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怒自威

沈少爺氣得毛都炸了,被牧谪扯開時還在憤怒地叫着。

「刁賊鳥!有本事現在就同少爺一決高下!我啄不死你!」

雪滿妝雙眼都是淚,埋在虞星河掌心抽噎着哭着,看來疼得不輕。

虞星河心疼地撫摸他禿了一塊的小腦袋,看着牧谪氣鼓鼓地說:“牧谪,你那靈獸是不是嫉妒我小寵的美貌故意啄他的?”

沈顧容憤怒道:「瞎了你的眼?怎麽看都是為師的美貌更勝一籌!虞星河!你被逐出師門了!」

牧谪眉頭皺着,輕輕撫摸着沈顧容的身體,漫不經心地說:“他一向很乖,不會無緣無故攻擊旁人,許是你這只靈獸有什麽問題,你還是查好底細再養吧。”

虞星河“哼”了一聲,抱着雪滿妝小聲嘟囔:“我都問過啦,這只靈獸有一丁點鳳凰血脈,長大後還會噴火的!”

牧谪揉了揉眉心:“這種話你也信?”

虞星河就信,氣咻咻地抱着靈獸去找離索了。

沈顧容氣憤地沖虞星河的背影叫:「雪滿妝留下!我們一對一互啄!雪滿妝!」

牧谪看到他在那氣得直蹦,無奈地撫了撫他。

還以為只是乖巧的金絲雀,沒想到爪子倒是挺利。

夜幕低垂,初更時滿城燈火闌珊。

雪夜河兩岸也全是捧着花燈的百姓,花樹上挂滿了紅繩緊系的彩箋,晚風一吹滿樹飄紅。

之前虞星河對牧谪的靈獸羨慕得眼都發綠了,這一回他終于也有了只,整個歡天喜地得不行,頭頂着雪滿妝,牽着離索的手,奶聲奶氣地嘚啵嘚啵。

“離索師兄,你說師尊會喜歡這種靈獸嘛?”虞星河說話三句離不了師尊,“師尊出關後看到我養小寵,會不會覺得星河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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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索見他在認真地苦惱,笑了笑,溫聲道:“聖君會喜歡的。”

沈顧容縮在牧谪懷裏生悶氣,聞言忍不住怒道:「聖君不喜歡!」

聖君才不會喜歡那只把他變成這副模樣的小鳳凰!

雪滿妝滿臉呆呆地窩在虞星河頭上,聽到聲音迷茫地回頭,和憤怒的沈顧容對了一眼。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沈顧容打回了幼崽期,行事已沒了之前的張揚嚣張,反倒像是個剛出生的孩子似的稚嫩純真。

但是他骨子裏應當還有着對沈奉雪的執念,哪怕剛才被打成那樣,看到沈團子還是本能地喜歡。

雪滿妝軟軟地啾了一下。

「喜歡你。」

沈顧容:“……”

沈顧容大怒:「放肆——」

牧谪不明白沈顧容又折騰什麽,看到他掙紮着從他懷裏蹦出來,忙一把把他接住,省得他摔下去。

“別鬧了。”

沈顧容急得不行,自從遇到雪滿妝後,他每時每刻都在想着該如何讓雪滿妝把他靈脈中的鳳凰靈力給收回去,但每次想要沖上去和雪滿妝“友善交流”時,牧谪總會把他按住,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

沈顧容嘗試了許多次全都失敗了,只好用翅膀爪子并用地爬上了牧谪的頭頂,和雪滿妝平視,打算這樣和他談判。

「你能将我靈脈中的靈力收回去嗎?」

雪滿妝整個腦袋墊在虞星河的丸子頭上,歪頭茫然道:“什麽?”

沈顧容:「靈力!你的鳳凰靈力!」

雪滿妝又理解了半天,才張大滾圓的眼睛:「啊!原來我真的是鳳凰!」

沈顧容:「……」

沈顧容氣得一頭埋到牧谪頭發裏。

看雪滿妝這副蠢樣子,應該連靈力都不知道怎麽操控,更別談精準将他靈脈中的鳳凰靈力抽回去了。

沈顧容絕望地心想:現在怎麽辦?難道真的只能等一個月後靈力散去後才能變成人形嗎?

現在只是變成鳳凰兩天,沈顧容都覺得自己的思維都偏向于鳥類了,要是一個月後變回人形,他會不會連喝水都是用啄的?

沈顧容越想越覺得可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毛都炸起來了。

雪滿妝看他,認真地誇贊:「你真好看。」

沈顧容:「……」

沈顧容獰笑:「等我把你身上的毛全都拔光,你會更好看。」

雪滿妝一抖,怯怯地縮到虞星河丸子頭旁邊,只敢偷偷地看他。

扶獻城主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離索怕兩人走丢了,一手一個牽着他們往河岸邊走。

雪夜河星光點點,映襯着皎潔月色仿佛一片茫茫雪川中的火蓮,載着百花的畫舫傳來聲聲雅樂,還有人往岸邊抛着別離草。

虞星河乖巧地問離索:“師兄,咱們也要去坐大船嗎?”

離索視線在人群中漫不經心地看着,仿佛是在尋什麽人,聞言低頭笑道:“星河想坐?”

虞星河點頭:“那有好多人呀,好熱鬧。”

離索又問牧谪:“牧谪想坐嗎?”

牧谪:“都行。”

離索也知曉牧谪不争不搶的性子,彎腰把兩人一左一右抱着,順着人群上了一艘畫舫。

沈顧容對白日看到的水鬼還有畏懼,原本還在對着雪滿妝罵罵咧咧,一上了畫舫他立刻慫了,蹦回牧谪衣襟裏,連頭都不敢冒,唯恐再看到不該看的。

畫舫上下兩層,虞星河想看花,離索便帶着他們上了二樓飛廬。

将雕花窗打開,兩岸和遠處河景悉數映入眼簾,視線一絕。

牧谪看了一眼位置就知道離索師兄花了不少靈石,但見虞星河開心得直蹦,只好将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飛廬的位置不怎麽大,三人所在的小隔間被用曳地的竹簾分開,只能隐約瞧見隔壁的人影。

落座後,牧谪将沈顧容捧着放在桌子上,挑選了幾塊點心掰碎了給他。

沈顧容不想吃,扭頭就要蹦着去找雪滿妝。

但是當他一離開牧谪手邊幾寸處後,牧谪就會把他強行抓回來,擡手圈着不讓他亂跑。

沈顧容不明所以,只好裝作乖巧地低頭啄了幾口糕點。

鳳凰吃什麽都沒有味道,沈顧容味同嚼蠟啄了幾口後,突然發現一道名叫“滾雪團”糕點上的熟芝麻味道還不錯。

他抖了抖翅膀,開心地啄了起來。

牧谪看了他一眼,警惕的姿态這才稍稍放松了些。

沈顧容啄了一會後,畫舫突然微微一晃,好像是靠岸接其他客人了。

游了片刻,扶獻城的焰火開始陸陸續續在天邊綻放。

牧谪還從未見到過焰火,還被突然響起的炸聲吓得輕輕一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趁牧谪在看窗外焰火時,沈顧容偷偷摸摸地從牧谪圈起的手臂蹦出去,連撲帶爬地就要去找虞星河身邊找雪滿妝。

他才剛撲了幾步,身體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接着整個人懸空,再次被牧谪逮了回去。

沈顧容正要裝傻,突然感覺握着他身體的手微微傳來一陣力道。

之前牧谪捧着他都怕把他碰疼了,力道從來不敢放大,而現在他好像沒了顧忌,直接緊緊抓着沈顧容的整個身體,眸光沉沉地看着他。

好在沈顧容一身絨毛,被握着也不疼。

他有些詫異地看着臉色陰沉的牧谪,不明白他到底怎麽了。

牧谪輕輕吸了一口氣,擡起另外一只手撫了撫沈顧容的小腦袋,聲音又輕又奶,還帶着點孩子的稚嫩。

“你是我的。”

像是孩子宣告玩具主權似的,但沈顧容聽着,不知為什麽卻感覺後背一冷。

牧谪看到他呆住了,又将掌心的力道松了些,垂着眸輕柔地摸了摸沈顧容的頭。

“別總想着去別人那,如果你還想偷跑,我就只能拿鏈子把你鎖起來了。”

沈顧容:“……”

沈顧容幽幽地看他,心想若我現在是人身,你小子肯定也要被逐出師門。

平日裏牧谪性子穩重,行事不溫不火的,時不時還帶着些不讨喜的陰沉,和虞星河一比存在感堪稱稀薄,有時連自诩公平的離索都會本能偏愛跳脫的虞星河一些。

沈顧容本來還覺得牧谪是個随遇而安的乖孩子,只是被沈奉雪“虐待”後有些寡言少語,現在這番話下來他才明白,牧谪之前并不是不搶,只是懶得争搶對他來說并無意義的東西。

而這只鳥……

牧谪從剛撿到它時就傾注了過多的注意力,對它的情感甚至比沈奉雪還要多。

牧谪自從随沈奉雪來到離人峰後,手中一切全都是沈奉雪一廂情願給他的,靈物、地位甚至是修為,他宛如一個空殼,被人強行塞滿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他卻從不覺得滿足,心中只有惶恐。

牧谪為活命,自小便會察言觀色,僅僅只有六歲卻比一些大人更加透徹,但是無論如何他都看不透那個一身仿佛霜雪纏身的沈奉雪。

他的師尊,青衣白發,眉目間仿佛有着化不完的冷意,驟然擡眸時,一個眼神都能讓牧谪在炎炎烈日下渾身發冷。

牧谪所擁有的東西,全靠沈奉雪決定去留,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受自己掌控。

這只無意中闖入他生命中的小小靈獸,或許只是他為了證明自己還屬于自己的唯一證據。

牧谪垂眸輕輕摸着沈顧容,見他不吭聲了,才把他放下來。

這次沈顧容不敢再跑了——要是牧谪真的拿鏈子把他鎖起來了,沈奉雪一世英名被盡毀,哪怕死了大概也要跳出來和沈顧容同歸于盡。

岸邊人群熙攘,畫舫的小厮恭恭敬敬地将前來乘船的一行人迎上來,無意中擡頭掃了一眼,臉色瞬變。

來的一行人有六人,暗紅披風上繡着龍飛鳳舞的誅邪暗紋,在燭火下也能看得清楚。

“誅邪……大人。”小厮臉色蒼白地陪着笑,“我們這畫舫上有離人峰的辟邪符,應當沒有鬼祟作怪,不知……”

誅邪行事陣仗往往很大,若是真的有妖邪和誅邪打起來,八成整條河都要被炸了。

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衣着寬檐帏帽看不清容貌,他聲音低沉:“畫舫并無邪祟,我等只是來尋人。”

小厮這才松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将他們迎了送去。

入了畫舫,帏帽男人旁的誅邪低聲道:“溫大人,洞庭水鬼能力詭谲,一入雪夜河定是如魚得水,我們若不早些将其抓捕,恐生事端。”

溫流冰置若罔聞。

那人見他一門心思只想找人,想要再催促卻又知曉溫流冰獨斷專行的性子,無聲嘆了一口氣,不再提此事。

另外一個誅邪掃了一眼裝飾奢靡的畫舫,不太确定地問道:“大人,聖君當真會在這種地方?”

溫流冰這次開口了,沉聲道:“弟子契不會出錯。”

“可是您……”

溫流冰眉頭一蹙,回頭看他,氣勢不怒自威:“嗯?”

誅邪讷讷道:“您……不是有暈船症嗎?”

溫流冰:“……”

作者有話要說:

溫流冰:哦,對。勞煩,我要下船。

嘔。

「沈顧容,馬甲,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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