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還真重生了。

斐垣無趣地躺了回去。

在游戲裏的時候已經猜到了,再确定一次,也沒什麽大驚小怪或是新奇的感覺。

死啊活啊的,他沒多少執着,想死的時候就去找死,不想死的時候就随便活着,這樣就好了。

但再來一次這種事情,挺沒勁兒的。

有點……可惜。

我都安安靜靜地等死了,怎麽就死不掉呢?

林助理下意識地出了病房,小心合上門後,他又覺出一絲不對來。

不對啊,他幹嘛這麽聽那個小鬼的話?

就一個小私生子!

林助理想到斐家真少爺的叮囑,馬上又板起臉推門進去。

“是這樣的,斐垣少爺,董事長今天派我過來,除了為你繳費辦理住院手續外,還有就是要幫你處理戶口的問題。董事長的生意很忙,這件事他會全權委托律師來跟您對接。”

“你不是律師對吧?”斐垣掀了掀眼皮,大概因為太無聊,所以有了多分一點注意力給他的意思。

林助理一愣,下意識就地順着斐垣的話回答:“是的,但是——”

“那你來幹嘛?”

初出社會的林助理漲紅了臉。說是董事長助理,實際上董事長助理有一個辦公室的人,斐垣住院,斐程峰作為父親不好過問,但太過重視常月笙那邊又不好交差,于是把這個事情随便推給了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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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程峰雖然是董事長,但常月笙手裏股權不少,高層有一半都是她的人,誰都知道這是個得罪人的事情,于是就推給了辦公室裏最沒有話語權的實習生。

林助理心不甘心不願地接了,也知道這是件再棘手不過的事情了。但轉念一想,雖然棘手,但也是個向董事長夫人少爺獻忠心的機會。

信心滿滿地打了要好好羞辱斐垣的腹稿,結果被全數堵了回來,林助理瞬間就羞惱了起來。

“斐垣少爺,雖然這話不好聽,但我想請你認清現在的狀況。作為一個非婚生子,在道德倫理上——”

“對,道德倫理,非婚生子确實不好聽,你去和斐程峰和林語說啊。”斐垣面無表情地說,“我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不道德也是他們不要臉,跑來跟我着叭叭叭地吵什麽?我是婚內出軌了還是勾引有婦之夫了?”

林助理來之前是準備了很多腹稿的,本以為這種沒見識又窮又膽小的小鬼随便兩句就能唬住,結果沒想到接連兩次都被堵了回來。

初入社會的林助理鐵皮功還未大成,被斐垣這麽一嗆臉上一白一紅的瞬間就挂不住了。

“斐垣少爺自然是沒錯的。”林助理勉強扯着笑說,“董事長派我過來,自然是站在斐垣少爺你的角度考慮的。所以我希望你還是能聽我把話說完。一個父親,總不會傷害自己孩子的。”

“快點說。”斐垣不耐煩道。畢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斐垣再好的記憶都不能一一将沒一天發生的事情記下來。反正現在閑着是也沒事,就聽他叨叨,當了背景音好了。

“那我先将事情的經過捋一捋,到時候見了律師,也方便斐垣少爺你和律師交流。首先是2002年的時候……”

林助理站在床邊講得認真,但斐垣躺着床上閉着眼睛聽得随意。

人總是要說一點自己堅信的事情的。好像不不說這些,就會活不下去一樣。

斐程峰和林語那堆破爛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了,林助理的話也就随便聽聽,反正沒半點參考價值。

他在想的,自己目前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狀況。

二零二零年六月三日,高考的前幾天。

這個時間是個很奇妙的節點。

“他”應該是在六月的幾個月前不小心把斐程峰的婚生子斐睿安給救了,出于感謝,斐程峰包了他所有的藥療費用,讓他住了醫院的豪華VIP病房。

不然以林語的小氣,最多也就是家門口小診所。

但也因為這樣,斐程峰那邊通過醫院的檢查“陰差陽錯”地知道了斐垣的身份——斐程峰和林語的兒子。

上輩子好像也是這樣,在這躺了一個多月後,有個人跑來叭叭叭地跟他說了一大堆,十八歲的斐垣三觀瞬間就崩了。

斐垣窮,一直都窮,但窮得很有骨氣,一下多了個親爸,還多了個私生子的名頭,斐垣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加上林助理話裏話外的針對和嘲諷,斐垣能想到當初的自己氣成了什麽樣子。

也是因為這樣件事,斐垣的一生再也沒有安生日子可以過。

“……我這邊給出的建議,當然是希望斐垣少爺你可以勸勸林語女士。在道德輿論方面,你們畢竟是不占理的。”

林語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已經被常月笙趕走了,林語倒是有找過斐程峰,但斐程峰不敢再讓常月笙生氣,連見也沒見就把林語趕走了,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這回事。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的事故。

斐程峰知道了自己多了個兒子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想認回來,想要補償他這麽多年對他的虧欠。

但是出于父愛,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那就仁者見仁了。

“雖然戶口還是不變,但斐垣少爺,你畢竟是董事長的兒子,哪有父親不疼愛孩子的道理呢?尤其着正是高考的關鍵期,董事長想要維持現狀,也是為了你着想啊。你也十八了,照理說董事長已經沒有照顧你的義務了,但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他能提出這樣的條件,已經是足夠愛你的表現了。畢竟,斐垣少爺你的身份并不光彩,出生……”

林助理的話意味深長地斷掉了,但留給人無限的遐想,雖然是口口聲聲喊着斐垣少爺,打着為他好的旗號,但眼裏的蔑視和話裏的嘲.諷卻怎麽也少不了。

對手是十八歲的孩子,林助理根本就沒有把斐垣放在眼裏過,自然也就沒什麽尊不尊重的意思。

“所以?”斐垣慢慢地轉過頭将視線放到了這個自稱是斐程峰助理的男人身上,“所以,照你說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站起來,走出去,然後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是不是?”斐垣慢慢坐了起來,寬大的白藍色條紋病號服将他本來就瘦弱的身體襯得越發纖細易斷。

林助理一愣,下意識地就要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話确實有些刻.薄,但還不到斐垣說的這個程度。

他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幹嘛非得把人逼死給自己找事情呢?

雖然現在這樣的處境讓斐垣顯得有些為難有點窘迫,但他像是一點沒察覺似的,反倒是十分愉快地笑了起來,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假笑,而是那種連眼角眉梢都帶着快活的笑容,像是一縷陽光灑在他的五官上,将他整個人照亮,有了神彩。

不合時宜的笑,和那種讓人為難怎麽都沒辦法回答的反問,讓林秘書的後背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有些想反駁斐垣的話,說自己沒說過那樣的話。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下本該屬于斐垣的尴尬出現在了他的身上,有一瞬間,林助理甚至覺得自己和斐垣調換了位置,他才是那個掌握主導權的“大人”。

這個認知,讓林助理有一瞬間的慌亂:“斐垣少、少爺,我剛才……”

斐垣卻不像有理會他的意思,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了起來:“其實啊,我也覺得我沒什麽活下去的價值呢!要不這樣吧,你去找一根粗一點承重強一點的繩子,記得要好好地用布和棉花把繩子纏上。”

斐垣說話的時候,慘白的臉上浮起了一些紅暈,眼神也越發的迷.離,像是看見了什麽喜愛的東西一樣,越說,便愈發的興奮起來,但不知是出于禮貌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他的語氣依然是柔和的。

“不然繩子會把我弄疼的哦。粗糙的纖維會在我脖子處的皮肉見摩擦着,然後像鋸子那樣一點一點地磨破我的皮膚,刺進我的肉裏,血會一點一點地滲出來。嘶……想想就好疼哦!雖然我覺得這點痛和窒息的感覺比起來算不了什麽,但多少能舒服一點總是好的吧!等你找好了繩子,再找一個風景超棒的地方,我要一個……”

“斐、斐垣!”斐垣說話用的雖然一直都是“我”,但林助理卻在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自己脖子處的皮肉一點一點地被粗糙的繩子磨破、出血、勒緊……,陰冷的感覺包圍着林助理,讓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腳下更有一股毛骨悚然的什麽感覺從腳底直直竄上了天靈蓋,讓他的骨頭都透着一股冷意。

被打斷的斐垣歪着他看着他,慘白臉上的紅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褪去,黑沉沉的眼睛裏好像表達着什麽不滿,但又好像只是單純地在看着他。

“……”林助理的大腦有那麽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

“你有什麽事情嗎?”斐垣禮貌地問道,嘴角的弧度放了下來,臉上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間內全部褪去,他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既沒有不滿不高興,也沒有興奮高興,只是單純地看着他,平板地沒有任何的弧度。

“呼、呼——”林助理回過神,猛然被窒息的感覺吓了一跳,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也是這個時候,他恍惚地想着,原來剛才我是連呼吸都忘記了嗎?

“沒、沒事了。”林助理不想和斐垣繼續糾纏下去了,只想快一點離開這個詭異的房間,抓着自己的領口低着頭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那就走吧。”斐垣恹恹地垂下眼皮,又躺回了病床上,安靜地看着窗戶外面飄過的雲。

林助理得到許可,飛快地往病房外竄去,只是鬼使神差地,他往斐垣那看了一眼。黑發的少年歪着頭,純黑色的眼睛裏映着藍天和白雲,姣好的五官表情寡淡,有些長的淩亂黑發和過于慘白的膚色像是他身上唯二的色彩。

明明應該是一副靜谧又美好的畫,偏偏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一股電流似的酥麻游過他的身體,林助理能感覺到自己不自覺地豎起了雞皮疙瘩,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無法追溯根源地恐慌湧了上來。

林助理的心跳了跳,甚至出現了“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的錯覺。

“啪——”門被重重關上,林助理在護士“不要在走廊上奔跑”的斥責下飛也似的竄下了樓梯。

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從他的指尖消失不見。

果然,靠他自己搶來的煞氣,系統可以壓制,但無法像“須知”裏面說的那樣完全不能使用。

斐垣躺在床上想了會兒獵殺場,又想了會兒接下來又去哪裏。

很唐突的,常月笙的聲音突然竄進了耳朵。

斐垣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何,常月笙滿身是血的擋在他的面前的場景也跟着跳了出來。

明明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剛重生時都沒懷念一下,現在蹦出來幹嘛?

但最後,也只能歸根于獵殺場和現實的時間差。

對常月笙,斐垣已經沒多大興趣了。

對她本身沒有愛,恨成了一種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雞肋,就像常月笙死前他想對她說的那樣:不必。

不必這樣。

反正,我又不會原諒你。

但他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沒有必要了。

在你親手将我毀去的那一刻起,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你親愛的垣垣,被你親手殺死了。

比起常月笙,斐垣覺得,自己更想去看看林語。

“來,胳膊伸出來,抽血了。”護士推着小車進來,擺弄着碘酒和針管,關心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今天感覺怎麽樣?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幾天稍微放松一點沒有關系的,你的成績那麽好,正常發揮就可以了。”

斐垣卻是看也不看她,起身要下床。

“斐垣,你的腳還沒好徹底,最好是別動再養養!”VIP病房的價格高,醫生護士的人手也足,斐垣性格開朗活潑又嘴甜,住了一個多月,和這邊的護士早就熟悉了。

斐垣拿起拐杖就走,護士看了以為他又要逞強,連忙上去要勸。

“走開。”斐垣的腿已經無礙的,但想着裹着石膏的外表看着還有些用,他沒有直接了當地就去找醫生把腿上的石膏卸掉。

斐垣冷冷地看着她,護士一對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身體突然僵住了。

“斐垣,怎麽了?是不是剛才來的那個人跟你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別往心裏去……”

斐垣不耐煩地側身躲開他。

護士大概是好意的,但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斐垣,你去哪裏?想出去散心的話也要先把檢查做了啊!斐垣,斐垣!”

“算了,你讓他一個人靜靜吧。剛才那人為什麽來的你知道不?”知道點內情的護士長拉住了她。

斐垣不理會醫生護士的騷.亂,徑直往樓下走去,腿上的傷雖然沒好全,但斐垣的身手卻格外的靈活。

骨折這種事情,呵。

斐垣站在醫院的大門口,看着眼前人來人往,滿是車流大樓的吵鬧,有一瞬間的恍惚。

醫院這種特殊場合,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總是沒個安靜的時候,車堵得比人走着慢是常态,人叫的和車喇叭一起轟炸耳朵更是尋常。

斐垣沒覺得吵,他只覺得恍惚。

也就這一刻,斐垣才有了真真切切的“啊,真的重來”的實感。

我真的……重生了。

幾年前入院出院入院又出院的繁忙似乎還在眼前。

“嘀————”

被巨大的鳴笛聲吵回神,斐垣皺了皺眉,拄着拐杖快步走開。

他不喜歡車。

大概三次車禍的經歷讓他對車這種東西格外排.斥,有一段時間甚至有了空間幽閉症,一上車一進電梯就動不了。

那種身體不能被自己控制的感覺很糟糕,斐垣當機立斷地就開始長坐汽車,讓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地載着他開車。吃了吐吐了再挂水,折騰了半個月多,身體不再對車或是狹小空間又如何反應了。但他還是讨厭車。

不管是坐車,還是身邊有車經過。

“林語,過來接我。”斐垣用找了醫院附近的電話亭花了一塊錢,給他名義上的媽打了個電話。

“是斐垣啊,怎麽了嗎?醫生不是說你還需要養一個月嗎?不着急出院,醫藥費有人付着,你安心在哪裏待着就好了,其他的全部交給媽媽就行了。”林語的聲音有些驚訝,但依然聽得出如水一般的溫柔。

“斐程峰來找我了。”斐垣懶得和她多說,直截了當地就把電話給挂了。

斐垣這種行為,放平時林語肯定要生氣的,但聽到“斐程峰”三個字,林語心下一跳,但同時一股無法掩蓋的興奮沖了上來。

和斐程峰比起來,斐垣又算得了什麽呢?

“程峰啊,我們得有十八年沒見過了吧?”林語捂着臉笑,又忍不住眼眶發酸,眼皮一眨,兩滴眼淚便砸在了手上,“程峰,我好高興啊。”

馬上,就能見到你了。

林語,我……好想你呀。

斐垣靠着電話亭癡癡地笑了一會兒。

斐垣沒說他在哪,但他知道,林語會不顧一切的找來的。

畢竟,他可是她手中唯一的砝碼。

斐垣掏了掏口袋,把所有的錢翻出來,病號服裏只有十八塊錢,減掉打電話的一塊錢,剩下的十七塊是他所有的家當。

手機什麽的,他沒有那種東西。一個雜牌智能機一百起步,一個月月租最低五塊,打電話包流量還要另交錢,他沒那麽多錢。

所有從來也沒有過。

斐垣不準備回家,十年過去,他早忘了自己家在什麽地方。也沒有回去的必要。

但他同樣沒有地方去。

更沒錢。

斐垣覺得沒意思,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缺什麽。

缺錢。

斐垣窮,是真的窮。

高三兩星期放一天假,斐垣目前名義上的媽——林語一次給一百五,照着林語的算法,早餐一塊午餐五塊晚餐五塊,還能有買零食的錢。

十八歲的斐垣覺得他媽一人養他太不容易,從來都是給多少拿多少,從來不抱怨錢太少。

但花錢哪能照着他媽說的那樣花,學校食堂的東西比外頭的便宜,但一塊錢也就只能買兩個比小籠包大一圈的菜包,兩個一起塞都塞不滿一嘴巴。

高三六點半就要開始早自習前的“第零節 課”,斐垣是走讀生,沒自行車也沒錢做公交,早上得五點半起來走着過去,連跑也不敢——跑容易餓。

中午十一點半下課,斐垣慣例是一塊半的炒豆芽、炒包菜、炒白菜和蒸蛋裏選,加上五毛米飯,一頓三塊半,兩頓七塊錢,一天九塊錢解決。

到了晚上就早早地用睡眠來抗餓,這樣也順順利利地找到了一米七六,就是瘦,只是骨頭疼。

照着斐垣的花法,這樣倆星期一百三囫囵地能省下十一二塊,星期天再找找兼職,還能把補課費和資料費也給填上。

斐垣看着自己手裏的十八塊,突然覺得從前的時候有點沒腦子。

林語說她掙不了多少錢,說養他太費錢,但從來也不想想她的一屋子衣服和一桌子的化妝品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林語說那是她從別人那讨的,別人不要了送給她的,他也就傻乎乎的信了,還覺得他媽真是太不容易了,為了養活他連買件衣服都舍不得。

現在跳離了那個狀态和那個年齡再去看,林語的那些說辭和借口不堪一擊地讓人發笑。

但曾經的斐垣是認真的。

他媽太不容易了,養他太難了。我要懂事一點,我要再優秀一點,一定要讓她以後過上好日子才行!一定要好好孝敬她,不讓她受委屈!

但他哪裏知道,林語最恨的,就是他能出息。

肚子很餓,但斐垣卻沒什麽胃口。

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餓肚子的感覺了,切了大半個胃以後,他的飯量就小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平時所需的營養也都是靠着打營養針補充的。

不過看在他那麽久沒體會過餓肚子的感覺,那就去吃點東西好了。

“一碗牛肉米粉。”醫院邊上的物價要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一把粉絲,幾根豆芽幾片薄得很透光的牛肉,一碗十七很正常。

“小同學,你這是腿傷了吧?怎麽一個人到外面來吃啊?你家裏人沒來送飯嗎?還是嫌醫院的飯菜不好吃?”老板娘關切地問道。

斐垣神色淡淡:“和你沒關系。”

老板娘一噎,餘光在斐垣手上微微鼓起的青筋上一閃,又夾了一筷子肉鋪在米粉上。

斐垣沒什麽感想,端過米線随便找了一個位子就開始吃。

斐垣本是想體驗一下吃東西的感覺,但十八歲的身體太需要能量,食量大得吓人,一碗米線連粉帶湯地吃完,斐垣才堪堪回過神。

有點飽。

感覺,不是很好。

斐垣身體還在叫嚣着再多吃一點,但他卻不準備滿足它了。

在VIP病房裏待着的這段時間,別的不說,吃的還是挺好的,斐垣的身體雖然依然瘦成了皮包骨,但卻沒多少頭暈體弱的問題。

仔細想想,這段時間,大概就是所謂的“人生高光”時刻了吧。不需要為下一頓怎麽省錢發愁,不需要靠喝水來硬扛饑餓,不會餓得半夜抓心撓肺地爬在床上用拳頭壓肚子。

也不會為今天會出車禍還是明天會被綁架擔驚受怕。

只是這種高光時刻太短。

和斐程峰的血緣鑒定書将他的夢敲得破碎不堪,直直打進無法逃脫出來的地獄深處。

并不是對所有人都可以說是幸運的,這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豪門身世,斐垣寧願從一開始就沒有過。

林語花了點時間才找到斐垣,一見斐垣她就有些生氣:“你跑到哪裏去了?!怎麽不在病房裏好好待着?!”

林語聽說斐程峰來了,特意改變過自己的形象,整個人看起來樸素但是不隐光彩,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又柔又軟,但口氣卻十分不好,和那張溫婉柔順的臉大庭相徑。

話一出口,她就認識到自己的聲音太過尖銳,語氣太過咄咄逼人,想到斐程峰的影子都還沒見到,于是便緩和了語氣:“垣垣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你的腿還沒好,身邊也沒個人照應着,要是出了什麽事,這讓媽媽可這麽辦啊!”

“走吧。”

“垣垣,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林語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斐垣是個公認的好孩子,成績好,性格好,因為知道單身母親獨自撫養自己長大很不容易,早熟的斐垣很早就會想盡辦法給林語減負,也從來不在林語面前展露不好的情緒。

但今天,自從斐垣見了她,一直都沒個笑臉。

一絲慌亂爬上心頭,林語覺得有是東西想要從她的身邊逃走了,但很快,她又立刻鎮定了下來。

不可能的,她是不可能失敗的。

“斐垣,怎麽了嗎?”林語微微蹙起眉頭,關切地扶住了斐垣。

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了,但林語保養得很好,不管是臉還是手,都看不出松弛和皺紋,白皙有纖長的手指青蔥嬌嫩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媽。”斐垣笑開了,他低下頭,視線在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看了好一會兒。

奇怪的感覺又跑了出來,在斐垣的視線下,她很難再把手繼續放在上邊做着母慈子孝的樣子。

林語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斐垣有些陌生,但細看,依然是她的那個斐垣,沒有任何的不同。說是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母子,但林語對斐垣并沒有多少的熟悉。

斐垣總是行色匆匆,為自己的下一頓飯發愁,為自己的下一次進步刻苦,母子倆很少有閑暇坐在一起的時間。

更別說……

林語有些尴尬地松開了手,轉而用手指勾了勾不需要再打理的頭發,神色間帶上了一些讨好:“斐垣,媽帶你回病房吧。”

十八年了,太久了,她急迫地想要見到斐程峰,想要見到——

“回家就好。”手臂的皮膚上似乎還殘留着林語溫度,這讓斐垣有些嫌.惡的皺起了眉。

年輕的身體似乎還沒有産生排斥反應,但心理上,斐垣卻難受得想要洗個澡。

就是針對林語,斐垣讨厭和林語任何的肢體接觸。

哪怕曾經是那麽渴望過母親的關愛。

“不行!”林語幾乎要尖叫出來,她想了十八年才即将見到的人,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就放棄呢?!

“我說,回去。”斐垣表情淡淡,但卻是不容拒絕的。

“斐垣!!”林語怒視,但接觸到斐垣黑沉沉的眼睛時,一陣寒顫讓她冷靜了下來。

“斐垣啊,媽媽知道,你是覺得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了。這該怪媽媽,是媽媽沒給你一個好的出身。但程峰他是你的爸爸呀?媽媽和爸爸的錯,是該我們去承擔,但父親和兒子之間,哪有什麽說不開的仇呢?哪怕是從法律上講,你也是無辜的呀!”

“林語,我不想再說一遍。我要回去,現在,立刻!”斐垣冷下臉。

“斐垣……”林語還想說些什麽,但一想到現在能見斐程峰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斐垣的身上,又猶豫了。

“好好好,你這孩子,幾天不回家就想得很了,這以後上了大學可這麽辦呀!”林語放軟了語氣,一下也沒留意斐垣直呼她名字的事情。

斐垣對她的溫柔小意毫無所動,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林語嘴邊的笑容一僵,移開了視線妥協道:“媽回去給你做你愛吃的,你乖乖在病房裏待着,好嗎?”

大概是看斐垣的眼神沒什麽變化,林語又飛快地補上了一句:“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腿還沒好,別亂跑把自己傷得更厲害了。有什麽事情讓媽媽來幹就可以了,你乖乖地回去躺着好不好?”

“林語,你知道斐程峰為什麽會找上來嗎?”

林語腦海中閃過一些不好的念頭,但很快穩住了心神,勾了勾唇角笑着說:“大概就是父子間說不清的血緣感應吧。你啊,和你爸差不多,長得和他多像啊!”

斐垣長得和斐程峰有五分像,細看說不出哪裏,但乍一眼看去很有幾分斐程峰年輕時候的模樣。

只是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

心裏心裏一跳,知道自己這股說不上來的心慌到底是從哪裏來了。

斐垣長得好,雖然瘦了點,但個子高骨骼比例也好,愛笑開朗的性格更是給人一種充滿活力陽光的好感,像極了一顆生機勃勃的小白楊。

但不知道時候開始,斐垣的笑帶出了一種古裏古怪的陰沉,黑黢黢的眼睛有些過于黑白分明了,既給人一種他在專注看你又讓人覺得他是在看一塊已經死掉的肉。

說不出來悚.然。

“斐垣,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閑話了?”林語急切地說道,“你爸爸他是很愛很愛你的,這麽多年不是他不想來看你,而是我當初沒來得及告訴他。哪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你看,他一知道你的存在就趕緊想認回你了,斐垣,你不要聽別人胡說什麽,爸爸是不會害你的!”

“你确定要在這裏說這些嗎?”

林語這才想起來他們在醫院門口,環顧了一下四周,不少人将或多或少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這裏。

“走,媽帶你先回家。”

每一次,只有當林語心虛的時候,才會自稱是“媽”。

她的心虛和別人不一樣,斐垣是個很孝順的孩子,雖然執拗,但他更在乎他媽媽的感受,所以每次林語和斐垣有些許争執時,把“媽”拿出來一壓,斐垣就能乖乖聽話。

從小到大,百試不爽。

林語心裏有些忐忑。她知道誰和斐垣說了什麽,也想不通斐垣突然變得這麽咄咄逼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但是,沒關系的。

林語安慰自己說,沒有關系的,只要自己還是“媽”,就不會有事的。

“我不坐車。”斐垣等着林語叫來了計程車才慢慢說。

“地鐵太擠了,斐垣,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用替我省這些錢的。”林語又是欣慰又是安撫地說道。

“我不能坐車,醫生說,我有空間幽閉症,車禍的後遺症。”斐垣從來不是個肯虧待肯勉強自己的人,他讨厭出租車,那就不坐。

他讨厭林語,那就給她添堵,沒什麽好說的。

斐垣這個理由充足地讓林語沒辦法再說其他的理由。

“那就去坐地鐵吧。”林語退了一步。

“人太多,我會吐。”斐垣繼續找借口。

林語有些想發火了,但是對上斐垣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憤怒的大腦像是被潑了一桶冰水混合物一樣,瞬間就降溫了。

“那、那你想怎麽回去。”

斐垣将視線投到路邊停着的共享單車——旁邊的共享小三輪上。

林語的臉皮一抽:“斐垣,你是想累死媽媽呀!”說着,眼淚便挂了下來。

不管是共享單車,還是共享小三輪,都不是她能接受了。林語雖然一直對斐垣說她窮,但化妝品、衣服、鞋子、包包,哪個不是貴婦牌子?也就斐垣這種什麽都不懂的傻小子信她的鬼話。

別說騎着小三輪把斐垣帶回家了,坐地鐵都已經是要了她半條命了。

她可以在斐垣面前窮,但絕不允許自己真的比別人窮!

最後,斐垣退了一步,讓林語付錢找“代駕”開電動小三輪送他們回去。

“斐垣,這幾天你不在家,家裏沒人收拾,我先坐地鐵回去把家裏整理一下,好嗎?”林語柔弱地看着斐垣,漂亮的眼睛裏閃着淚花,一副愧疚窘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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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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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