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終于吃飽飽了

某些狼心裏想着絕對不會讓小夫人知道自己尾巴又軟又毛還暖和,但身體卻總是很誠實。

惡狼不敢太過用力的動尾巴,輕輕的呼吸,等到後來,就那樣在疼痛和體內魔氣的雙重壓制下維持着略別扭的姿勢,一邊“孵蛋”,一邊努力忍着疼、開始嘗試着修複體內的妖核。

淵訣嘗試着像以前那樣,從空氣中汲取靈氣,但每一次,當他成功吸收到一些靈氣的時候,那些靈氣就會瞬間被他體內越發澎湃的魔氣一擁而上,瘋狂吞噬。

淵訣試了兩次,體內的妖力不僅沒有任何增長,反倒是魔氣增長了許多。

他不敢再試,只拼命控制着妖識壓制着那些從血脈裏不斷湧出的魔氣,喉間一片腥甜。

碎裂的妖核似乎比之前碎的更徹底了一些,淵訣隐隐約約意識到一件殘酷的事——

也許,他好不了了。

也許,他不是一頭純血的大灰狼,他體內的魔氣源于他的血脈。

因為他身體裏流淌着肮髒的魔物的血,所以無論阮秋秋輸送再多的靈氣,都沒辦法清除掉他身體裏的魔氣。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淵訣甚至猜到,也許他會無意識吞噬周圍生物的生命,也是因為血脈裏、屬于魔的那一部分在作祟。

一想到這個可能,淵訣就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惡心。

他死死咬着牙,煩躁到了極點。

他克制不住心口湧起的羞怒和暴戾,甚至想用尾巴把石床拍碎。

但他剛剛動了一下,就觸碰到了一個圓圓的、已經沒之前那麽冰冷了的蛋。

是阮秋秋放在他尾巴上的。

咽下一口苦澀的郁氣,淵訣泛紅的、快要失去理智的雙眸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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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動彈,只是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一秒、

兩秒、

……

一分鐘、

兩分鐘、

……

五分鐘、

……

十分鐘。

“婚房”外終于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等阮秋秋哆哆嗦嗦的從“儲藏室”裏洗好澡,穿着最後一套幹淨的獸皮衣回到“主卧”的時候,惡狼先生已經小心翼翼的把那枚蛋捂的溫熱了。

阮秋秋不知道他剛剛經歷了怎麽樣的劇烈的掙紮,只是唇角彎着,叫了大灰狼先生一聲,“夫、夫君?你醒着嗎?”

她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眼就瞅見了那頭狼的耳朵猛地抖了抖。

演技很差的大灰狼先生果然是醒着的。

阮秋秋心情很好的走了進來,本來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裝暈,她就順着他演,但沒想到在她撩起獸皮簾子端着木盆進來的時候,石床上那頭面容不似以往那般俊美的狼妖會回應她。

“醒着。”

低沉的、完全和女子不同的沙啞聲音響起,飄到阮秋秋耳朵裏,一下讓她有些懵。

她眼睛睜的有點大,撩開獸皮的動作都頓了頓,有些尴尬想起來自己現在頭發還沒疏,整個人都是亂糟糟的。

“你、你醒了啊……”阮秋秋撓了下臉頰,回過神來之後連忙把獸皮簾放了下來,“我、我洗好了。”

阮秋秋看着床上的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耳朵抖了抖,似乎想要坐起來,但又沒有動。

阮秋秋以為他是很疼,也顧不上尴尬,走進來把木盆放在石桌上,盡量溫和的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淵訣沉默了兩秒,耳朵折了折,沒有焦距的眼睛睜開,眉毛擰着,似乎耗費了巨大的力氣,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蛋。”

阮秋秋“…………啊??”

她懵了兩秒,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去洗澡之前對某狼的尾巴做了什麽,頓時臉色漲紅,一下十分的尴尬。

淵訣顯然也不好意思說兩遍,只是抿着唇,又不敢動,維持着十分僵硬的姿勢躺在床上。

她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小心酸。

——就因為她把那枚蛋放在了他尾巴上,所以這頭狼就這麽老老實實的躺着麽?

阮秋秋快速眨了眨眼睛,偷偷看了眼大灰狼先生微微泛着粉的耳朵尖,輕咳了一聲,往石床邊走,小聲的辯解,“……我不是故意的,現在就把蛋拿下來。”

阮·皮皮蝦·秋秋嘴巴上說着自己不是故意的,實際上就是故意的,她很壞,仗着田螺灰狼不知道為什麽那麽乖巧,故意在把蛋拿起來的時候薅了一把他的尾巴。

她微微發熱的指尖碰觸到他的尾巴,之前那種過電一樣的感覺又瞬間浮了上來。

淵訣眼尾浮上一抹淺淺的紅,耳朵尖尖也更紅了,整頭狼劇烈的顫了一下,差點沒忍住發出一些丢狼的聲音。

阮秋秋看着他抖了一下,還以為他尾巴像之前那樣彎着很疼,頓時真的自責起來,“……尾巴卷着會疼嗎?”

一點都不疼反而很擔心自己的大尾巴有沒有通過測試的某狼“……”

阮秋秋說着,非常溫柔的把大灰狼先生卷着的、軟乎乎的大尾巴給薅直了。

這下,她就感覺某狼抖的更厲害了。

阮秋秋不敢再碰他的尾巴,擡頭看見惡狼額頭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汗,大約是因為“疼痛”眉頭皺的緊緊的,薄唇蒼白,瞬間更加內疚,十分自責,“對不起……”

被她弄的渾身都隐隐發燙的淵訣“…………”

但他又不好直接問阮秋秋“我和田螺灰狼的尾巴誰的更柔軟更溫暖”,就只好默默的平息下又酸澀又激烈的心跳,慢慢的撐着手臂想要坐起來。

大灰狼先生很努力的想要克服疼痛坐起來,但阮秋秋看着他烏黑柔軟的黑發垂在光裸的脊背上,寬闊的背部上漂亮的蝴蝶骨和猙獰的疤痕,面頰隐隐燙了起來。

她把那枚蛋放在了石桌上,拿起之前給他做的、清洗過也勉強幹了的獸皮衣,聲音略有些不自然說,“夫、夫君,把衣服穿上吧。”

淵訣“……”

他倒是忘了,自己現在還是一頭裸狼。

淵訣粉粉的耳尖更粉了,隐隐有泛紅的趨勢。

雄妖大都粗犷,雖然他每次都會好好的穿衣服,也沒有妖和人見識過他半裸着的樣子。

但怎麽在阮秋秋面前,他總是三番四次的忘記穿衣服,老是想着耍流氓。

淵訣睜着眼,忍着殘肢在獸皮上摩擦的劇痛,一點一點的坐了起來。

他緊緊抿着唇,不讓自己因為疼痛而發出丢妖的聲音,只是順着阮秋秋聲音的方向,緩緩轉過頭去,慢慢的伸出手臂,想要接過她遞給自己的獸皮衣。

看着惡狼先生明顯偏移錯了的、沒有焦距的目光,和他試探性的伸出來的長臂。

阮秋秋心口一疼,不忍心只是站在原地等,只是順着他大掌摸索的方向,把那件獸皮衣順勢放在了他手裏。

大掌觸碰到柔軟的獸皮衣,阮秋秋明顯感覺到惡狼先生眉頭擰的沒那麽緊了。

淵訣疼的渾身顫抖,卻依舊努力在他的小夫人面前挺直脊背,克制着過于疼痛而有些發抖的聲音,方向不對的朝阮秋秋說了一聲“謝謝。”

她看着他微微睜着眼睛,緊抿着唇,大掌摸索着獸皮衣,似乎在尋找穿上去的方法,很想上前幫他穿。

但她想到那天,他吐血的時候堅持裝暈的自尊,和剛剛那聲謝謝,深吸一口氣,到底忍住了。

“不用謝。我、我先出去弄點雪回來備着……”阮秋秋轉過身,拿着木盆出了山洞。

聽着腳步聲漸漸離去,淵訣才微微猛地彎下了身。

他無聲的喘息了兩聲,才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着脊背和殘肢緩緩的往下流。

是血。

濃稠的、帶着膿液的血。

似乎在提醒他,他是多麽的不堪。

只不過是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來,穿件衣服而已,都疼的快要失去意識,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弄髒了獸皮。

她已經很辛苦了,但他什麽忙都幫不上。

淵訣眸色瞬間晦暗,眼尾通紅一片,用力咬緊了牙。

——等阮秋秋回來的時候,惡狼先生已經穿好了衣服,半靠在石壁上。

他聽到動靜,側過頭,略狹長上挑的瑞鳳眼迷茫的掃過來,薄唇比之前蒼白了幾分。

這是阮秋秋第一次面對“清醒”着的大灰狼先生,她對上了他那雙灰藍色的眸子,也是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

她的田螺灰狼先生,是真的看不見了。

他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一些冷漠,之前淺粉色的耳朵尖也不粉了。

但阮秋秋卻覺得,他看起來,那麽的遙遠,那麽的悲傷。

阮秋秋眼睛酸了下,努力讓自己用高興一些的語氣說話,“今天我在雪地裏挖了一個陷阱,雖然沒抓到獵物但是好運的在裏面撿到了一枚蛋……”

“卧室”的空氣比外頭稍微溫暖一下,阮秋秋一邊做事一邊不停的說着話。

她說了很多,省略了今天被炎狼部落的那些傻瓜狼妖們挑刺的部分,只是說了盡可能開心的事情。

“小魚,就是今天那個來山洞做客的小男孩,他和我說了森林裏有野生的人參……”

說到莫爺爺一家的時候,她還開玩笑說,“我猜莫貓應該很喜歡吃魚和貓薄荷……”

但她說了很多,那頭狼都沒有給她回應。

阮秋秋漸漸難過起來,她把打好的蛋放進了石鍋裏,轉過身,才發現那頭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昏了過去。

他緊閉着眼睛,唇瓣翕動,好像在說些什麽,俊臉上那些黑點點又開始蔓延。

阮秋秋心底一沉,走到石床邊,打算輸送一些靈氣給他。

她離他近了些,才聽到了他微弱的聲音。

他說,“冷不冷?”

你冷不冷?

會很冷吧。

阮秋秋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頭狼在說什麽。

她眼眶一下熱了起來——

這頭笨狼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她說在大雪裏走了很久,風很大,吃了很多雪。

她不過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雪大難走而已。

阮秋秋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搖了搖腦袋,“我不冷。”

“儲備糧先生,我不冷。”

她念了幾遍,那狼才好像放心了一樣昏了過去。

阮秋秋有些哭笑不得,她把那枚魔核握在了手裏,想像之前那樣,把靈氣輸送到他的體內。

其實她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她的異能已經進階,每天凝聚出的治愈系水滴比之前也多了很多。

如果按照她和大灰狼先生初遇時,水滴對他的治愈效果,田螺灰狼這麽多天下來,應該好一些了才對。

但他體內的魔氣,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越來越多了。

多到,她快要沒辦法壓制了。

——難道,這些魔氣不是因為外界魔物的攻擊,而是本身就存在于惡狼先生體內的嗎?

——他該不會,沒辦法好起來了吧。

這個念頭一産生,阮秋秋連忙否決了。

不會的,一定是她現在靈氣還不夠,如果有靈石,他一定就會好起來的。

阮秋秋咬着唇,像往常那樣把靈氣輸送到他體內。

但這一次,卻和之前很不一樣。

那些魔氣并沒有像以前那樣避開她的靈氣,反而順着,和她的靈氣纏繞到了一起。

魔氣和靈氣相觸的一瞬間,阮秋秋只覺得面前的視線瞬間黑了下來,左腿膝蓋下像是被人硬生生的鋸斷,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除此之外,脊背、腰腹都傳來了陣陣的疼痛,還有胃部,更是傳來了比之前難捱數十倍的饑餓感。

阮秋秋差點被疼暈。

她瞬間失去了平衡,倒在了石床邊上。

她感覺自己突然無比疼痛的後背和像被鋸斷的左腿處緩緩流淌着溫熱的血液,一陣一陣的,疼到窒息。

等那些和她靈氣糾纏着的魔氣被清除幹淨後,阮秋秋才漸漸恢複了視覺,餓到痙攣的胃也好受了一些,左腿也恢複了知覺,後背也似乎沒有血液流淌了。

阮秋秋心底隐隐有了一個猜測,她站起來,看了眼雙眼緊閉的惡狼先生,慢慢掀開了獸皮。

看清他殘肢上緩緩流血的阮秋秋心口一陣緊縮。

她像是為了确認什麽一樣,小心的扶着他的肩膀,伸手探了探他的後背。

那兒,也是濕潤一片。

這下,就算她再遲鈍,也大概明白,剛剛她的靈氣和大灰狼先生體內魔氣想接觸的瞬間,她體會到的,是他現在真實的情況。

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最讓她沒想到的,是源于胃部饑餓。

她以為每天都喂他吃肉,起碼不會那麽餓。

但她卻忽略了,他是一頭狼妖。

就她每天喂的那半斤一斤肉,根本就不可能管飽。

但他從來都沒說過。

也沒有偷吃過,更沒有偷偷把她吃掉。

畢竟她雖然調侃大灰狼先生是儲備糧,她自己呢,對一些喪心病狂的妖來說,其實也是滋味不錯的食物。

她不知道,他居然那麽餓。

阮秋秋看着石鍋裏煮着的蛋羹,又看了眼今天得到了的那只兔子,沒有猶豫,決定今天不管怎麽樣都要把狼喂得飽一點。

她今天聽莫薄荷說了,森林附近的小河裏是有魚的,以前冬季莫貓經常會抓魚改善他們的夥食。

食物,明天她會再去獵一些。

阮秋秋沒再猶豫,吸收了那枚魔核裏最後的靈氣,利用那些靈氣幫他大灰狼先生止住了血,又壓制住了他體內的魔氣。

這一次,因為她靈氣輸送很多,那些魔氣沒有再糾纏上來,阮秋秋就沒有再體會到大灰狼先生現在的情況。

蛋羹的香味漸漸彌漫在了漸漸溫暖起來的山洞裏,儲備糧先生傷勢也好像穩定了下來。

危機過去,阮秋秋準備好了十天以來,他們吃過的最好的一餐。

蛋羹很溫暖,兔子肉也很好吃,阮秋秋第一次,任由自己吃飽了。

她搞好了狼,躺在石床上,想了想,慢慢的拉住了大灰狼先生的手。

抽出了一絲靈氣,輸送到他體內,主動糾纏起了一縷魔氣。

她想,如果她能感覺到大灰狼先生的疼痛,也許,他也能體會到她現在溫暖健康的身體,還有吃的飽飽的肚子。

……

大雪還在下,但卻沒有之前那麽大了。

風獅部落裏

陸子冉拿着一根烤的香噴噴的野豬腿,正拿着骨刀一片片的削到柔月嬈木碗裏。

柔月嬈嬌嗔着抱着他的胳膊,“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覺得自從上次陸子冉從外面捕獵回來,對她就越發好了,一人一妖的感情也越發好了,雖然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但這幾天下雪,他們一直都窩在一起。

她不知道陸子冉“夢”到了很多未來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對她這麽好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只單方面的把這一切都歸功于阮秋秋的離開。

“烤的很好,再吃一點。”陸子冉英俊溫柔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笑。

“再吃要變胖了!”柔月嬈鼓着嘴,“這個野豬腿太油了,要不然扔了吧。”

聽到她滿不在乎的語氣,陸子冉就算很喜歡她,語氣也有些不太好,“冬季食物很珍貴,你若是不吃,我送給別的妖吃。”

“好吧好吧,我再吃一點。”柔月嬈見他真的不高興了,委婉下語氣,“那人家要你喂我吃。”

陸子冉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順着她,只是在喂了她一口後,猶豫着說了句,“明天我要去一趟炎狼部落。”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那場獸潮的事情。

雖然提前知道了危險,但這段時間十分依賴那個“夢”的陸子冉卻不想提前躲開。

他擔心萬一他做了什麽和“夢”裏特別不一樣的事情,就會改變他當上妖王的未來。

和柔月嬈感情升溫倒沒什麽,本來她就是他未來的妖後。

只是,阮秋秋是不是還活着,他想确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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