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傻大膽

明夏只顧着琢磨胡老的話,直到他走了很久,才後知後覺的有些擔心起他的安全來。

不管喬赫到底有沒有問題,怎麽能讓一個老人家去做摸底這種事?就拿那天晚上的事來說,他和李悠然兩個人去酒吧,後來再加上一個松青也沒占到什麽便宜。李悠然後來表現的雖然厲害,但一開始也還是中了招,何況胡老一個幹巴瘦的老頭子。

明夏越想越不放心,這老人家可是幫他包紮過傷口的人吶,對他一直很和氣,哪能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涉險呢?

明夏在屋裏轉了兩圈,從籠子裏牽出小黑,就是寄養在店裏的那只阿拉斯加,牽着它往外走。還好經過了兩天的緩沖,小黑對出門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的抵觸情緒了,在廣場附近溜達溜達還是挺高興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狗鼻子太靈敏,大概也是記着前些天的事兒,往往走着走着就不肯動彈了,非得換一條路才肯走。

果然,明夏牽着它走到頭天晚上被怪蛇圍攻的地方時,小黑四爪着地,拼命地拽着狗繩往一邊扯。任憑明夏怎麽解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會有妖魔鬼怪橫行,小黑也不肯屈服。明夏無奈,只能牽着它繞到廣場外圍的人行道上,繞一個大圈再進西街。

西街與東街相仿,大多數店鋪都開着門,只是行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時間尚早,櫻花酒吧外面的牌匾都還沒亮起來,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裏面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服務員在吧臺附近搞衛生。

沒有喬赫,也沒有胡老,明夏不好直統統地進去找人,就想了個曲折的辦法,他牽着小黑繞到酒吧後面去了。櫻花酒吧的後街有一道供員工出入的小門,平常客人是不會走這邊的,但萬一胡老想找員工談個話,找到這邊來也是有可能的。

酒吧的後門緊緊關着,明夏牽着小黑來回溜達了兩圈,見街上實在冷清,便打算牽着小黑先回店裏去。一人一狗剛走到街口,就聽遠處有人開門關門的聲音,明夏回頭,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拖着一個深色的行李箱走了出來。

神差鬼使的,明夏拉着小黑躲到了旁邊的廊棚下。

那人左右看了看,拖着行李箱的快步走了。

離得有點兒遠,明夏并不确定這人就是喬赫,只是這人穿着肥肥大大的風衣長褲,頭發也是半長不長的,那種感覺很像是他。

就在明夏不确定要不要追上去的時候,小黑又開始鬧騰了,哼哼唧唧的拖着他往寵物店的方向使勁兒,一副又驚又怕的樣子。明夏無奈,只能先把它帶回家。

寵物店的門開着,松青正給客人介紹狗糧。

明夏有點兒意外,他知道松青跟塗慶平時是有些來往的,但看松青熟門熟路的樣子,看來這種幫忙的事應該不是第一次做。

明夏帶小黑去喝水,那邊松青也把客人送走了,笑嘻嘻的跟他表功,“賣了兩百多塊錢。”

明夏也笑了,“你怎麽過來了?店裏不忙?”

“沒人,早早就關了。”松青也不在意,“我那小本買賣就圖個自在,心情好了多幹點兒,心情不好就躲躲懶。”

明夏洗了手過來,才發現松青把牛兔揣進了外套裏,只有一個腦袋露在拉鏈開口的地方,正東張西望的朝外看,長耳朵還不時晃兩下。

明夏忙說:“我可沒給它洗澡啊。”

“沒事,”松青揪着兔子耳朵拽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咋能說我們小兔髒呢,一點兒都不髒,對吧?”

牛兔轉過身,拿後背對着他。

松青戳了它幾下,擡頭問明夏,“胡老剛才來過?”

明夏無語了,這人怎麽跟個諜報工作者似的,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都能發現呀。

松青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從我店門口過來的呀。我就想知道喬赫的事情他們查的怎麽樣了,要是這人沒問題,我也好放下一樁心事啊,省的天天做惡夢。”

“不是喬赫的事。”明夏彈了一下牛兔的長耳朵,“胡老是來看它的。”

“他有啥好看的?”松青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李悠然也沒傳什麽消息嗎?”

明夏覺得他多事,但也有些同情他心有疑惑卻遲遲不得解,于是耐着性子勸他,“要不就是沒查出問題,這是好事兒。要不就是查出嚴重問題,咱倆都不夠資格知道。後面這一種,你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還不如不知道。”

“主要吧,”松青苦着臉抱怨,“他那天在廣場上磕頭的樣子太特麽的滲人了,我天天想着這事兒,覺都睡不着,還不如直接殺到他家去探個究竟呢。”

“喬赫有家?”明夏愣了一下,“他不是住在酒吧?”

松青翻了他一眼,“酒吧那種地方,偶爾有喝高了的客人留下過一夜是可以的。要真想把那裏當酒店,老板娘也不能同意啊。你聽誰說他住在酒吧的?”

明夏若有所思,“喬赫自己說的。”

“瞎說的。”松青撇嘴,“他十一之前就找好房子了。就是西街後面緊挨着北溪公園的那個新修的小區,叫‘紫檀花園’的。”

明夏聽到北溪公園,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他昨晚一直在想這附近哪裏有湖泊,卻忘了不是只有大湖裏才有蛇,像北溪公園那種有水又有草,且人跡稀少的地方更适合蛇蟲出沒,說不定那些怪蛇的老巢就在那裏。雖然後來那些怪蛇都消失了,但明夏始終不能肯定自己見到的就是幻覺。

明夏又想胡老沒在酒吧,該不會是按着地址找到喬赫家去了吧?

松青忽然站了起來,很認真的看着明夏說:“我覺得李警官夠嗆能給咱們傳消息,我也不指望她了。”

明夏頓覺不妙,“你真想摸到喬赫家去?”

“我就想知道一條:喬赫這孫子背着人的時候到底正常不正常。”

明夏,“……”

明夏也是心頭一動,他想知道胡老有沒有見到喬赫,還有,剛才那個拖着箱子的人影也實在讓他有些好奇。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我有點兒擔心胡老。”

“胡老也在找喬赫?”松青大為不滿,他明明是找李悠然彙報情況,“他們咋回事啊,把個老頭子放出來能幹啥?李警官咋這麽不負責……”

明夏還想提醒他別沖動,松青已經不耐煩的起身往外走了,“別啰嗦了,趕緊的!”

明夏在堯西區的活動範圍基本上都在寵物店附近,北溪公園只聞其名,來還是頭一次。

這一帶差不多就是老城區的最西側了,從公園再往西是正在修建中的農業高科技園區,再往西就是大片的荒地了。從地圖上看的話,荒地的形狀有點兒像一根加大版的肉骨頭,最長的距離接近兩百公裏,一端是生機勃勃的堯洲市堯西區,另一端則與西山層巒疊嶂的幽深叢林相連。

地方寬敞,公園修得也開闊,尤其從堯江支流引過來的一條溪流,繞來繞去地穿過了大半個公園,最後彙入了公園中心的蓮花池。夏日裏蓮花盛開,娉婷多姿,是堯西區避暑賞景的好去處。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偏,夏天一過,晚上就沒什麽人到這邊來散步了。

“紫檀花園”的別墅區緊挨着公園的蓮花池,再往後才是高層住宅。松青指着最靠近湖邊的那棟別墅對明夏說:“最前面那幢別墅就是喬宅。”

明夏一想到喬赫放着老城區最方便熱鬧的地段不住,卻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租房子,心裏就毛毛的。

別墅區的房屋從外形上看大同小異,一水的白牆紅瓦,镂花欄杆。柔和的柱狀照明燈靜靜地伫立在道路和草坪之間,已經開始泛黃的細草、暗色的常青灌木以及園圃角落裏還沒有凋零的幾叢月季讓眼前的景色靜谧如畫。

喬家沒有亮燈,甚至連門燈都是暗的。

“怎麽好像沒人在家?”松青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是說看見他拖着箱子從酒吧裏出來了?”

明夏也莫名的有點兒緊張,說話聲音都放小了,“但我也沒跟蹤他,我怎麽知道他去哪兒了?”

“拖着箱子,肯定是回家呀,”松青小聲嘀咕,“整個老城區都封着呢,他拎着皮箱也出不去呀。”

明夏搓了搓胳膊,“這裏溫度好低啊。”

似乎臨水的地方氣溫是會低一些。而随着他們靠近這座宅子,那種冷森森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的味道順着夜風飄了過來。

“什麽味道?”松青捂住自己的鼻子,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這麽難聞。”

明夏也聞到了一股臭味兒。靜悄悄的宅子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可是具體哪裏不舒服,明夏又說不出來了。這種古怪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沒有亮燈——附近也有幾幢房子沒有亮燈,在初秋的夜風裏門窗緊閉,但是從這些房子裏傳遞出來的寧靜安詳的感覺卻是喬宅所沒有的。喬宅給人的感覺更接近古廟、廢墟或者類似的地方,不帶絲毫的煙火氣。

明夏不确定的說:“可能還沒回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附近的住戶也陸陸續續都亮起燈。喬赫也許已經睡了,也許并沒有回到這裏來。不管怎麽樣,偷窺一幢沒有人在家的空房子要比偷窺別人的私生活讓人感覺自在一點兒。盡管他們倆都不清楚到底想看什麽。

離得近了,空氣裏古怪的味道也變得更加濃郁起來。松青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扭亮了挂在鑰匙環上袖珍手電。微弱的燈光掃過腳下的臺階和修剪得參差不齊的草坪,落在草坪邊緣低矮的常青植物上。深色的枝葉覆蓋下,一團淺色的東西在夜色中呈現出一種與枝桠迥異的質感來。

“怎麽有死貓?”松青移開了手電,“味道這麽大,應該不止這一只。”

明夏注意到松青對氣味比他敏感多了。幾分鐘之後,在房屋另一側的灌木下面,他們又看到了另外一只死貓。

“這些流浪貓的屍體不妥善處理是不行的,”在寵物店裏混久了,明夏也多少有了一些經驗,“應該送去專門的機構火化,或者挖地深埋。”

“這麽高級的小區,人行道、草坪什麽的不是應該有專人打掃嗎?”明夏疑惑地詢問松青這位本地居民,“這邊的小區每月的物業費可不便宜吧?”

“不清楚。”松青皺着眉,表情有些困惑,“我猜,如果每次保潔人員打掃這裏的時候,戶主都表示要自己收拾,不用他們來打掃的話,時間一長也許這一帶的公共衛生就會被忽略。”

松青試探地走近幾步,伸手拽了拽別墅外圍的欄杆,“我想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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