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觸碰她的掌心

陸子冉的話音落下,柔月嬈就臉色一變,她咀嚼烤肉的動作頓了頓,眉眼之中帶着一抹黯然。

她咽下那塊滋味鮮美的烤肉,擡起眸子望向陸子冉,聲音似乎很平靜的說,“你說你要去炎狼部落?”

“是去看阮秋秋的嗎?”

陸子冉聽到她聲音,就知道他的小福氣包肯定又多想了,他柔和下眉眼,“我只是去确認她是不是還活着,并沒有別的意思。”

“你還是惦記着她。”柔月嬈攥緊了手,“你去找她吧,你走吧,現在就走,別待在我山洞裏。”

陸子冉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定是又吃醋了,心底有些不耐煩,但想到若是阮秋秋死了,他之後說不定要靠柔月嬈心甘情願的幫他擋攻擊,只好耐下性子解釋,“月嬈。”

“如果我要是很在意阮秋秋,在我回部落的當天就去找她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那你還去炎狼部落幹什麽?”柔月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斟酌着說,“秋秋在部落裏也沒什麽親近的家人,她這次嫁給炎狼部落的前任首領,算是為部落出了力,咱們雖然要感謝她,但也不欠她啊,子冉,外面還下那麽大的雪,你就別去了吧。”

陸子冉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略一思考,臨時編了一個理由說,“月嬈,其實是族長讓我去的。”

“族長說,炎狼部落可能藏着什麽秘密,讓我去調查一下。”陸子冉裝作十分“憂郁”的嘆了口氣,“不然我怎麽舍得離開你,我的小傻瓜。”

柔月嬈對上他溫柔的眉眼,才勉強壓抑下了心底的醋意,撲到他懷裏,“那你不許帶多餘的食物給阮秋秋,也不能送她皮子。”

她軟着聲音撒嬌,陸子冉十分爽快的答應了,“好,我不帶。”

他一個三階快突破四階的強大雄性獅子妖,就算不帶食物,去炎狼部落一天多的時間也足夠他在打下獵物了。

柔月嬈也不是不知道這點,但是她就是要使小性子,聽到陸子冉這麽快答應下來,才心情好了不少,松口同意他去了。

陸子冉摸了摸她的腦袋,沒再繼續提這件事。

外頭很冷,點着上好燃木的洞穴裏卻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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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子冉計劃着來确認阮秋秋是否還活着的時候——

炎狼部落,一處僻靜山洞內

炎狼部落的族巫也從中年狼妖林遜那兒得知了白天發生的事情。

臉上有着狼族紋路的族巫在聽完了林遜的話後,遍布皺紋的手掌摩擦着狼頭拐杖,“所以,阮秋秋說她和淵訣親密過,當時就沒有狼妖敢上前了,也沒有妖敢和她換藥草?”

林遜神色一僵,有些丢臉的說,“當時我不在,那裏全是小輩,大家都擔心阮秋秋身上也會染上詛咒,沒敢上前。”

族巫嗤笑一聲,“謝羽不是也在嗎?他們可真是膽子小。”

林遜猶豫了一下,還是辯解着說,“族巫,反正咱們不就是想讓阮秋秋替咱們部落承擔詛咒的後果嗎?小輩們會害怕也正常。”

老族巫聽到他的話,摩挲狼頭木仗的動作頓了頓,半響輕聲嘆了口氣,“對,你說的對。”

老族巫視線望着山洞邊厚重的獸皮簾子,微微有些出神——

自從上次獸潮過後,那位大人下達了一次“給淵訣換一個人族妻子”的命令後,就匆匆離開了。

他承諾過會在炎狼部落危機時刻守護他們,但這段時間卻沒有再見過他。

老族巫曾問過那位大人,可需要他這個族巫做些什麽,但那位大人只是說,“任由他們折騰,那頭狼沒那麽容易死,兩月後,我會再來。”

想到這兒,族巫便沒再繼續追究白日裏那些狼妖不管阮秋秋的事情了。

林遜見老族巫臉色好了一些,便又問,“族巫,那您上次說,讓果兒帶她見見部落裏人族的事情還要辦嗎?”

族巫沉默了片刻,半響搖了搖頭,“算了。”

他原本是覺得那人族小姑娘可憐,想着她不出兩個月就要死,想幫襯一下,但現在既然阮秋秋已經把部落裏許多狼妖和人族都得罪了,還主動說自己身上被染了詛咒,那麽就沒必要再幫她了。

這麽殘酷的冬季,淵訣因為體內血脈特殊或許能活下來,但她八成是熬不過的。

但阮秋秋是死是活,與他們炎狼部落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不過只是一枚自己跳進來的棋子,生死由命,無所謂罷了。

……

被許多人漠視和惦記着的·棋子·秋秋,正躺在石床內側,大灰狼先生的邊上。

雖然靈氣和他體內的魔氣糾纏着,時不時的從他那兒傳來疼痛和饑餓感,但阮秋秋疼着疼着也就習慣了,連着身體的疲憊,順着疼痛睡了過去。

她是睡着了,疼痛減輕了不少的淵訣卻是慢慢的蘇醒了。

他早就餓到麻木失去知覺的胃部湧上了暖洋洋的飽腹感,斷掉的腿和身上有些發炎化膿的傷口上的疼痛也變淡了許多。

妖核周圍隐隐萦繞着一圈靈力,壓制着那些魔氣,是精純的、屬于阮秋秋的靈力。

心口又不争氣的燙了起來,淵訣動了動比身體其他部位都更暖和一些的右手,很快就觸碰到了阮秋秋冰冰涼涼的指尖。

他像是被猛然燙了一下,臉漸漸變得很紅,耳朵也不自然的抖了抖。

她、她居然和他握着手。

惡狼先生一動也不敢動,他平癱着大掌,任由阮秋秋把她比自己小上一大圈的手掌搭在他的大手上。

皮膚接觸的地方漸漸熱了起來,淵訣睜開狹長的眸子,在黑夜裏慢慢側過頭。

雖然他什麽都看不見,但他還是下意識的這麽做了。

鼻尖能聞到阮秋秋身上的味道。

是清新的洗浴過的味道……

對。

她今天洗澡了。

她還暗示(?)他了。

只是……

他太丢狼了,竟然就這麽疼暈了。

大灰狼先生掌心貼着阮秋秋的,感覺到她溫涼細膩的皮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心跳的越來越快。

也不知道,他尾巴的柔軟和溫暖的程度有沒有達到她的期待。

想到她的指尖觸碰到他毛茸茸尾巴的觸感,惡狼先生英俊的臉上漸漸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他緊抿着唇,慢慢的、無恥的、悄悄擡了擡被阮秋秋壓在掌心之下的大掌。

一人一狼的手掌貼合,淵訣只覺得腦袋有瞬間的空白,熱度迅速在他整頭狼身上蔓延,只是有些暈乎乎的想——

原來,和小夫人親密的滋味,是這樣的嗎?

怪不得那些妖們,那麽喜歡交合。

淵訣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覺得自己現在心跳快的不太正常。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乘人之危,現在偷偷摸阮秋秋的手的他,與那些耍流氓的狼妖有什麽區別!

但他大約本質就是一頭特別變态的狼,他知道自己很過分,但還是無恥的,用大掌把阮秋秋整個伸到他獸皮被裏的手給握緊了。

是她先握住他的手的,

是她先把手伸到他獸皮被裏來的……

惡狼先生尾巴悄悄的甩了甩,握緊了秋秋的手還不算,還用修長的指腹小心又故意的碰了一遍又一遍。

他每次碰觸到,就又立刻彈開,然後繼續紅着臉觸碰。

十足心虛。

——嗯……

秋秋的手很小,和他的不能比。

她的手也很軟,沒有他的骨頭硬……

再又一次用指尖去碰觸她掌心的手,阮秋秋終于被撓的受不了了。

她只感覺在夢裏,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撓她掌心。

蜻蜓點水一樣,癢癢的。

掌心本就很敏感,她被來回搞了那麽幾次,只想把手掌抽回來好好抓一抓。

于是睡得朦朦胧胧的她也就這麽做了。

“唔……”把手從大灰狼先生那兒抽了回來,阮秋秋把癢得要命的手掌放在獸皮上擦了擦,而後才縮回了自己的獸皮被裏,然後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睡着了。

被她擦手的動作弄的突然一陣低落的大灰狼先生“……”

他緩緩攥緊了剛剛握過阮秋秋手的大掌,臉色瞬間蒼白了許多,額上也再次滲出了冷汗,半響才故作鎮定的彎起了唇,低低的笑了一聲。

在她抽回手掌的那一刻,她原本滞留在他體內、抵達極限快要消散的靈氣也一并離去。

疼痛感和饑餓感又再度蜂擁而上,溫暖離他而去,無邊的黑暗蜂擁而上,像無法掙脫的蛛網,瞬間将他吞沒。

大灰狼先生就算再遲鈍,也明白過來,剛剛帶給他光明和溫暖的,是阮秋秋。

喉間漸漸湧上苦澀的痛楚,淵訣深吸一口氣,緊緊咬着牙。

他沒有任由自己掙紮在即将昏迷的深淵,而是趁着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再次嘗試着修複妖核。

但命運似乎在和他作對,但凡他忍着四肢百骸的痛楚,從空氣中吸收一點點靈氣,就會迅速被隐藏在他血脈裏的那些魔氣吞噬。

魔氣上湧,在又一次快要沒辦法對抗那些魔氣的瞬間,淵訣放棄了繼續吸納靈氣對抗體內的魔氣。

他忍着翻湧的鮮血,壓抑着咳嗽的欲望,只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悶聲。

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就算他再怎麽不願意承認,再怎麽想要恢複成以前那頭威風凜凜的狼妖,但現實擺在面前——

那些在他體內肆虐的魔氣,就是來源于他的血脈。

他這一身血液,帶着屬于魔物的、肮髒的部分。

淵訣眸光黯然,眼底漸漸彌漫上一層猩紅。

幼時的記憶,大都模糊不清了。

他并不記得自己是誰的孩子,只隐隐約約記憶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和深淵。

惡狼先生慢慢攥緊了手。

這樣的他,就算他的小夫人的靈氣再特殊,也不一定能治好他。

也許,他真的放幹自己一身髒血,斷了魔氣的來源,成為她口中的“狼幹”,她才能用靈氣清除掉他身上一切的魔氣吧。

意識到就算一直這樣拖下去,自己也不可能恢複成一頭健康的狼妖的儲備糧先生自嘲的彎起了唇。

他在腦海裏勾勒出阮秋秋的樣子,想起她這些天省着沒舍得吃全都喂他吃了的食物,想起她被凍的通紅的手掌,想起她可能被狼妖欺負的受傷……

而他,只能像廢物一樣躺在石床上,看着她奔波勞累,為了生存艱難的掙紮。

心口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的剜,淵訣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

他紅着雙眼,第一次,盡可能的控制着自己,嘗試着接納一絲血脈裏的魔氣。

那些像是有生命的魔氣,幾乎瞬間就察覺到了它們主人的召喚,興奮的凝成了一團,各自争搶着,最後卻十分聽話的,只分出了淵訣想要的一縷,融入了他背部快要流血的傷口處。

麻癢的感覺傳來,大灰狼先生只覺得背後的傷口像是被阮秋秋用治愈水滴治療過一樣,幾乎瞬間,就止住了血。

疼痛感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絲對食物的渴望、對殺戮和鮮血的渴求。

“……呵。”

身體的變化過于明顯,淵訣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心口卻越發的疼痛難安。

看啊,他恢複成一頭正常的、健康的、能夠好好的和阮秋秋生活在一起的大灰狼是那樣的困難。

可,堕落成一頭大魔狼,卻是如此的輕松和簡單。

淵訣甚至有預感,若是他漸漸的接受血脈裏的這些魔氣,或許,他可以很快就好起來,甚至能擁有強大的戰力。

只是那個時候,他還是他嗎?

他還會記得他的小夫人麽?

他會不會連曾經有一個叫阮秋秋的人族,都一并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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