麽是利,什麽是弊,他覺得當時的手術,并不完美,一直在等待更好的,技術出現。
就這樣,在這個城市紮下根來。
我在這邊上的學,學的中醫,骨科。
畢業的時候去醫院實習。那時候,實習是很難安排的,找不到接受單位,所以,有個私人醫院有個名額,我雖然聽說那裏的病人都很牛掰,不好伺候,要求特嚴格,但是,我還是去了。
醫院裏有個現在說是VIP病房的病人,是個老頭,脾氣特別不好,護士都被罵了。
沒人願意伺候他了,我是個實習醫生,按說,根本輪不到我去照顧他,但是醫院裏沒人願意去了。
院長就讓我去當他的主治醫生。
哪個老頭姓鐘,是個珠寶商,脾氣大的很,我第一次去看他,他看着我瞪眼:“嗯?今天換你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換個來。”
我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年紀一大把,不幹正事的人有的是。
所以,看人,不要看年紀,要看性格。”
終老頭看看我,覺得我說的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有好幾個兒子都不着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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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就想着怎麽分他的家産,沒一個人想把家族企業做大。
他說:“我看你還行,過來讓我看看你道行怎麽樣。”
我看他身體好着呢,就憑着說話的動靜吧。
上前搭脈,就是肝火郁結,還有一些老年人的常見病,頸椎椎管狹窄,老頭暈,大毛病也沒有。
其實就是被兒子們給氣的,自己把自己當個人物,可是孩子們除了想算計他的錢,并不尊重他。
所以他就更氣。
我給他推拿,花開胸中的郁氣,開了力氣疏肝的中藥,看着他喝了。
他第二天覺得感覺好多了,看完診,就給我聊天。
一邊給他按摩,一邊聽他說他這一輩子。
其實也是沒人聽他說話,散心。他脾氣大,別人都怕他,就我不怕他,而且我也是有真功夫的,并不是巴結他。
他也逐漸喜歡我,我們兩個就熟悉起來,當成了忘年交。
他娶過兩個女人,第一個女人生了三個兒子,各自成家立業了。
過了60歲,又娶了一個女人,生了一個小兒子,老來得子對這個孩子特別溺愛。
大兒子都四十多歲了,小兒子才出生,天然就不親,帶着矛盾。
小兒子被他養的驕縱,不知天高地厚,就連他也不放在眼裏。
更主要的是,他小兒子喜歡男人,啊喜歡男人,這是他最大的不能接受的地方,
他最疼的孩子變成了別人嘴裏嘲笑他的工具,他想要嚴加管教,這時只是換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激化。
好不容易,有個女孩願意嫁給他,還生了個兒子,但是小兒子并不喜歡他的珠寶産業,
整天喜歡搗鼓腕表,有錢就去買各種腕表。把家都要敗光了!
鐘老頭年紀已經90歲了,就算沒有什麽大病,這個年紀,就是一場流感都能要命的年紀,最疼愛的小兒子也不見來。
大房的兒子倒來了幾次,見着沒幾句就說:“啊,老爸,你已經這麽大年紀了,遺囑還是喲啊早點準備好啊。”
另一個說:“老爸,我小時候,跟着你可沒少受苦,後來他們幾個那受過那樣的苦啊,你可要記得我。”
另一個說:“老爸,你可要公平,一碗水端平,要是端不平,那可是不行的。”
鐘老頭氣的胸口鼓鼓的;“我還沒死,腦子也沒糊塗!你們少挂着我的錢!你們想什麽,我心裏明白的很。”
大兒子說:“那難說,你對您小兒子那可是一直偏心偏的厲害。可他那樣子,還不都是您自己養出來了的。”
終老頭說:“你是我說我自己自作自受了,滾!”
二兒子說:“老爸您不要生氣了,我們不來,你就說我們忘了您,現在來了,您又要趕我們走。”
我正好路過,看他們是在不像話,進去說:“病人需要靜養,請各位家屬回去吧。”
“你是誰啊、還來管我們?”
“我是他的主治醫生,他的生死全權由我負責,所以,請您們出去。”
幾個人出去了,鐘老頭餘怒未消:“你看看,我最疼他了,到最後,反而他成了我的短處了,整天被人念。他也不來看我。”
我說:“老爺子,您想要他來看你,就個他打個電話啊。省的自己在這邊難過。”
“我不打,他沒我這個爹,我就看看他什麽時候會想起我這個爹來。就不打。”
“我說,有個男人每天下班就攔住我,問我那個老頭子還沒死呢、”
鐘老頭“誰啊?問誰還沒死?”
“長的奧,高高帥帥,模樣很爺們,但是有點吊兒郎當,還覺得很酷呢。讓人看着很不爽呢。”
“他說什麽了?”
“明明關心的了不得,偏偏不進來,每天守在醫院門口等着。我故意逗他,今天很不好诶,差點進急救室。他還威脅我,說,要是不好好照顧你,敢虐待你,就打我诶。
不知道現在醫患關系這麽緊張,他這樣搞,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他下次敢再在醫院門口攔着我,我就叫保安!”
鐘老頭說;“你不要保安,他也沒有壞心,只是關心我才這樣的。
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不知道怎麽樣關心人啊。”
“他都多大了,還是小孩子?我呢?那豈不是還在媽媽肚子裏、”
“你是個好孩子,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原諒他的無禮。”
“哪個,下次,他再攔着你的時候,你能不能讓他來看看我?”
“他可牛掰的厲害,我可指使不動他。”
“你就騙他說,我進搶救室了。”
“他要是打我,你可得護着我。”
“行。你只要把他騙來就好了。”
于是,我和鐘老頭就把他小兒子騙來了。
鐘老頭躺在床上裝死,他小兒子一推門撲到床上;“老豆,你醒醒,你看看我,我來看你了。老豆,你可不要死啊。
老豆,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因為,男人都有面子問題啊。
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冷戰,老豆,你要醒來啊。
明明兩個很相愛,很看重對方的兩個人,非得這樣到生死關頭才肯低頭,才肯服軟,才肯說出心裏話。
鐘老頭還假裝,想聽小兒子說心裏舍不得他啊。
父子二人心結解開,兩個人徹底談了一次。
老爹不管他兒子的性向的為問題了,只想開開心心的過完人生最後幾天。
後來,你老爸啊,就送花啊,說是感謝我對他父親照顧的周到。
又送禮物啊,說是感謝讓他們父子倆和好。
再送珠寶啊,說是個朋友就拿着,要是看不起他就扔了,騎着摩托車就跑了。
你老爸那時候和現在很不一樣。
他那點心思,我看不懂?喜歡我,還不明說,別扭。
後來我跟他談過;“你是有家庭的人,有老婆有孩子,我也不會委屈自己做人家的二奶。你自己選。”
哎,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犯了一樣的錯誤,忍不住人家幾句好話,忍不住人家對自己好。
結果,就有了你,他還沒離婚。
我很生氣,氣他,也氣自己,那個時候脾氣大着呢,自己偷偷的回老家,在老家生了你。
你不知道,我自己在老家的老房子裏生你的時候,心裏把你老爸恨透了。
發誓一輩子都不見面。
我離開的這幾個月,他瘋了似的找我,你阿公阿婆也不待見他。
等我抱着你回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過來了,給你阿公阿婆下跪,發誓一輩子要對我好。
我不理他,可是,你呀,才多大,伸着胳膊咿咿呀呀的叫,他一抱就不鬧了。
還笑。
我那顆心,突然就軟了。你和他總歸是親父子,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着筋。
我以後就算不跟他在一起,找個別人,可是你怎麽辦、
可是原諒他又別扭,不原諒孩子都生了。
就這樣別扭了這麽多年了。”
“小爹地,你和老爸什麽時候結婚?我給你當伴郎。”
“等我生了老二再說吧。”
小爹地摸着大肚子“我如果順利能生下老二,就什麽事也沒有。
萬一的話,你別急,聽我說完。”小爹地喘了一會兒
“如果萬一,我出事的話,要保住孩子。
晏如,如果我出不來手術室,這個孩子就給你養着吧。
不要給你老爸知道。如果你老爸知道我是因為生這個孩子,才出事的。
他會內疚,每次看到這個孩子就會想到我,想到這個孩子是我用命換來的,擔心他會不喜歡老二。
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就說這個孩子是你生的。
讓他叫你小爹地。”
“不要。我還沒準備當人家的爹地。你自己當他爹地。”
“我生你的時候,也沒準備好當人家的爹地,這麽多年不也當的挺好的。
不聽話就揍他!”小爹地又歇一會兒。
“還有,你以後可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個孩子就當你的孩子吧。
如果以後你能再生一個,就告訴他真相,如果生不出來,就當他爹地吧。
我也是為你考慮。”
“我是他哥哥。”
“哥哥呢,将來總會要結婚生子,有自己的一家人,但是兒子呢,永遠都是自己一家人。”
“小爹地,你不要說了,你不會有事的。”
摟着他。
“好,不說了。反正還有兩周才到預産期呢。”
兩個人在網上陸續買了新生嬰兒用品,奶瓶,奶粉,小衣服,小被子,紙尿褲,小毛巾。
小爹地教給我這些東西怎麽挑選,怎麽使用,還在網上預約了保姆。
又查字典,起名字,小名彧兒,大名鐘彧。我們兄弟倆的名字都好有歷史感。
沒多久,小爹地的身體就不能支持了,我和趙小龍只能送他進醫院。
醫生全面檢查後下診斷說:“立刻剖腹産。孕婦身體太差,拖下去很危險。為了腹內胎兒的生命安全,馬上安排手術。”
小爹地拉着我的手,眼神複雜,不像平時那樣淡定從容:
“寶貝兒,原諒小爹地打過你,我心裏也委屈。打完你,我心裏也不好受。”
“小爹地,你不要說,我等你出來。以後,你要是再打我,我就打小弟弟。”
他笑一下,“我這一輩子,雖然如驚鴻短暫,卻不虛此行。
如果我這一去不回,你不必留戀我的身體,馬上火化。
你小爹地最愛美,怎麽能容忍自己變的僵硬醜陋?
還是化成一捧灰,赤條條來去無牽挂。”
“小爹地,你不要說了,你會好好的。”忍着要奔流而出的眼裏。這樣很不吉利呀。
他凄然一笑;“你一定要按我說的辦。趙小龍算是見證人了。”
他被推進手術室,我們目光留戀糾纏不忍分開,直至被門擋住。
趙小龍看情況緊急,“我還是告訴沈秘書吧。這樣拖下去,真不好。”
“可是,老爸能承受這樣的驚吓嗎??你不要告訴他生老二的事情,等着手術結束再說。”
我心存僥幸,也許,小爹地會安全的出來的。
還有我的小弟弟。
我在手術室前來回焦躁的走動,大約半個小時後,護士開門推出一個小嬰兒,我只急匆匆的看他一眼,小臉紫黑,雙目緊閉,小嘴發紫。
“他怎麽了?”
“新生兒缺氧,馬上送新生兒搶救室。”護士急匆匆的推着走了。
小弟弟連哭都沒哭!那麽一點。
我還沒擔心完小弟弟,醫生開門遞過一張單子;“病危通知書。”
我不簽:“人進去還好好的,怎麽一會兒就讓簽病危了、”
趙小龍抱住跳腳的我,“晏如,你冷靜一些。也許沒有那麽危險,只是醫院例行公事,如果你不簽,醫生就沒辦法繼續搶救!”
我喘着氣,哆嗦着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那小嬰兒怎麽樣?”
醫生說:“去問新生兒醫生。”轉身快步進去了。
我說;“你在這裏等着小爹地,我去看看彧兒。打電話叫保姆過來。”
跑着去追護士,趕到新生兒搶救室,兩個手術室在同一個樓層,都開着燈。
我拉住一個護士,裏面的嬰兒什麽情況?
“病人家屬?”
“是,他怎麽樣?”
“嬰兒腹內缺氧,羊水三度污染,懷疑吸入肺部污物,正在搶救。”
頭嗡嗡的響着,好像有無數的飛機在頭頂盤旋。無依無靠,只覺得天地之間,渺小如我。
走廊的這頭,是我的弟弟,走廊的那頭是我的小爹地,他們都在生死線上掙紮。
而我,只能在這裏等待,什麽都改變不了,只能等待命運的裁決。
蒼涼,絕望,孤獨,焦灼,無助。
如果有神啊,不管你是上帝,耶稣,真主,觀音,菩薩,求你,求你,不要帶走他們。
如果可以,請把他們還給我。
我已經失去了東子,失去了人間本應最美的初戀,求你,別帶走小爹地和小弟弟。
求你,哪怕給我留一個,行不行?
你要什麽來交換?我都可以給你,求你。
那樣的煎熬,所有的語言都蒼白無力,無法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新生兒手術室的燈滅了。
我不敢向前一步,害怕醫生說抱歉,只是看着他。
高鼻子的醫生過來拍我的肩膀;“手術已經結束了,還算成功,現在就等着他醒過來了。”
護士推出插着管子的彧兒,進了新生兒特護室。
我隔着玻璃,看到小小的身體 在玻璃箱子裏,小腿蜷縮着,最小號的紙尿褲穿在他身上,顯得好大,小細胳膊上插着針。
皮膚又紅又皺,像個小猴子,一點都不好看。
可是好心疼,那麽小就被插滿管子,疼嗎?
趙小龍趕過來,紅着眼圈;“晏如,你節哀。”
我扭頭,不敢相信他說的話,“小爹地?”
他強忍着,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醫生搶救無效,全身器官衰竭,韓先生。。。。。。”
我說:“你給沈秘書打電話,讓他過來。
聯系殡儀館,上班火化遺體。
不要給老爸說,讓沈秘書慢慢給他說。
彧兒是我生的孩子,你誰都不要說。
讓cici過來看着孩子,我去給小爹地擦身換衣服。”
小爹地已經從手術室裏被轉移到停屍間了。
他的身體還有餘溫,我端了一盆熱水,擰了熱毛巾,擦臉,脖子。
小爹地沒有表情,他是在麻醉的狀态下離世的,很好,沒有感覺到疼痛。
他的眉眼很漂亮,皮膚很柔軟,幹淨,沒有一點的斑。
他的刀口上還有血跡,醫生已經給縫上了剖腹産的刀口,
拿過他喜歡的Dior夏天的真絲襯衫,黑西褲,給他穿上。
很多年以後,我記不起那天晚上,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只是知道,天塌了,我從此再也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以後,我誰也依靠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在這個蒼茫的世界,向前走,就這樣向前走。
我動作緩慢,淚水要滑落的時候,就擡手擦去,因為老家有個說法,如果親人的眼淚落在死去的人身上,他會覺得燒灼的疼,走的不踏實。
我不想他跟這些異國的陌生人一同放進冰冷的冷庫,一直坐在他的旁邊,看着他。
等着有人上班,等着殡儀館的車過來。
很好,國外不像國內,去世一個人,一大群人都圍過來。
呼呼啦啦的不管有關系,沒關系的所有人都在表演,給活人表演悲傷,誇張虛假用力。
很好,就我一個陪着小爹地去殡儀館,火化,開證明,拿骨灰。
不用留遺照,他最美的時刻都印在我和老爸的心裏,不用給別人看。
抱着小爹地的骨灰回醫院,已經下午了,陽光燦爛的照着大地,熱浪滾滾,我卻心寒似冰。
趙小龍正在新生嬰兒ICU病房的玻璃窗前趴着看彧兒。
看我出現,大吃一驚:“晏如!”他眼神停在我的頭發上。
小爹地來米蘭後,我就把頭發染回黑色了,此時,映在玻璃窗上的是一頭銀發。
我的悲傷,自己承受,不要表演給外人看。
一夜白頭,悲傷逆流。
他眼神疼痛,過來抱住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溫暖,有力。
他伸手想把骨灰接過去;“吃飯了嗎?我去買。”
搖頭,抱着骨灰坐在窗口;“彧兒怎麽樣?”
“今天醒過來了,護士給喂了10毫升的奶。還尿了,還拉了綠色的臭粑粑。”
“嗯。沈秘書什麽時候到?”
“晚上2點。”
趴在窗戶上,看着彧兒,在睡夢中,紮撒着胳膊,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像個小風箱。
流着淚,笑。
還好,還好,你留下來了。
你多麽重要,你是小爹地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你和我流着完全一模一樣的血液。
多麽神奇,多麽感動。
小爹地,你才是這個家裏最強大最寬容最愛我們的人。
看着護士進去,換藥,喂奶,換紙尿褲,按摩。
“小爹地,你看,彧兒慢慢的活過來了,他以後會好好的。
他要是不聽話我就揍他。像你揍我一樣。”
我一個巴掌就能覆蓋他的後背,好小。
晚上,趙小龍給拿來了晚餐,只喝了一盒牛奶,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
醫院裏又不讓吸煙,無着無落,只好幹忍着。
趙小龍去接沈秘書,我抱着小爹地的骨灰守着彧兒,等着他們回來。
午夜的走廊很安靜,小爹地笑着摟着我的肩膀,一起看熟睡的彧兒;“彧兒就交給你了。”
“我還沒準備好,做人家的爹地。”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家爹地,把你教的不也很好嗎?”
“哪有,我好累。”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勇者不是不怕吃苦,不怕犧牲,而是歷盡坎坷痛苦,仍然抱有樂觀向上活着的人。”
“小爹地,你不要給我人生指南了。你不要走就好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小爹地。。。。。”猛然驚醒,空曠的走廊上,一片寂靜,哪有小爹地一絲衣香?
抱着他的骨灰,靜靜地貼在玻璃上,看着熟睡彧兒。
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小龍帶着沈秘書出現在我面前,我擡頭看,一向穩重的沈秘書臉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哆嗦。
“我怎麽給三石說啊。”忍不住老淚縱橫。
“沈秘書,麻煩你把小爹地骨灰送回去,我不能送他了。
彧兒也離不了人,也不能長途飛行。”
沈秘書是自己人,趙小龍提前跟他彙報具體情況,他看到我滿頭白發,什麽都不用說了。
我說不回去,換個人,也許會說,我不孝順,但是他知道我有多悲傷,不會責怪。
“晏如,你也要注意身體,現在,鐘家就指望你了。以後,你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了。”
我會的。“沈秘書,老爸,你多費心了。”
我不知道如果老爸知道了這個噩耗,病情會不會複發。
上面有個腦溢血後遺症的老爸,下面有個住重症監護室的兒子,想不長大,都難。
我本來想讓趙小龍代替我回國送葬,但是沈秘書說什麽也不要,讓趙小龍留在這裏陪我。
也好,我和趙小龍已經建立了默契,有時候,話都不用說,他也能知道我想幹什麽。
彧兒住在重症監護室裏,每天的喝的奶用毫升計算,還有大劑量的輸液,那麽弱小,虛弱。
命懸一線的感覺,就那樣系着我的心,恐怕離開一刻,他的小胸脯就不跳了。
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什麽也吃不下,沒有一點胃口,只能喝點奶,實在熬不住的時候,就讓趙小龍替我一會兒,出去在花園裏,吸支煙。
緩緩緊繃的神經,麻痹一下焦灼的心情,暫時逃離一下這沉重的現實。
醫生每天過來給他檢查,那麽小的身體,在醫生手裏像個膠皮娃娃。
第五天的時候,醫生終于告訴我,他的生命體征穩定,已經脫離危險期,但是,他同時告訴我另一個消息:我們認真做了新生兒聽力篩查,彧兒屬于聽力損失,先天性感音神經發育不全性耳聾。
我認真聽他的專業術語,什麽?太專業,我聽不懂,兩個人用手機翻譯,給我解釋。
“耳聾?怎麽會?彧兒睡着的時候,會突然揮動胳膊,那不是因為被聲音驚醒的嗎?”
“那只是新生兒的擁抱反射。”
醫生認真給我解釋了很多,我才接受這個現實。
彧兒在小爹地的肚子裏就沒有發育好,小爹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和營養去蘊育這個孩子,但是還是有缺陷,還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
他就像他最愛的多肉植物一樣,用盡所有的力氣去開花結果,然後死去。
而造成現在所有的情況的是,當時我和鐘衡的事情爆發,小爹地一邊要照顧老爸,一邊要照顧我,而我們兩個都不知道小爹地是最需要照顧的。
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獨自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委屈,必然會影響肚子裏懷孕初期的彧兒。
在我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也盡量選擇忽視過去,遺忘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沒有過去,命運只是開啓了一環,餘下的都是多米諾骨牌,一個壓着一個,撲面而來,壓在我身上,如此沉重,不能呼吸。
大多數聾人的學業嚴重落後,由于聽不到人們的語言,聾啞兒童難以理解人們的行為的實質和相互關系的實質,因而難以借鑒社會所積累的豐富知識和經驗,社會對他們的影響多半停留在表面。
此外,不能理解他人語言表達的思想和要求,還容易産生誤解和猜疑,容易産生同周圍人們的對立情緒。
在這種情緒下,幼兒希望被別人承認和接納的基本感情要求得不到滿足,從而引發一定的情感和行為問題,比如自制能力差,多疑,攻擊性強,自我中心,焦慮,膽怯,退縮,自我封閉等負面情緒。
我的彧兒決不能走到這一步,必須讓他過一個正常寶寶的生活。
讓他聽見是我目前最大的目标,上網,學習,咨詢,選擇,安裝人工耳窩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我正沉浸在彧兒耳聾這一現實裏,手機響了,沈冰的電話,我一看他的號碼就打怵,
“沈秘書?”
“你那邊怎麽樣、彧兒還好嗎、”
“彧兒病情穩定,但是被篩查出新生兒耳聾,需要安裝人工耳蝸。”
“晏如,你別着急,一切慢慢來,彧兒起碼病情穩定了,一天天的好起來了。
小孩子會創造很多生命的奇跡的,你要放寬心,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麽先進,我們給他選擇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耳蝸。
有什麽事情,你給我打電話,我到底是你的長輩,見的比你多些。別自己擔着。”
“謝謝你。我老爸怎麽樣。”人在難的時候,有時一句話,也足夠溫暖。
“你老爸又進醫院了。昨天,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借口說去醫院檢查,在醫院給他說的,他到底還是沒受得了。
還好在醫院,暈過去馬上搶救過來了。你不要太擔心,這邊有我。
你那邊照顧好彧兒。”
“沈秘書,我這邊回不去,那邊,你多費心。”
“晏如,我們都好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難不會總這麽難的。總有好的一天。”
“我知道,沈秘書。”
只有活着才有華麗變身的機會,死了就一無所有了。
挂了沈秘書的電話,撥了老爸的電話;“老爸”
他那邊顫巍巍的接了起來;“晏如。”蒼涼,衰弱。
“對不起,瞞着你小爹地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着想。”
“小爹地不想你難過。”
“我知道。”
“他只想給你留下最美好的印象,不想你看到他醜陋的模樣。”
“我還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老爸,你得好好的。我和彧兒都指望你呢。”
“沈冰給我說了,彧兒身體不好,你又剛生産,沒辦法回來。我不怪你。
你好好養着,我也好好的,以後咱們三口人過日子了。”
老爸不問彧兒是誰的孩子,那都是傷疤,一碰就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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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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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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